《六十年代记事》眀锦

4、第4章

　　“江朝，这个小同志是？”后边的何远走了过来问。

　　江朝：“…”

　　江朝扭头看了一眼装模作样的何远，不信他不认识颜宁。

　　“何班长好，你也来这里买东西啊？我叫颜宁。既然班长和指导员有事情要忙，我就不打搅，先走了，再见！”

　　终于有人过来，颜宁赶忙接住话头，趁机结束此次会面。

　　颜宁说完，就拖着奶奶走了，心里讨厌死了“再见”这个词，这根本就是在明晃晃的提醒着她，他们再次还是要见面的可恶现实。

　　“阿宁啊，这是你的领导对伐？你怎么话没说两句就急慌慌走啦？要和领导打好关系的，你晓得伐？”

　　一路上，颜奶奶几乎是被颜宁拖着走，直到出了百货大楼，颜宁放缓了步子，颜奶奶喘匀了气，才有机会说话。

　　“哎呀，阿奶，我着急去厕所，忍不了嘛，这些我都懂的。”

　　颜宁心想，什么领导嘛，这是他小姑夫啊！她现在变成了小姑姑，怎么能继续待下去！

　　“正好时间也不早了，咱们把东西拿回家后，你就去你爸妈那吧！”颜奶奶接过颜宁手里的东西说。

　　颜宁站在贴着大红福字的门前，挠了挠头，隐约还能听到里边传出的欢笑声，颜宁垂眸看了一眼，奶奶硬让她带的点心，把腰直了直，伸手敲门。

　　“叩叩”声刚落，颜宁就听到屋内的欢笑声一顿，然后脚步踩踏在地面上的声音，隐约传来，“阿宁来啦？赶快进来呀。”

　　颜华的脸上犹带着未尽的笑意，看着就让人倍感亲切，颜宁扬眉回以一笑，“是的呀，阿姐，你下班回来啦？”

　　“回来还没有一刻钟，你要是早一会儿来，还见不到我呢，快进来吧，你这次有口福喽，姆妈买了好多菜，都是你爱吃的哦。”颜华朝颜宁挤挤眼说。

　　“哎呀，阿宁，你手里怎么还提着点心的，又不是走亲戚，哪用提点心…”

　　“阿华，只有你长了一张嘴巴，对不啦？耳朵里只听到你在这说个不停，快去给阿宁洗两个西红柿来。”

　　杨巧真接过颜宁提的点心放在桌子上，眼角余光瞟到是老大昌的点心，知道这肯定是婆婆出的钱，转头对颜宁说：“阿宁啊，你以后千万不要学你阿奶乱花钱哦，点心好贵的，买了也没人爱吃，很浪费的。告诉你哦，姆妈今天特意给你买的苋菜，你坐一会儿，马上就炒好。”

　　“姆妈，我来帮你择菜吧？”

　　颜宁没坐，看了眼厨房，主动说帮忙，她怎么能让她前奶奶、前大姑干活，自己坐在这等吃呢。

　　杨巧真摆摆手，“不用不用。”

　　“阿宁，你就坐着休息吧，姆妈这是怕你进了厨房，偷学了她的手艺去。”颜华从厨房伸出头，笑嘻嘻的说。

　　“你懂什么，阿宁脑袋瓜那么聪明的，哪像你，天天进厨房给我打下手，做饭还是难吃的咽不下去的，我是怕你到时候还不如阿宁，觉得丢了脸面。”杨巧真说着就进了厨房。

　　“姆妈，我哪里笨了嘛，我只是不爱学习，不想学习而已啦。”

　　“是的嘛？那你也学阿宁，年年考个第一名出来好伐。”

　　“现在我已经开始上班了好伐，要不然，我一定要姆妈你看看，我以前只是不想学习的好不啦。”

　　厨房里传出母女俩热热闹闹的斗嘴，橘色的灯光下，两人脸上俱是挂着一样开怀的笑。

　　颜宁歪头看到墙上挂的相框，迈腿正准备过去看。

　　这时，房门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颜宁循声看过去，正对上颜希年黑漆漆的双眼。

　　看到是颜希年，颜宁立马扬起了笑脸，前世里，爷爷对她可好了。

　　“阿…爸，你回来了。”

　　颜希年看到客厅里站着的小女儿，微微有些意外，但随即就想到杨巧真好像同他说过，要让小女儿过来聚聚的话，以及小女儿马上就要去支边的事情。

　　“你怎么在这闲站着，没去厨房帮忙的？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一点也不懂得体谅你姆妈辛苦的，你姆妈上了一天班，回来还要给你做饭，你…”

　　“阿…爸，我带了点心过来的。”颜宁打断颜希年的话，指了指桌子上的点心。

　　颜希年皱了皱眉，斥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养你这么大，你不该孝敬一下父母的吗？”

　　前世里，无论什么时候，颜希年对着颜宁这个孙女的时候，都是笑眯眯的慈祥样子，哪有如现在这般疾言厉色过，颜宁忍不住出口摆出事实。

　　“阿爸，我才十七岁，刚刚高中毕业，又没有工作，你告诉我，我哪里来钱好伐？”

　　“所以你就不听话的要去支边？你这是和谁赌气？早就同你说过，新疆那里很荒凉的，不好生活，你什么时候…”

　　“老颜，你少说两句，阿宁也是为了给咱们减轻负担，现在这社会，找个工作，谁不晓得很艰难的。”

　　杨巧真把刚炒好的苋菜放在饭桌上，拉住颜宁说：“阿宁，你阿爸脾气不好，你别和他一般见识，来，快尝尝姆妈炒的苋菜，好吃不好吃的。”

　　颜宁看了一眼餐桌，除了一盘乌油油紫红夹墨绿丝的苋菜外，还有个西红柿炒蛋，以及红烧鱼，颜宁有心留下吃饭，可是颜希年的脸色…

　　颜宁从杨巧真手里抽回自己的手，对着怒气未消的颜希年还有杨巧真笑了笑，说：“阿爸、姆妈，时间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颜宁松开杨巧真的手，就往门口走，这个家，穿越成小姑姑后，就变了味道，而她的脾气实在不好，还是早走为妙啊！

　　“你给我站住！”

　　“阿爸，我这就把点心带走。”

　　颜宁二话不说走过去，提了桌子上的点心，躲开杨巧真拉她的手，以及颜希年的一双厉目，拉开门就跑出去了。

　　外边的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了，颜宁一路往西跑，跑过了好几条弄堂。

　　此时正是下班归家、倦鸟归巢的时间，晚霞染红了天际，弯弯的新月挂上了枝头，颜宁就这么仰头看着天空那弯新月，时不时的叹一口气。

　　她有些忧伤~

　　“囡囡？”

　　后边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气声，晦暗的天色下，颜奶奶的声音里透着些无奈。

　　听到颜奶奶的声音，颜宁扭头，笑呵呵的问，“阿奶，咱们晚上吃什么饭啊？”

　　颜奶奶拉过颜宁的胳膊，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笑着说：“囡囡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对于二儿子家里的事，颜奶奶也不知道怎么办，当年，杨巧真和颜希年闹离婚，两人闹冷战，颜昭、颜华年纪大一些，每天上学下课，课余生活丰富，倒没多大影响，却苦了年纪尚小的颜宁。

　　后来，杨巧真跑去了娘家，颜希年就把颜宁送到了姆妈颜奶奶这里，而后来闹腾了许久的夫妻俩和好了，却开始憋着劲的忙工作，等到颜宁开始上学，能自己照顾自己，夫妻俩更加放了心，由着颜宁在颜奶奶这住了下去。

　　说起来，这些年这夫妻俩对颜宁照顾少，又不常在身边，虽然比不上颜昭、颜华亲近，可都是自己的孩子，肯定也是亲的。

　　只是，聚少离多，加上交流也少，彼此性情都不了解，矛盾、偏见也就更加容易滋生了。

　　“阿奶，我饿了，”颜宁拽了拽奶奶的衣服，小声说。

　　“鬼灵精，对奶奶还耍心眼，少对我装可怜，没用的。你姆妈叫你去吃饭，你不吃，现在知道饿了？忍着吧！”颜奶奶默契的没提刚刚发生了什么，而是笑着嫌弃道。

　　“阿奶，好阿奶，我看到中午剩下好多小馄钝的，你给我下一碗嘛，不，半碗嘛，”然后，颜宁扬扬提着的点心，得意的邀功：“阿奶，你看，我把点心又提回来了，阿奶这么喜欢吃，才不给他们！哼！”

　　“哎呦呦，我的傻囡囡，一点点点心，你怎么这么小家子气的，拿去还要提回来的。”颜奶奶摇摇头，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颜宁撇撇嘴，说：“阿奶，你是不知道，我姆妈看到点心哦，眼睛里头放光的，嘴巴上却让我不要学你乱花钱，我看哦，明明是她自己小气吧啦的嘛！阿奶，你说是伐？”

　　听到二儿媳竟然说她老人家乱花钱！颜奶奶立刻点点头，认同的说：“对的对的，我们明明很节省的过日子好伐，你姆妈这个女人哦…”

　　话说到一半，颜奶奶猛然止住了话头，老天爷呦，她刚刚明明是在教训阿宁的，怎么就改成同她同仇敌忾了，伸出手就打颜宁这个坏丫头，气哼哼的说：“颜阿宁，又忽悠阿奶，好好的讲话行不啦？”

　　颜宁笑哈哈的躲，结果手却被奶奶抓在怀里呢，逃不掉，只得连连求饶道：“好阿奶，你不要打了嘛，打坏了，你不要心疼的？”

　　“谁要心疼你这坏囡囡哦，连阿奶都要骗的，就是要重重的打你才行的。”颜奶奶笑眯了眼睛说。

　　颜宁一听，立刻露出一脸伤心之色，歪头看着天空，声音也变得哀哀戚戚的：“好嘛，那阿奶打死我好了嘛，我才不要躲的。”

　　颜奶奶伸出手指，戳了戳颜宁白嫩的脸颊，忍不住笑出了声，笑骂道：“这么大的囡囡了，看看像什么样子。”

　　颜宁立刻就开始卖乖，笑眯眯的说：“像什么样子？我是阿奶养大的，当然是阿奶什么样子，我就像什么样子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