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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2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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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宁,给你的病号饭。”
李知雅和胡曼丽临上工去前,从食堂给颜宁打回了病号饭,送到了床边。
颜宁吸了吸鼻子,坐起身接过饭盒,狐疑的问:“这么香,是什么?”
“小馄钝,我看到司务长滴了两滴香油呢,能不香嘛!”胡曼丽在一旁说。
听到是小馄钝,颜宁眼睛一亮,“是嘛,太好了!”
“颜宁,我们去上工了,你腿伤没好,就别出去了,动来动去伤口容易崩开,刚才我路过卫生室,小张医生说一会儿过来给你换药。”
自来了星星团场,欢迎会过后,已经连续修了半个月的路了,颜宁早就想好好的睡一觉了,现如今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疯了才会往外跑。
“放心吧!”
李知雅和胡曼丽走后,颜宁觉得小馄钝太热了,就把饭盒放在了一边,趴在床上翻那本《吉檀迦利》。
“颜同志,伤口还疼不疼了?”小张医生站在门口,手在大开的木门上礼貌的敲了敲,笑着问道。
看到是小张医生,颜宁知道她是过来换药的,忙坐了起来,招呼道:“张医生快请进。”
“我昨晚上疼了一宿,最后都不知道怎么睡着的,能不能给我吃个止疼片啊,这也太疼了。”
小张医生挎着医药箱进门,脸上带着医者特有的疏淡的笑,带着几分警告意味的说:“止疼片最好还是不要乱吃,这对身体没有好处的。”
小张医生绕过灶台,走到了床边,正准备放医药箱,就看到颜宁床上放的饭盒,惊奇的说:“小馄钝?真香,这是谁的好手艺啊。”
颜宁失笑道:“当然是食堂的呀,看来张医生没生过病,没吃过病号饭。”
“食堂?”这下,彻底让小张医生惊讶了,食堂什么时候病号饭换样了?那几个大老粗还有这手艺?
看小张医生脸上的意外之色太明显,颜宁多嘴问了一句,“难道病号饭不是这个吗?”
“我记得病号饭是用豆油、葱花和大盐粒子炝锅,再倒进去开水煮一碗汤面,有次食堂磨不开人,我还去帮忙做过一次,不过,可能现在不一样了。”小张医生边从医药箱一样一样往外拿纱布等东西,边说道。
“这馄钝里准放香油了,我进门就闻到味了。”
听小张医生把病号饭说的这么玄乎,颜宁看出她脸上透出的馋意,就推了推饭盒说:“这么多馄钝呢,我也吃不来这么多,张医生不嫌弃的话,也吃一点吧。”
小张医生不好意思的笑笑,急忙摆摆手说:“不了不了,这多不好意思。”
“客气什么,我这次受伤少不得麻烦张医生,再说了,我吃不完,你帮我吃了,该是我谢你才对。”
小张医生犹豫的说:“这个…”
话还没说完,就有隐隐约约的哭泣声传进了地窝子里头。
此时,正是上午时分,团场里的职工都去上工去了,安静得很,所以这哭声半点不拉的传进了小张医生还有颜宁耳中。
大白天的,颜宁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就侧耳仔细听了听,没错是哭声。
小张医生倒没像颜宁似的好奇了,看到颜宁屏气静听的样子,就说道:“别听了,肯定是王大炮的新媳妇在闹呢,刚开始都是这样,过几天就好了。”
“小两口闹别扭了?”既然是刚结婚,不该正是蜜里调油的吗?
小张医生显然已经见惯了这种事情,“嗨”了一声,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说:“这姑娘是从四川过来的,张大炮是参加过925国党起义的兵,特别显老,俩人看着跟父女似的,刚开始不习惯,接受不了也正常。”
说到这,小张医生可惜的看了看颜宁的腿,继续说:“你腿要是没受伤的话,今晚还能去俱乐部还能凑个热闹,今晚不只他们俩结婚,好几对新人呢。”
“这姑娘不是不愿意吗?”
小张医生撇撇嘴说:“她家里寄过来照片,双方同意了的,这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
再说了,这姑娘也不亏,以后就是国营农场的正经职工,是吃公家饭的,不是比在家的时候好到天上去了?
而且啊,张大炮在畜牧队,一月工资可不低,要有五六十块了。”
五六十块,是不低了!
颜宁他们支青三年供给制期间,头一年每月发三块钱,第二年五块,第三年八块。
虽然吃饭有食堂,睡觉有地窝子,吃住这两项大头都不用花钱。
可是,平时买个煤油、火柴、卫生纸是最基本的花销,扣去这些,就颜宁一月三块钱的超低工资,她想买个摸脸用的雪花膏,简直就是奢侈的事。
“张医生,咱们团场,干什么收入最高呀?”颜宁现在身上就剩四十块零八毛了,再这么少进多出的过下去,等着三年供给制结束,她穷也要穷死了。
“干什么收入最高?这当然是机耕队了,对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小张医生有些搞不懂颜宁的思路,怎么就转到收入上去了?她们不是在聊张大炮和他的新婚媳妇吗?
“机耕队啊?”颜宁点了下头,明白了。
小张医生说:“是啊,每次犁地的时候,哪个连队不是肉菜、白面馒头的招待着,这要是把地犁的浅了,来年种庄稼能收成好嘛。再说了,这车在路上跑来跑去的,来钱的路数也多不是。”
说到最后,小张医生特意压低了声音,一副你懂的表情对颜宁说道。
颜宁动了下眼珠子,笑眯眯的说:“正所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天真是长见识了,都是托了张医生的福。”
在小张医生的认知里,颜宁是上海来的知识分子,长得又这么出挑漂亮,这种人一般都心气比较高,而她现在被这样的人奉承,不由有几分高人一等的虚荣感,话也就愿意多说几句。
“这些都不是什么秘密的事,你也就是来的时间短,等你过个一年半载的,也就什么都知道了。”
“这是什么话,一点点的道听途说,哪有张医生你这一下说明白来的干脆,张医生,你就别谦虚了。”颜宁笑着说。
“咱们俩客气什么,还别说,这馄钝味道还真不错。”
“那张医生你多吃点,我这腿疼的,也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等小张医生走的时候,颜宁的一饭盒的病号饭,已经见了底,空气中只剩下香油的淡淡香味。
颜宁按了按饿的有些发疼的胃,俯身提着暖瓶倒了一搪瓷杯子的茶叶水。
当初来的时候,颜宁零零散散带了四斤茶叶,大家都说来了这里会经常吃肉,要多带点茶叶喝,能够解腻。
现在倒好,好歹多喝些茶水,既能饱腹,还能有提神的功效呢。
颜宁看到角落里有只蜘蛛,正在爬来爬去的忙着结网,然后逮捕猎物来果腹。
这时肚子抗议一般的“咕噜”一声响,颜宁饿的心慌慌的捂住肚子,使劲嗅了一口香醇的茶香,这好像还是陆捷送她的茶叶,味道都不一样。
肚子饿,就这么饿着也不是办法,颜宁一连喝了三大杯的茶叶水,肚子短暂的饱胀之后,不但更饿了,还要一次次的起来去厕所。
虽然地窝子里放了痰盂,可颜宁腿上都是伤,来来回回还是把她疼的龇牙咧嘴的。
刚解决了个人问题,颜宁双手用力的按在灶台上,不让腿太用力,一下一下的挪到了火墙哪里,正伸手摸上火墙。
就听到外边有马鸣声,以及马蹄踩踏地上的踏踏声传来,还不等颜宁扶上火墙,头顶的房顶就突然塌了下来,稻草、土块、尘土乱飞,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四只蹄子从房顶悬了下来,正剧烈踢腾着,马声嘶鸣。
颜宁被这突变,给弄了一头一脸的土,也顾不得腿伤了,以最快的速度推开了门,夺门而出,却在出门的时候,脚一软。跌在了地上。
颜宁连忙用手朝前爬了几步,远离危险地带。
自己好好的房子,瞬息之间被折腾的不成样子,颜宁简直欲哭无泪。
她最近一定是水逆,要么就是流年不利,倒霉事一件接着一件的来,都不带喘气的。
就算修路的时候是她置身危险好了,可她这次好好的呆在自己的地窝子里头养伤,怎么也能有祸事从天而降!
幸亏她喝多了水,起来撒尿,不在床上,她要是在床上,正好被马蹄子踢一脚,还不给她弄个脑震荡呀!
“颜同志,你还好吧?”
这话问的!颜宁抬起灰头土脸的头,瞪圆的眼睛,怒气冲冲的说,“你看看我的这幅鬼样子,像是还好吗?”
现在颜宁狼狈的歪倒在地上,满身是灰,头发上还有根稻草在晃悠,更不要说她昨天刚刚伤到了腿,行动不便了,孟望舒张了张嘴,她全身上下还真是和“好”没有一毛钱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