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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22节、劫杀(2) ...

  •   然而仅仅是片刻的放松和喘息,不一瞬,便听见有脚步声传来,且步伐齐整,越来越近。三人瞬间又提高了警觉,齐齐站立看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不多时,便见一行人整装而来,表情肃然地分列站成两行。一个紫衣长袍的男子负手从严整的队伍之中缓步而行,神色雍容而威仪,嘴角微微向上勾起,似笑非笑,然而那双眼睛却幽深地直视前方,有种说不出的寒意,竟让人不敢与其对视,仿佛与他对视变成了一种多大的不敬。

      拾忆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男子,心中暗思。沧娌则是将怀中的羽空抱得紧了紧,狠狠地咬着下唇,血带着一股腥甜渗出也毫无所觉。只有风倾商看了一眼款款走来的男子,突地单膝跪地,缓缓施礼道:“倾商见过王。”

      那紫袍男子的步履忽地一顿,颇具玩味地看了眼低头跪地的风倾商,依旧似笑非笑,“哦?朕倒没想到风家的大公子竟也在此。”话锋一转,语气里的冷意让风倾商倒吸了一口气,不禁有些忐忑自己出手相救沧娌公主的后果,谁也不会想到欲要杀害苍茫公主的竟然会是苍茫的王!

      “倾商惶恐,不知王驾临此地,还望王恕罪。”风倾商轻声说道,头却愈发地低下,卑微如斯,无论如何,切不可因自己而连累风家,风倾商如是想着。一旁的拾忆对各人心中的想法不多注意,倒是直直地打量起了沧崖,原来他就是这苍茫大陆的王者,不怒而自威,颇具气势,他在心中默默评价道,心下略有赞赏,眼里却收敛了所有的情绪,略微低头站着,不发一言。

      “起来吧。”沧崖亦不多说,只是淡淡地挥手让风倾商起身,继而转眸望向沧娌和羽空,眼里原本就若有似无的笑意瞬间结冰,化为冷箭似的寒光,似乎欲要用眼神将此二人射杀一般。沧娌被那眼神看得心头忽地一滞,虽有些畏惧,却始终不能表现出来,只得强压着心中暗涌的恐惧,深深吸了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让自己看起来显得镇定。

      自从上次在苍茫山上,暝湮的话出口,或许沧崖心中对墨羽却有忌惮,也真的未在为难她和羽空,只是私下派了数名暗影杀手跟随其左右,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彼此之间表面上也算是相安无事了。

      然而让沧娌意想不到的是,昨晚的那个雨夜……到底是怎么了?沧娌至今回想仍是惊疑惶恐。那原本该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只是雨滂沱了点,雷声响了点,仅此而已。一向安眠的沧娌,却突然在半夜被……该说是幽灵一般的声音惊醒。

      对!那就是幽灵一般的声音!沧娌回想着昨晚迷迷糊糊中听到的那个声音,心中不禁悉数地打了个寒战,脸色略略惨白。那如鬼魅一般的声音,一直回荡在她的寝宫之中,若有似无,魅惑入骨,似乎一种召唤,召唤着她往前走,往前走……

      那刻的沧娌就仿佛是被下了诅咒的傀儡,只听从那声音的召唤,慢慢地,慢慢地走着,身着单衣,走出了寝宫,绕过了回廊水榭,经过了御花园,最后竟是向着泽湖的方向而去!

      雨倾盆地下着,一声响雷砸地而落,沧娌却是毫无所觉,撑着一把油纸伞,目光呆滞,脚步亦显得有些虚浮,幸而苍茫大陆向来是有宵禁的,所以路上空无一人,如果有人能够看见的话,定然会惊呼地以为是见到了鬼魅。

      “母……母……亲”忽然,有人轻轻地拽住了沧娌单衣的下摆,奶声奶气地唤道,竟然是羽空!只见他微微皱着眉头,口齿有些不清地不断唤着母亲,似乎想要将其唤醒,一双肉肉的小手一直不住地拉着沧娌的下摆,阻止她继续前进的脚步。

      “啊……”蓦然间,闪电如白练般划过天际,没有声响,却瞬间让黑夜变成了白昼,沧娌突地一声低呼,继而茫然地望着前方,迷惘之情一览无遗,旋即低眸,才发现一直拽着自己衣角的羽空,神色顿了顿。

      “墨……”有那么一瞬的恍惚,沧娌差点以为眼前这个不过几岁的小娃便是墨羽,那个碧落九重山上最伟大的王者。此时的羽空全身湿透,长长的头发被雨淋过,凌乱地耷拉在前面,有些狼狈,然而却丝毫无损他的气质。

      或许,对一个孩子用气质这个词并不合适,然而,此刻的羽空,却实实在在只有这两个字能够形容,他也是绝对当得起这两个字的。那么像,沧娌不得不承认,他越长大与他的父亲越是想象了。

      “母……亲,这里……不能来,我……们快走。”羽空没有注意到沧娌那一刻的失神,只是继续皱着眉,断断续续地说道,表情似乎有些凝重。此刻,沧娌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心下更是惊疑不止,喃喃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快……走……”羽空拉住沧娌的下摆,又一次说道,沧娌恍然地点头,正欲往回宫的方向走去,却突然听见不远处响起了人声。

      沧娌心下很是好奇,这宵禁的泽湖之畔是谁敢违令于此,仿佛有股巨大的牵引力促使她向前探听,羽空依旧不依不饶地拉扯着母亲的裙角,然而此刻的沧娌却仿佛又被施了咒一般,全然不顾羽空眼里的隐忧,继续逼近那泽湖上的细碎的人声。

      羽空无法,只得紧紧地跟上母亲的脚步,小嘴几乎抿成了一条线。雨帘中,沧娌看见两个黑影立于泽湖旁,背影很是眼熟,正思索着,才恍然顿悟,那二人正是沧崖与风泉!沧娌捂住嘴,不让自己惊呼而出,心中却隐隐有些害怕起来,这个时候他们在泽湖旁所为何事?

      冥冥中,仿佛有巨大的阴谋正孕育而生,不待她细想,适才的人声继续响起,深沉低喃,“凤栖梧桐叶,碧落门自开……”

      “大祭司,你说,这会不会是要我们在碧落的每一重山上种满梧桐,等待着凤凰前来栖息,而那凤凰便是碧落九重山的使者?”不用说,开口的正是沧崖。

      “嗯?”风泉低声应和,眉却不自觉地蹙在了一起。竟惶恐至此吗?自从得知贪狼星落一事后,这个主宰着苍茫大陆生死夺予的王者,竟寝食难安到这种程度吗?凤鸣族留下的那片梧桐叶,那句箴言,两人参透至今未有所获,沧崖也未再要求其下幽冥,探凤鸣。

      然而,贪狼星殒,一切好像就又都不一样了,起码沧崖是不一样了。不但又开始每日召自己来这泽湖,继续探寻凤鸣族与碧落山的破界之法,更有甚者,竟然还开始常常胡乱猜测那句箴言的含义。

      将每重碧落山种满梧桐吗?等待凤凰来栖息吗?那凤凰是碧落山的使者吗?呵,使者,如若凤凰真是那碧落的使者,凤鸣族又岂会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幽冥鬼海。凤栖梧桐?那凤鸣族所栖之地何处不是梧桐,然结果又如何,她们依旧生活在幽冥,每日吟唱着那曲《凤鸣之殇》的悲歌,诉说着他们乃是碧落的弃民,何其悲戚,何其哀哉!

      这些,沧崖不是不知道,然而此刻的他,却好似失去了判断力一般,只是急切地想要知道破界之法,不能坐以待毙,等着碧落之人,攻山而下,决不能!

      风泉微微摇了摇头,看着沧崖望着那浩渺的泽湖,广袖中拳头紧握,指节发白,眼中的无奈之感更甚。

      “那到底是如何?难道这渺渺苍茫竟无人能解开这两句话的含义吗?朕不信!难道一定要凤鸣族人才能破解其中玄机吗?”沧崖咬着牙,愤愤地缝中塞出这几句话来,不禁有些后悔当年太过决绝,竟将凤鸣族全数杀灭,应当思虑周全才是的。

      “王……”风泉低声唤道,心中纠结,忆起那日暗自替拾忆推算对应星辰,知晓其无星辰与之对应,而那么巧,那日暝湮将其带回星祈别苑之时,正是贪狼星陨落的那日,一切都显得那么巧合。

      于是风泉原本猜想,或许拾忆便是那贪狼星,如果是这样,事情便变得简单了许多。可是偏偏的,他的星辰命数却是空空如也,真是令人头疼。所以他当日答应收其为徒,以便日后再做观察,无论其是否是贪狼星的转生,起码他无星辰对应一事已足以让风泉留下他。

      只是此事……风泉却一直未曾向沧崖言明,跟随沧崖多年,他比谁都了解这个王者的乖戾个性,心中有过的彷徨与不安,更何况现在这个非常时刻,风泉甚至不敢断定,他还有几分原本的理智与冷静,什么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的思想都是极其可能。凤鸣灭族,风泉至今耿怀于心,断不可涉险让拾忆无辜遭难。

      风泉心中已有计较,那一声轻唤之后便不再说话,躬身不语。

      此刻的沧崖是决计不可能看出大祭司风泉心中,仅是片刻时间的百转千回。蓦然间,只见他转头,眼中突地亮起决断的光芒,风泉为之一怔,“王想到什么好办法了?”只听其肃杀而冷峻地声音幽幽响起:“杀了羽空,朕就不信墨羽还会不现身!”

      “谁?”沧崖忽地转身,眼中杀意凛然,仿佛是那从修罗杀场中走出的恶魔的眼神一般可怖。沧娌和羽空原是安安静静地躲在那草丛中的,他们二人之间的对话虽然不多,然而拼拼凑凑,沧娌也基本明白了他们所说为何。她的心中虽然暗惊,却也相信碧落的九重结界能让苍茫大陆的首席大祭司都束手无策,必定是牢不可破的,她倒也没有太多担忧。

      直到……直到沧崖那恶魔般的声音再次响起,杀羽空,逼迫墨羽现身!沧娌心中陡然一窒,好狠的一招毒计啊。暝湮曾说,保羽空,为防墨羽来袭,而如今,杀破狼格局已变,这个苍茫大陆的王者不能由着别人来决定自己的命运,于是他化被动为主动,格杀羽空,便是最好的反客为主!
      沧娌听得入耳,恍如被雷轰了一般,突地一退,杂草衣裙之间摩挲发出细碎的声响,惊动了一向警觉的沧崖。待对上他那来自幽冥一般邪恶的眼神,又是一凛,不顾所以地节节败退,何谓人,何谓魔,顷刻之间沧娌好似明白了,眼前这个眼神,便是魔的眼神,闪着来自地狱的幽火,几欲将人推向那万劫不复的深渊!

      “啊!——”沧娌忽地狼狈挑起,一声不可抑制地惊呼响彻泽湖一带,瞳孔不自觉地放大,眼底全是恐惧的光,抱着羽空便一路踉跄着狂奔而起。

      沧崖这才注意到来人,竟是沧娌和羽空,实在巧得很啊,刚说欲杀之,他便自动送上门来了。他嘲讽地一声轻笑,也不急着追赶发了疯似的沧娌,好像她便是自己的囊中之物,料想她也逃不到哪里去。

      一旁的风泉负手而立,眼里隐忧更深,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沧娌怀中的羽空,探出头,仰望着碧落山,流露出那纯澈,恍若神祗一般的神情。

      “呵,阿娌,怎么,不逃了吗?这猫抓老鼠的游戏,朕倒是觉得挺有趣的。”沧崖低眉望着自己左手拇指上的扳指,眼底有浅薄的笑意,不似刚才那般凶神恶煞,然而沧娌看着却愈发地毛骨悚然,冷汗不自禁地爬满了后背,恨恨道:“你这个疯子!”

      “哦?原来阿娌认为朕是个疯子啊。”沧崖一脸讶异地邪笑,随即便化成了森冷的寒意:“那朕就疯给你看!不用朕多说,想必昨夜那话你也都听到了,这样也好,朕也不跟你多费口舌了。来人,把公主拿下!”

      “是!”两旁的侍卫齐齐应声而上,沧娌倒也不反抗,因为她知道即使反抗也是无谓的,只是紧紧地咬着下唇,倔强地收紧了下颌,望向沧崖的眼里有喷火的恨意。转而再看了眼怀里依旧沉睡的羽空,心里不禁一阵唏嘘。

      墨,你看到了吗,我们的空儿终究逃不过被推入父辈的仇恨恩怨之中的命运。沧崖要杀他引你现身,你,会现身吗?会吗?沧娌仰头向着那云雾缭绕,直耸入天际的九重山,默默在心底发问。如今,这已是她唯一的希望了,除了墨羽,还有谁能解救羽空,违抗这个苍茫的王?

      沧娌任由着那些侍卫将自己押住,神色反而变得有些木然,眼角却不易察觉地落下一滴清泪。刹那间,羽空忽地睁开了双眼,一副惺忪之态地看着沧娌,伸出肉肉的小手轻轻擦拭着沧娌眼角的泪,眼神懵懂,口中却轻轻安抚道:“母亲,别怕。”

      沧崖瞥了一眼二人,未发一言,刚欲下令,又听得竹林处略有声响,待看清时才发现是风泉大祭司。见他脚步有些散乱,沧崖不禁轻皱眉头。

      “王,请速回宫。”风泉直直冲将上来,伏在地上说道,都没有旁的时间注意四周的情况。一时间,沧崖的表情有些变幻莫测,沉声道:“怎么回事?”

      风泉急忙起身附在其身旁耳语几句,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见沧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摩挲扳指的右手不自觉地用力,指间关节节节突出。

      片刻沉思,沧崖当机立断:“大祭司,这边的事情就先交于你处理,相信大祭司应该了解朕,如若他们不见了,大祭司知道会怎么样吧。”

      “是,臣知道。”风泉俯身应答,面目表情。

      “很好,回宫再来报吧。”沧崖朗声道,眉宇间略带愁虑,挥了挥衣袖,往山上方向行去,也不再看他们各人,身后伏倒一片。

      究竟是什么事情,竟让沧崖觉得比逮捕沧娌和羽空更要棘手?各人皆是面面相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22节、劫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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