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碧落》水潆烟

17、第16节、绝杀

　　沧平一百零九年，风姿绰约，明丽照人的尧漱兰偶然间邂逅风之一族倜傥风流，俊逸非凡的公子风倾商。泽湖之上，两人泛舟游水，品茗鉴诗，抚琴弄箫，旖旎春光中，好不惬意。光阴流逝，彼此已是郎有情妾有意，心心相惜了。

　　那大段大段的美好记忆，尧漱兰曾经就此以为自己的一生已是完满了。却不想，那个给她一生承诺的男子，竟当众撕毁婚书，狠狠将其抛下拂袖而去，只留给漱兰一个冷漠的背影，一地的碎纸，满心的疼痛……

　　那些美好记忆，尧漱兰如今回望，竟几乎想不起来了。取而代之的，是恨，凛然的恨意！

　　当风倾商决然弃自己而去，尧漱兰本以为自己会依旧恋他一生终老。然而世事终难料，尧漱兰死也没想到，风倾商如此残忍，为了家族势力的稳固，竟欲除她而后快。

　　沧平一百十一年，霁红颜嫁于沧崖，成为苍茫大陆的皇太子妃。同年，风族族长风濂为稳固在三大家族之中的地位，命其子风倾商与月之一族小姐月裟达成联姻。

　　就是这场政治联姻，硬生生地扯断了尧漱兰与风倾商之间的爱情，更使尧家招致了灭门之灾！

　　那日，风倾商离去后便回到了风家，沐浴更衣，待到吉时便前往月家迎娶月裟小姐。适时，风月两家皆是张灯结彩，琴瑟鸣动，隆重之势直逼沧崖与霁红颜的那场婚礼，令平常人家无不伸颈侧目，满眼歆羡。

　　只见这边新人笑，谁识那边旧人哭。尧漱兰伏在窗前，泪便不知不觉地落下，如同断了的琴弦一般，再如何连也弹唱不出那原来的一曲欣然。

　　“小姐……快走……快走……”突然间，贴身丫鬟梨儿跌跌撞撞地冲进尧漱兰的闺房之中，一个重心不稳，竟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却依然拼命地匍匐着向着尧漱兰的方向而去，原本洁净的地上瞬间被拉出一条长长的血痕，狰狞可怖，梨儿口中依旧断断续续地说着。尧漱兰看着心惊，陡然从座椅上跳将而起，欲将梨儿扶起，忙不迭地问道：“梨儿，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了这是？”

　　“小姐，快……快走……外面来了一帮黑衣人，一进门就开始大开杀戒……老爷……老爷已经……已经被他们杀害了……小姐……快，趁着他们还没有找到这里，快走……”梨儿说得断断续续，并且一直将尧漱兰往外推去，示意她快些离开。然而尧漱兰在听到父亲的死讯时却突然呆住了，脑子如同被雷声轰鸣过一般，瞬间蒙住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尧漱兰口中不住地低喃，方才还看到父亲在大厅安慰自己，眼角因着慈爱的微笑而皱纹显现，鬓边更是缕缕白发隐现，一切恍若在眼前，怎么会……怎么会……尧漱兰如何也不能相信！

　　“不可能，不可能的，我要去找爹爹，他一定还坐在大厅喝茶呢，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啊。我要去找他！”尧漱兰发疯似的喃喃自语，反复重复着几句话，头更要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原本绾好的发髻早已凌乱得不成样子了。

　　“小姐，你不能去啊。小姐，你不要这样，快走，不然……不然就来不及了啊！”梨儿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猛地拉过尧漱兰的手，死活也不肯放，房门外，刀剑的声音已是隐约可闻。

　　丫鬟梨儿转身看了眼房门，便不顾所以地拉着尚自失神的尧漱兰向着窗棂的方向而去，“小姐，快，从这边爬出去就到后门了，然后便一直往前跑，就不要回头了……小姐，你要珍重，梨儿以后恐怕没办法在服侍小姐左右了……”

　　说话间，梨儿一狠心已将尧漱兰推到了窗子外，最后一次凝望，两人皆已是珠泪涟涟，这一次离别之后，是否还能再相见？是否还会有归期？尧漱兰深深地看了眼自己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承载了太多太多的喜怒哀乐，如今却在如此匆忙中离去，心中有千万的不舍。

　　“快，到那边找找，主人说了一定要找到尧漱兰，断不可让她坏了公子的喜事，你，还有你，带一堆人马去那边找！”房外突然响起一男子沉沉的声音，尧漱兰心下更是一惊，是他，竟然是他，竟然是他，为了一己私欲，竟要将尧家赶尽杀绝！

　　他……还是自己当初认识和爱慕的风倾商吗？竟然手段如此决然而凌厉，尧漱兰不禁一阵心寒。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人心竟然是如此的说变就变，毫无征兆，尧漱兰心中油然而生起一阵刻骨的恨意，她恨，她恨他竟如此决绝，丝毫不念及旧情；她更恨自己，竟爱上如此一个寡情薄幸之人，将全家推上了绝路！

　　尧漱兰咬着牙，一路奔跑，逼迫自己不要回头望，泪水随风早已恣意而下。“啊——”尧家大院忽然响起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尧漱兰听得清楚，正是侍女梨儿的声音，心不自觉地揪紧，眼里的恨意更是凛然刻骨。夕阳以下，残阳如血般映衬着火光中的尧家大院，尧漱兰突然间停住脚步，回转过身，狠狠地咬着下唇，血丝渗出清晰可见。

　　“嘶——”一声棉帛的撕裂之声，喑哑地好似烈火中无助哭泣的声音，让人不禁毛骨悚然。尧漱兰举起从裙摆上扯下的那块布料，暗暗对自己立誓，此生与风倾商的情便入这裂帛一般恩断义绝，余下的便是尧家的灭族之仇，不共戴天！

　　风家大厅内，尧漱兰讲述着那段覆满血腥和杀戮的历史，没有了原先娇弱的儿女之态，全然如脱胎换骨般变得坚毅而决断，那段令其心锥的往事，她永不会忘，每每从梦中惊醒，被褥早已被汗和泪浸湿。只是今日，在风倾商和月裟面前，她不能，她决不能表现出一丝的脆弱，决不能！

　　曜天站立在尧漱兰身旁，看着她眼里渐起的决意，心下不禁暗暗佩服，这样一个女子！心中更是一阵心怜，忍不住轻轻按住了尧漱兰的肩头，只有这么近的距离，才能感觉到她身上传来的微微的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