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11节、歌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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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夜凉了，应早点歇下才是。”一女子端正的声音响起，语气里包含着温暖与关切，长袍轻轻地披在了沧崖略显单薄的身上。那女子发髻微拢，偶有几根青丝泻下，姣好的脸庞粉黛未施，却依然显得清丽可人，望着沧崖露出恬静而温和的微笑。沧崖微转过身，轻轻握紧了那女子的素手，眼眸没有了方才的沉郁，眉宇舒展，亦露出淡淡的笑意。
“歌儿……”沧崖轻唤了一声，有些疲倦地将头靠在了那女子略显单薄的肩上，忍不住有些懈怠地闭上了双眼，那些记忆……无论过去多久，每次回望，沧崖总还是显得无力，随着时间的浸染，愈发如此了。
那素雅的女子望着依在自己肩上的男子，深刻地感觉地他鼻息之间吐纳着略显急促的呼吸，漂亮的眼眸不觉流露出如水般潋滟的温柔，忍不住轻轻抚着沧崖飘逸的长发，一顺一顺，从上而下，似乎想要抚平这个男子心上所有的哀愁与忧伤。
清冷的月光流泻进窗，洒落一地，更映照着“踏歌园”里那两个交缠的身影，那女子清丽的容颜一览无遗，在清辉之下平添几分妩媚与娇柔。那被沧崖唤作“歌儿”的女子，竟是——霁歌姬，那个红颜王后的陪嫁侍女！
“崖，一切都过去了，过去了……”霁歌姬柔声抚慰道，看着沧崖恍若孩子般无助的眼神，心里很是煎熬。这个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男子，也只有在她的面前才可以卸下所有的伪装，做回真正的自己。
霁歌姬不禁遥想起十五年前，那个立春的午后，那个碧波万顷的泽湖之上，那个紫衣飘然、潇洒非常的男子，从他替自己挡下那一巴掌开始，霁歌姬便知道，自己此生的相思寄托。然而立于小姐霁红颜的身后，看着小姐大胆地示爱，霁歌姬心下不禁一阵黯然。
看着那一袭紫衣飘然远去，霁歌姬以为这便是永诀，此生不会有再见的机会了，不过只是萍水相逢的路过罢了，可是……五年前大殿之上，她陪同小姐拜谒沧平王，霁之一族的红颜小姐舞技超群，人所共知，而自己向来都是那个为小姐伴舞的陪衬。殿宇之上，霁歌姬低眉而立，没想到倏然地抬眼，竟见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紫衣少年，正端坐于大殿的上位。霁歌姬心忍不住扑腾，眼里全是那紫衣洒脱的样子，甚至没有注意到霁红颜眼里浓烈的期盼与惊喜。
一想到此，霁歌姬的眼眸便不住黯淡。十年，不止是自己的相思情深，她更看到了小姐那满溢的倾慕之情。霁家大小姐，身份何其尊贵，对于那些踏平门槛，上门求亲的王侯将相，霁红颜向来不屑，却偏偏造物弄人般如此疯狂地爱上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男子。
而那日一曲旋舞罢，霁歌姬更看到了沧崖望向霁红颜的深意，那时候她便知道，这份相思终将零落成泥碾作尘。
“一醉为红颜”，沧崖一醉，只是为了霁红颜，也只能是为了霁红颜！她只是一个侍女，什么都不算，什么都不是！
然而，世事真是难料啊，看着伏在自己肩头的男子，霁歌姬不禁轻笑，嘴角微微上扬。忍不住暗自感叹，原来即使是所有人的眼睛看到并相信的东西，也有可能是假象。而那些真正的真相……似乎总是潜藏在不为人知的深底，或许只有当事人才可以道得明说得清啊。
沧平一百十一年，即沧平王在位的最后一年，沧崖皇太子与霁之一族霁红颜正式成婚，当时整个帝都华灯溢彩，隆重非凡，仿佛所有苍茫子民都在为这对璧人祝福庆贺。霁歌姬作为陪嫁侍女随太子妃入住倾铭宫，没有人会注意到一个陪嫁侍女内心的悲戚。
沧崖元年，沧崖王在离宫之内另辟一隅，御笔亲题“踏歌园”赐予皇后陪嫁侍女——霁歌姬。从此之后，霁歌姬有了属于自己的一个小天地，虽然每天依旧侍候在小姐跟前，然而心中却多了一份念想，那个原本在沧崖与霁红颜成婚之日便欲断绝的念想，霁歌姬从未料想到有一日，竟是那个曾经的紫衣少年，如今的苍茫之主沧崖来为自己重新点燃一份希望。
沧平一百十一年的深冬，沧平王薨，举国哀悼，所有妃嫔随其入葬皇陵，所有王子公主为其守孝百天。
某夜，霁歌姬正独自一人倚窗而坐，想着白天皇太子沧崖形容憔悴，眉宇间溢满了悲戚之意，一身的白衣更是将他的脸映衬得苍白如纸。一想到此，霁歌姬便不禁一阵心疼。
“咚咚咚——”蓦然间，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霁歌姬愣是吓了一跳，惊魂未定地朝向门口方向问道：“这么晚了，是谁啊？”
等了好一会儿，却始终不见门口有人回应，也不再敲门，夜很深很静，霁歌姬几乎可以听到门口传来的重重的喘息之声，心中不禁有些害怕。思量了好一会儿，霁歌姬还是鼓足勇气，蹑手蹑脚地向着门口蹭去，悄悄地从门缝中看去，只看见一白衣人歪七扭八地坐在地上，头斜斜地靠在门边。
霁歌姬不禁有些狐疑，待要凑上前看清楚时，只见那白衣人突地转身，竟然是沧崖！霁歌姬来不及多想便急急开门，欲要扶起靠坐在门口的沧崖皇太子，忍不住好奇地问道：“这都大半夜了，太子你怎会在这里啊？”
沧崖对于霁歌姬的疑问恍若未闻，任由霁歌姬扶着，这时霁歌姬才闻到沧崖身上浓浓的酒味，随着微风刺鼻地飘散而来，霁歌姬忍不住轻皱了下眉头，却并未多言。
突然间，沧崖蓦地转身，一把抱住了霁歌姬略显单薄的身体，霁歌姬瞬间全身战栗，僵硬地立在那儿，不知所措，只是口中不住喃喃道：“太子，太子，你喝醉了，我是歌姬啊！”
“歌姬？歌姬……歌儿，歌儿……”谁知道醉得犹如一滩稀泥的沧崖抱着怀中的霁歌姬，竟轻轻唤着她的名，霁歌姬不禁脸颊一阵发烫，一颗心更是如同小鹿般乱撞。是幻听吗？眼前这个男子竟然如此亲昵地唤着自己的名，这怎么可能，霁歌姬始终不敢相信。如今的场景，霁歌姬不知在梦中上演过多少遍，而今夜真正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她反倒不敢相信起来了。
“太子，太子，你怎么了？”霁歌姬纤手微颤，轻轻抚着沧崖的脊背，轻声问道。
“不要叫我太子，我算什么太子啊，连自己的幸福都不能掌控，我算是个什么窝囊的太子啊！”沧崖将头重重地靠在霁歌姬的肩上，一阵自嘲，“一醉为红颜？！所有人都说皇太子沧崖与霁之一族的小姐霁红颜乃是天生一对璧人，所有人都这么说！可是，歌儿，我喜欢的是你啊，明明就是你啊！你知道吗，歌儿，我喜欢的是你啊！”
“你知道吗，自从十五年前，在泽湖之上的初遇，看见你为了红颜誓死维护，看见你眼眸里的决绝之意，我当时有多么的震惊。从那时起我便知道，你是我想要的女人！还有十年前大殿之上，红颜的那支旋舞固然是风华无双，可是身后那为其默默高歌的你，那清越的声音，又哪里不是同样的风华绝代呢。更难能可贵的便是你为了主人而做的默然，这样的你，为什么他们都看不到，一醉为红颜，所有人都以为当日我是为红颜的旋舞而醉。歌儿，你知道吗，我是被你的歌声所折服的啊！”
呼——终于还是说出来了，这些话，憋在心里多久了，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淡，那份情感反倒是发酵得更加浓烈了。沧崖心中暗想，嘴角忍不住扬起温柔的弧度，自己还是第一次这般歇斯底里啊，沧崖望着愣在一旁的霁歌姬，温柔地说道：“吓到你了吗？”
“太子……你喝醉了！这里你不该来的，请快回吧！”霁歌姬淡淡说道，语气里有着冰封的冷意。方才听着沧崖的表白，霁歌姬完全插不上嘴，几乎被他的激烈情绪完全压倒，今夜，她看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沧崖，那么炙热，那么灼眼，就如同火焰一般欲要焚烧身边的人，全然不似霁歌姬认识的那个优雅而略显冷漠，对所有事都点到为止的紫衣少年。
看着沧崖望向自己眼里流露的疼痛，霁歌姬感觉自己要完全沦陷了，整个心差点便融化在了沧崖深邃的眼眸中了。可是……霁歌姬忽然又从沧崖的眼里看到了霁红颜，那个她从小侍候的霁家大小姐，漂亮的眼眸看向自己，竟然有刻骨的恨意与怨毒！霁歌姬不禁节节败退，不可以，不可以，自己不可以背叛小姐，绝对不可以！
沧崖看着眼眸闪烁不定的霁歌姬，霸道地将其拉到身边，俯下身沉郁地耳语道：“我没喝醉，我爱你，歌儿……”
“崖……”面对沧崖突如其来的吻，霁歌姬羞得满脸潮红，最后一个“崖”字也瞬间融化在了彼此之间的温存中。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11节、歌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