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奸臣之宦妻》云十年

21、第二十一章 风头如刀日色暗（下）

　　莫菁心中有气，有怨，却独独抵不过恨，她狠狠地用满是脏泥污秽的衣袖抹了抹发红的眼眶，不让眸中大片的水泽在这人面前流出。

　　王安看着她，眼中悲喜难辨，看了看旁边不堪的尸首，又看了看旁边目光切切地盯着自己的两个孩子。走近几步，站在莫菁面前。小和尚见状只能把她更往身后护着。

　　王安目光始终对着莫菁，终于轻叹一声道：“你走吧。”他开口饶她一命却让她从心底发出嘲笑。

　　王安又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躲在这里？倘若不是五夫人的注意力全在晚夫人身上，你们也早该被他们发现了。我原以为等到他们都离开了，你会趁机离开这里。却不想到我原路折回，你还未离开！”说到这里，他停顿下来，痛苦地闭了闭眼，目光不再看向莫菁，只是望向远方，续道，“也许你会恨我，觉得我很没用。但如今放你走，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了。你走吧！你的阿娘……我会好好安葬她的，不会让她再受苦。”

　　最后一句，语气轻得恍若失去思绪的呢喃。

　　莫菁只觉得讽刺，看向王安冷笑道：“放我走？！你就不怕我回来杀了你们，为我的阿娘报仇！”

　　他转过头来看着莫菁：“有朝一日，倘若你能够杀得了我是你的本事。我…….不恨，也无怨。但如今你可知你的处境地位，你已经不能再回太尉府了，你的四哥他投身镇和将军门下，与瑛相连成一气，今年五月瑛相弹劾了朝中四位官员，而这落马的四位官员之中，其中有三位就是莫氏党派的。为瑛相提供证据的正是如今身在镇和将军府中做门客的莫谨。”

　　想起往日莫谨落寞的眉眼，不岔的心绪。而如今他终于有能力叫莫晔年好看，叫他那个冷心冷情的父亲知道他这个儿子不比别人差？但倘若他知道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又可曾后悔过当日的离开？

　　莫菁终于哽咽开口问道：“你们是否要报复我四哥的所为才会对我们下手？我的阿爹可是知情？”

　　王安沉默半晌终于摇头，答道：“大人今日的确有所行动，但对你们赶尽杀绝的，另有其人。”

　　莫菁露出一抹与年纪所不相符的阴狠。她想起了那个五夫人，想必她是借了今日的行动趁机对她们母女狠下杀手。那人竟因为争宠而要下如此的狠手！

　　此时，王安手中的剑出鞘，泠泠剑光指向莫菁。她想起他前一刻的态度再看着他这一刻的举动，心中惊讶却并不觉得恐惧，但少不得对他有所轻视。

　　却不料，下一瞬他竟把剑锋直指小和尚！

　　小和尚凌厉的目光陡然变得惊讶。

　　王安道：“我可以放你走。但他不行，必须留下。”

　　莫菁心中一惊一急。是了，他们既然是私下里行动，想必是不想为人所知，王安会放自己一条生路是因为阿娘，而小和尚却要遭自己连累，被杀人灭口。

　　心中一紧，身子不自觉便往身后小和尚靠去，将那握着自己的手用力地收紧。今日倘若不是因为自己要给他过生辰也不至于牵连他至此。小和尚才不过志学之年岁，他刚刚受完戒，无论如何，她不能，不该，不要这样一条鲜活的性命离开人世！

　　小和尚感知到她知到她的心绪般，回手反握着她，眉目间没有责怪，没有害怕，什么也没有。一双清若春水，黑泽如玉的眸子恍若微笑般望着她。即使两人的手此刻沾满泥污和湿冷，这一刻却有温暖从掌心传到心里，让人觉得安稳。
　　下一瞬小和尚趁着王安不备，抱着她往旁边一借力便滚向一旁的山沟。
　　王安见状大惊，仿若未料到两人有此一举，情急之下以轻功飞跃借力一旁的藤蔓要阻止却只来得及抓住两人的衣领。

　　布料几乎在瞬息间便在外力下撕拉扯开，两人因着重力一路滚下了山沟。夜色朦胧，山中雾霭重重，不一会儿便不再见踪影。

　　山沟下是一条小溪，两人沿着山势一路往下滚直掉到溪流之中。因为刚刚下过雨，水势有些急。此时季节已入秋，入夜后的山间更是寒凉，身体浸在水中冰寒彻骨。顺着水流而下，在下游淌水上了岸，莫菁打着哆嗦躲在小和尚怀里来到一个隐蔽的山洞里躲避。

　　生了火的柴堆，光亮被挡在洞口的枝桠巧妙地掩住。两人就这么坐在这么个小小的，闭塞的方寸之地里烤火，谁也没有说话。

　　良久，小和尚才开口：“阿素，你快睡吧。等到了明天我们回去找依止师，让他收留你。”
　　莫菁低首默默不语，看着少年清雅若莲的面容，那双眸子就这样看着她，不掺一丝杂质。

　　“傻瓜小和尚。阿素是女孩子，以前阿素能来找你玩，已经是你的依止师大度，倘若要一直留在虚南寺，怕是不可能了。”

　　在这个古代，大家都把名声看得重如生命。倘若只有她，只要能跟小和尚在一起，名声什么的又有何重要？

　　但小和尚却不行，虚南寺虽然偏僻了些，但是山下的村落偶尔会上来朝拜。他那么年轻就已经受戒点上五个戒点。天性聪慧，心境又纯明若赤子，或许他可以成为这个朝代最伟大的优婆陀诃。

　　更何况，今日之后她呆在小和尚身边一天，他的危险就多一份，自己还哪里舍得再去连累他？

　　小和尚转过首看着眼前跳跃的火光，明亮地映在他一双凤眼里，忽然开口，“男与女之别，真的有如此重要吗？”

　　他又复抬头，敛着眉眼看向莫菁：“佛祖解救众人是兼爱众生。倘若我希望解救素丫头，希望素丫头留在泓澈的身边就是喜欢，就是私欲，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