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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劫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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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小荣姑娘麻溜的收拾碗碟,没一会儿功夫,又端了一盆温热水进来。这回她可谓轻车熟路,知道小鹿怕烫,水温调适得刚刚好。
阿呦心道:小荣姑娘的脾气还是一点没变啊。
但是他也不像初次洗澡的时候那样惧怕了,横竖这水够浅,淹不死他。阿呦伸出白生生的蹄子,在盆里轻轻搅了搅,见果然不烫脚,才惬意的坐进去。
沈岐饶有兴致的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从前没能留意,如今才发现阿呦的小动作极为丰富——这哪是一只普通的鹿所能想到的呢?
沈岐接过小荣手中的皂角香膏,命她且下去,自己亲自来给阿呦擦身。阿呦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服务,觉得不失为一个与恩公亲近的好机会。
擦完了背面,沈岐又将他翻了个身,令他仰躺在水面上,头搁着盆沿。阿呦在他轻柔的拭弄下,舒服的都快睡着了。
沈岐此人有时候也有些坏心眼,见阿呦闭着眼,忍不住便想作弄他一下,遂伸手在他下腹轻轻掻了搔。
阿呦顶怕痒的,一激灵蹦起来,水花都溅了一地。他委屈巴巴的望着沈岐,觉得自己待恩公之心颇为赤诚,恩公却玩-弄他的身体,这也太不厚道了。
沈岐怕自己的美好形象崩塌,赶紧轻咳了两声,不再手贱,而是用厚毛巾将阿呦身上细心擦干。
小白鹿抖了抖身上残存的水滴,在阳光下昂首阔步走了几步,觉得自己全身焕然一新,颇有男子气概——那是不可能的。
沈岐并未为阿呦制定特别的住处,晚上依旧留他在自己的书斋中歇息,为的就是要他放松警惕——沈岐猜测,这小白鹿只有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才愿意化作人形,那么当然要为他营造出最舒适的环境才行。
不得不说沈岐的思路是对的,可惜时机不对:阿呦见恩公待自己亲密无间,已经不觉得有什么变作人形的必要,反而怕到时候把恩公吓跑了。因此接连住了几晚,阿呦都是老老实实躺着,毫无异动。
沈岐懊丧之余,也疑心自己是不是想多了:莫非世上根本就没什么灵异神怪,阿呦也只是一只普通的白鹿而已?
不管沈岐如何狐疑不定,阿呦自己在王府过得倒是十分舒适。一日三餐都有专人伺候,洗澡有人搓背,睡觉有沈岐陪,真是打着灯笼也寻不来这样的好事。除了偶尔因自己变得懒散而羞愧外,阿呦大半都是无忧无虑的。
闲来无事,他只能将注意力投射到沈岐身上。阿呦发现沈岐的作息是十分规律的,每天清早起来就到院中练习射箭与剑术,用完早膳即去清思堂处理府中事务,午饭后通常会小憩一会儿,接着依旧去清思堂,或是有事出门。至于晚上,则是看一两个时辰的书,才洗漱歇下。
旁的时候阿呦不便打扰,但每天早上的锻炼阿呦是一次也不肯错过的。因了沈岐,阿呦也养成早睡早起的习惯,沈岐一到院中,他就眼巴巴的趴在草垛旁看着。
沈岐看他这样专注,轻轻笑了笑,将剑舞得更加卖力。自己也不知怎么回事,好像成心在小鹿面前出风头一般。
阿呦的目光自然是陶醉且崇拜的,只恨自己没能生出两只手来,不然一定会拼命为沈岐鼓掌。
小荣姑娘照例的送来一碟红豆饼并一碗羊奶,阿呦的行踪她现在已了如指掌,丝毫也不担心跟丢。
阿呦嗅了嗅,低头吃起来。
小荣姑娘又将一个盛满清水的皮水囊递给沈岐,皱了皱眉说道:“主子,这园中的草长得越发茂密了,您看要不要奴婢着人清理一下?不然哪天藏了蛇都不知道。”
“你看着办吧。”沈岐掀开旋塞,咕咚咕咚的喝起来。
反正阿呦自从习惯小荣姑娘的手艺,也早对草料没了兴趣。
沈岐喝完水,又亲手喂阿呦吃了几块饼,方将他抱到胸前,顽皮的逗了几下。因身子发热,沈岐的衣襟稍稍敞开,露出健壮有力的胸膛,上面淋漓汗滴隐约可见。
倒不知人类的汗水是何滋味,阿呦好奇的想着,伸舌在上面舔了舔,软软的触感令沈岐麻痒痒的。
这小色鹿。沈岐无语的想着,但并没有阻止他亲昵的举动。
恭王殿下不仅姿容出众,身材也相当好呢……
小荣为摆脱自己对那美好□□的注意,寻了个话题说道:“殿下您还记得找到白鹿的那座山林么?听说前些日子有人放火烧山,里头的草木都枯死了大半呢!幸好阿呦有咱们府里可以栖身,不然一回去,不是冻死也得饿死。”
躺在沈岐怀里的阿呦猛地清醒过来,小荣姑娘的话一字不落的灌入他的耳里。倘若小荣姑娘所言属实,那么折耳根他……
阿呦想到这里,就觉得心里揪起来,连方才所吃的红豆饼也没什么滋味了。
不过,折耳根毕竟是有些灵力的,不像寻常的草木那样触火即死,也许他能逃过这一劫也说不定。阿呦勉强宽慰着自己,一颗心却再难平静下来。
沈岐发觉怀中的小鹿忽然变得辗转难安,好生奇怪,他哪知道阿呦是惦记着可能已遭险境的朋友。
不行,阿呦暗暗决定,一定得亲自去看看才可以。他要确定折耳根没有生命危险,再则,也好问一问他,那托梦的法子到底是怎么操作的。
幸好沈岐下午有事出门去了,小荣姑娘也上街买胭脂花粉,阿呦便觑准机会化作人身,偷了府里的一套侍卫衣裳,轻轻松松的溜出去——他要穿过熙熙攘攘的大街,总不能以白鹿的形态招摇过市。
街市上有各色各样的小吃摊子,香气四溢,光闻着都让人垂涎三尺。阿呦努力克制住各种诱惑,目不斜视,一路紧赶慢赶的来到折耳根所在的山林。
小荣姑娘说的不错,眼前果然是一片荒芜景象,从前密密麻麻的树木都不见了,只剩下焦黑的残迹。
阿呦心提了起来,烧得这样厉害,折耳根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小心绕过地上丛生的倒刺,阿呦循着依稀的记忆来到从前折耳根生长的地方,却没有看到半点昔日好友的影子。
难道他真在那场大火中化为灰烬了?阿呦不死心的唤了两声,四下里却是空荡荡的毫无回应,有的只是风刮过的声音。
看来折耳根未能躲过那场劫难。阿呦只觉得心灰意冷,正欲抬脚离去,忽觉得一个细细微微的声音道:“你踩着我的头啦!”
仿佛是折耳根的声调。
阿呦惊喜的挪开步子,往下一眼,果然就看到两片淡黄的叶子从土壤下艰难的钻出来,再往上,是略显枯萎的茎干。
“原来你还活着?”阿呦小心的捧着那两片残存的小叶——这自然就是折耳根所谓的头和颈了。
“还没死,可是也差不多了。”折耳根抖了抖身上的松土,有气无力说道。
阿呦看出这里已不再适合他继续生长,便问道:“我该怎么救你,将你带出去能活么?”
“你现在住在哪儿?”折耳根反问他。
阿呦挠了挠头,咧嘴笑道:“我和恩公住在一起,都在恭王府中。”
“恭王……”折耳根艰难的搜索记忆,“就是那天见到的年轻人?人看着倒不坏。”
“哪里是不坏,天底下再没有比恩公更好的人了。”阿呦生气的道,仿佛容不得别人说沈岐的不是。
这位好友是真的被男色迷昏了,折耳根心想,可见人类对妖怪而言有多危险。
但毕竟眼下他还指望着阿呦救命,折耳根勉强说道:“那好,你先把我带回恭王府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