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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鹿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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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峭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你想不想见我七哥?”
怀中的小鹿动了动身子,睁大两眼看着他。
居然真听得懂。沈峭好生惊叹,又说道:“倘若我能带你去见他呢?”
阿呦立刻坐起身子,急切的扒拉他的衣裳。
沈峭那一点顽皮的心性上来,微笑道:“骗你的。”
阿呦恹恹的垂下头去。
经过一番言语试探,沈峭总算确定,这小鹿的确灵慧不已,非但听得懂人类的说话,还知道表达自己的情绪嘞。
沈峭喜上眉梢,趁势又在阿呦身上揩了几把油,惹得小鹿朝他怒目而视,他这才好言好语地说道:“好哩,我答应带你出去便是。”
张德妃得知儿子立刻要走,很有些难舍难分,淌眼抹泪地道:“到外头也别把心放野了,多回来看看你娘才是。”
沈峭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乖巧,一一应承下来,待张德妃嘱咐完,他才转身坐上马车。
胖厨娘混在送行的人堆里,谄媚笑道:“定王殿下到底年纪渐长,行事有分寸多了。”
本意是想得张德妃几句夸赞,不想张德妃理都不理会,胖厨娘只好讪讪的站到一边去。马车开动时,一阵风绞起车帘,胖厨娘隐约看到半个雪白的鹿首,转瞬又消失不见。鉴于张德妃对她的漠视,胖厨娘不敢再随意禀报,只得揉了揉眼,嘀咕道:定是自己看花眼了,定王殿下怎会将神鹿带出宫去呢?
待马车顺顺当当的出了宫门,沈峭才将阿呦从车座底下拉出来,惬意的揉了揉他的毛皮,“可知我是个言而有信的君子吧?”
阿呦无言以对,除了沈岐,他对谁都不想多搭理。
沈峭倒也不计较,趁着他那七哥不在,正好过过手瘾。于是沈峭心安理得地把阿呦搂在怀中,时不时顺毛撸上两把。
鉴于还需借助此人帮忙,阿呦没有多做抵抗,徒劳翻了个白眼了事。
接连绕过几条繁华的街市,沈峭掀开轿帘喊道:“先去恭王府!”
赶车人答应下来。
阿呦听到“恭王”这两个字,精神顿时一震,扭过头,炯炯有神地从帘缝里窥探外边的景象。
他一向在山林间生活,甚少见到这样人来人往的街景,难免有些好奇。
街市的拐角有个生意不错的包子铺,沈峭递出一把钱,命人买来几个芝麻素馅的包子。自己吃了一个,又掰开一个在小鹿眼前晃了晃,“你要不要吃?”
阿呦很清楚“廉者不食嗟来之食”的道理,不过闻着那包子热腾腾的香气四溢,终忍不住一口咬了上去。
他若是一点口粮都不用,等会说不定就没力气见到沈岐了。何况沈峭一个人在那美滋滋地吃着,但凡是只鹿都受不住——阿呦怀疑此人是故意的。
沈峭的确是故意的,他心内暗笑:小鹿不亲他又如何,他自有别的法子将其收服,到时看七哥还怎么在他面前嘚瑟。
马车在恭王府门前停下。沈峭抱着阿呦下了车,坦坦荡荡的朝府门走去——阿呦想下来自己走,无奈沈峭将他搂得甚紧,阿呦又不敢咬恩公的兄弟,只好罢了。
守卫们都认得这位殿下,却不认识他怀里那只鹿,俱笑着围上来:“殿下是来给恭王添菜的么?”
沈峭认真的点了点头,“正是,快让七哥备一桌好酒,咱们哥俩好好的尝一尝这鹿肉。”
阿呦不晓得沈峭爱开玩笑的脾气,警觉地竖起身子,还以为沈峭当真要把他做成下酒菜。
沈峭笑得更欢乐了。
进了门,发觉沈岐正在庭院里练剑,沈峭便先悄悄站定了身子,阿呦也一动不动的趴在他怀里,不敢上前打扰。
但见沈岐身穿长衣,运剑如风,行动处矫若游龙,将剑花舞得如雪泄清辉一般,煞是好看。
阿呦星星眼的看着他,觉得世间再没有这样俊俏又英气勃勃的人了。
习武之人的感官甚是敏锐,沈岐觉出院中气息有异,长剑一横,雪亮的剑尖便已架在沈峭脖子上。
沈峭惊出一身冷汗,小心翼翼地将锋利的剑身挪开,巴巴的笑道:“七哥,是我,你可别把自己人给伤了……”
他怀中的阿呦也是一脸怕怕的模样,以往接触的沈岐总是温存柔和,可刚刚那一幕,却充满了危险的意味。
沈岐目光一转,便与小白鹿来了个对视,他迟疑地问道:“这是……”
阿呦立刻从沈峭怀中跃下,欢快的跑过去,也不怕把自己摔傻了。
沈岐执剑的手不觉愣住,小心的问了句:“阿呦?”
不是阿呦还能是谁呢?天底下也找不出第二只这样的白鹿。
阿呦磨蹭着他的靴角,神情亲昵得让沈峭看了羡慕不已。沈峭忍着一股酸味问道:“它嚷嚷着要来看七哥你,我就把他带出来了。”
“他对你说话了?”沈岐大吃一惊,莫非阿呦竟在沈峭面前泄露了自己的身份不成?
“哪能啊?一只鹿怎么会说话?”沈峭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解释道:“你也不瞧瞧,自从你走了以后,小白鹿瘦成了什么样,不是想你还能为什么?”
沈岐蹲下身,拎起阿呦的躯体仔细打量,果真瘦脱了形,那一层薄薄的皮都可以拎起来了。
沈岐心里颇为负疚。
沈峭犹絮絮道:“他是七哥你带进宫的,你也不好生照看,说扔就扔下了,天底下怎会有你这样的负心之人?”
尽管沈峭又一次犯了用词不当的毛病,沈岐这回却没训斥他。不知怎的,他觉得沈峭这回说的有些道理——他的确称得上负心。说了择日就将阿呦接到王府来,偏这一向事忙就没顾得上。
即便有客观因素,可他对不住阿呦也是事实。
沈岐心肠一软,摸了摸阿呦的脖子,阿呦侧着头舔了舔他的手腕,目中仍是澄明无垢的,丝毫没有怪责之意。
沈岐于是更觉得内疚,正要唤小荣烙几个南瓜饼来,沈峭一脸得意的说道:“七哥你现在将功折罪也晚了,我路上已经喂他吃过了。”
阿呦点点头,对沈峭的话表示承认——他向来是不惯于撒谎的。
沈岐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给阿呦喂食一向是他的特权,现在阿呦却变得来者不拒了。照这样下去,万一哪天它跟别人跑了也是有可能的。
沈岐轻咳了两声,“你怎么带他出来的,娘娘同意了么?”
“当然没有,我是悄悄溜出来的,等会儿还得悄悄送回去。”沈峭劈手从他怀里将阿呦夺过,“好了七哥,你们已经见过面,也该好聚好散了。”
阿呦搁在他臂弯里,可怜巴巴的望着沈岐,活像一对被迫拆散的有情人。
沈岐眼睁睁的看着亲弟弟将阿呦带走,心里涌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坐视不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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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泉宫中,胖厨娘正急得团团转,她本来在厨房里忙得好好的,谁知转眼就不见了阿呦,这叫她如何向德妃娘娘交差?
她也不敢上报,倘若张德妃知道她弄丢了那鼎鼎有名的吉祥物,没准会一气杀了她呢!
胖厨娘急得满头大汗,正要鼓起勇气去向张德妃自首,忽见阿呦蔫头巴脑的从院门口走进来,忙伸出两只白白胖胖的胳膊上前揽着他,又气又急:“你这蠢东西跑哪儿去了?害我找了半天。”
阿呦仍是一副倦怠模样,根本无心理会胖厨娘的唠叨。今天好不容易见了沈岐一面,但是还不如不见的好,这之后的日子又要变得难熬了。
阿呦现在才明白什么叫凝思如渴。
彼时张德妃看着恭王府派来回话的徐嬷嬷,脸色却十分古怪,“你说恭王殿下突然病倒了?”
徐嬷嬷脸上一片忧心,“是,城里有名的郎中说是得了急症,高烧不退,梦魇不止。”
张德妃急得自贵妃椅上起身,“那就赶紧治呀,恭王的身子可耽搁不得!”
“娘娘莫急,殿下这病本不难治,只是那郎中说了,得需一味特别的药做引子,奴婢不得已才求到宫中来。”
“什么药引子?”张德妃忙问。
“是鹿肉,娘娘。”那婆子抬头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