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流烟花火》尹沫遥

27、（二十七）

　　十年里，不间断地寻找一个人。
　　直至那人荒凉的墓碑被杂草掩埋，他却一直远远地看着，不相信，不肯走近。
　　“呐，kabaji，本大爷肯定是在做梦吧？”男人扶住额头，用犹如年少时的帝王那般的语气呼唤，只祈求一个肯定的答案。
　　而憨厚忠实的大块头却低头，继续沉默不语。
　　公司社长办公桌上的文件堆积如山，从来不知道失意为何物的迹部发现，原来自欺欺人也能够令自己活这么久这么久。
　　久到足够把什么都忘记。

　　夜。新月。迹部宅。
　　“据DNA报告显示，远藤琉音确实是你的孩子，但她与远藤美奈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忍足侑士风尘仆仆地连夜赶来，眼神诡异地看着迹部。
　　“收起你的眼神。除了泽井纯夏，本大爷没碰过别的女人。”被倦色浸染眉梢的男人抬眼，命令似的提醒对方的失礼。
　　原来，又是错认了么？男人扶住额头，甚感疲惫。自从拿到调查报告之后，心底那抹怪异的感觉就开始作祟。
　　就像是恨不得冲到远藤本家揪住那个曾经用网球打败过自己的远藤佑司，狠狠地揍上几天几夜。只因为那个他第一次遇见就深感熟悉的女人的名字被填在“情人”那一栏上。
　　“噢，说不定是远藤佑司哪天和你有一腿……”忍足试图打破明显凝固化的气氛。
　　“忍足侑士！别以为你喜欢男人，全世界的男人就都喜欢男人。”迹部皱眉，对于某人玩笑般的话感到不耐，虽然也一直明白好友的意图。
　　别再执着。别再自欺欺人。死去的女子早已逝去，如此长久下去也不过是自我折磨。
　　“抱歉，迹部，惯性思维，纯粹是惯性思维。”
　　但是，忍足，你怎么会不知道，迹部家的人绝不将就，而你认识的迹部景吾恰巧是其中的翘楚。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愿。
　　堂堂迹部景吾不愿的事。
　　无人能够改变。
　　就连自己也是。
　　“迹部，你不去看看她吗？”
　　十年。三千六百五十二天。八万七千六百四十八个小时。有多久没有看到过那张脸，普普通通，隐没在人群中便再也找不到的脸孔。
　　少女是那么奇怪。
　　初遇时，无论对谁都是清清淡淡，稍微靠近了些才发现一切不过表象而已。一旦涉及某些他们所不了解的诡异词汇，便会用那种从未见过的眼神打量身边的少年。
　　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说不出的怪异，他却不加制止而任其自由。
　　少年时的自己看不明白，现在过去十年怎么会不懂。
　　得到之后的失去，比远远相望更要残忍。
　　那些腐朽的土地里连那人的发丝都没有，有什么可看？
　　“哼，本大爷有工作要忙。”
　　“啊类，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无情。”忍足感叹似的道。
　　“管家，送客。”迹部则是面无表情地下令。随即转身，微眯起的眸眼仿佛想要找到隐在云雾之后的明月。

　　十年前。白昼。
　　中央医院附近的警署已然因为前一天晚上发生的故意杀人事件忙得不可开交。原因不仅仅是死者在死亡之前已牵扯进一起恶性的纵火事件，更重要的是，杀人凶手竟然是一位就读于冰帝私立高中的未成年人。
　　这对于在上流社会享有至高评价历来以培养绅士名媛为宗旨的冰帝学院无疑是一次重击。更莫说之前已经发生过的，据有关证据显示为此校学生有计划有预谋的实训楼纵火事件。
　　冰帝院方的高层人士连夜进行有关洽谈，终于在第二日达成秘密协定，此协定的相关内容将不会告知学生，只委派了几位信得过的学生来处理此次事件。
　　而父亲恰好是学校校董，自身为冰帝学院高中部学生会会长的迹部景吾同学，正是其中之一。在得知纯夏也被牵扯其中之后，少年心急如焚地来不及通知任何人就赶往少女所在的警署。
　　待到他赶到之时，鉴定科的血液检验结果正好出来。
　　“已经对比过受害人川美铃奈小姐颈部的血迹与嫌疑人凤月美绪指甲里的血液纤维，最终确认两者同为受害人的血迹。”迹部听见一个女人笃定的声音。

　　“噢噢，昨天送来的两个在那边，直走就能看见。”指路的警员顶着黑眼圈，竟然还打起了哈欠。
　　少年皱眉，但仍说了句“谢谢”。他往前走了几分钟，看见纯夏和凤月美绪坐在两个警员对面，似乎还在问话。
　　少女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没有精神，只是掺杂血丝的眼眸让他莫名的有点心疼。
　　“你是冰帝的迹部君？”其中一个警员抬头看见了迹部。“这两个孩子现在还不能回去，麻烦你在等一阵。”
　　迹部颔首点头，沉静地站立到一边。
　　“啧啧，连迹部君你都来了，泽井纯夏，你的面子可真不小啊……”沉默的凤月美绪突然出声，面上的异样之色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凤月美绪。你以为在招惹了我之后就一定能够全身而退么？你未免想得太天真。”纯夏并未理会她话里的挑衅。
　　“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她笑的有些失魂落魄，但吐出的话语还是一如从前的那样张狂，“呵，我当然是要让你，生、不、如、死！”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定十倍奉还。”
　　凤月美绪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哈哈……不亏是你啊……泽井纯夏，但是，你依旧是输了。”
　　“不错……那场火是与我有关，但是，不是我做的。”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那么你呢，你也认为是我做的？”凤月美绪扭头问立在一边的迹部。
　　迹部抚摸右眼下的泪痣，张狂地扬起下颚，“本大爷不认为你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但是……”
　　“但是只要是泽井纯夏认定的事情，所以你也会跟着一起认定，是吗？”她无奈地伸出满是绷带的手，冲着坐在她对面面色肃然的警员说，“那么好吧，我承认是我杀了川美铃奈，但是，泽井纯夏，你别忘了，并不是你胜了，我们都输了！”
　　凤月美绪笑得大声。
　　很容易地就刺痛了她的耳朵。
　　——你认为杀人对你来说究竟是什么？
　　[工作。]
　　——只是工作？
　　[……]
　　泽井纯夏突然意识到从前的自己，究竟做着如何肮脏的勾当。肆意掠夺别人的人生，就算那人有多么该死，都是不可宽恕的罪孽。
　　她以为一直视而不见，便不会再有困扰。
　　她以为只要与其相悖，他便会知难而退。
　　所有的以为，只是她以为。
　　“关于之前学长说过不会放弃的事情，我……”她的右手紧握住左手食指。
　　“本大爷可以等到你答应为止。”所以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局促的想找到理由拒绝。
　　“我只是想说，依你所愿，迹部君，请与我交往吧。”
　　——有些人，有些事，别等到失去了才知道后悔。
　　——一味的害怕失去，只是因为对自己没有信心罢了。
　　——若是无法信任自己，那么何不去信任对方。
　　——相信那个人能够成为你的支柱，相信自己的心。
　　那个少女冷漠地好似山顶的积雪，来去突然，仿佛对谁都看不在眼里，但句句话语字字都敲击在泽井纯夏的心上。

作者有话说

　　被抛弃的迹部大爷怨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