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乱蝉外史》控而已

3、3

　　其实柳青蝉是知道的，东土除了县学道馆，还有皇家道馆。皇家道馆里招的那些道友，全是皇亲国戚里灵力最强的孩童。皇家当中灵能者远多于民间，所以皇家道馆的规模远大于县学道馆，生源也远优于县学道馆。
　　如果东土有这样一群人来赴飞花令，那么必定是来自皇家道馆的。他们脸上的那种天然的贵气，并非凡夫俗子可以模仿得来。
　　据说今年皇家道馆留了十个名额，就是不知怎么的才来了九个人。
　　柳青蝉心里有了计较，他一开始扫过眼前这些人的时候，觉得他们确实长得很不一般，但由于每天对着自己那张祸国殃民的脸，他也没往心里去——直到最后那个人下马，走到前面来之后。
　　如果非要形容那张脸，简直就是山川为之黯淡，草木为之失色。柳青蝉竟然看了一眼，面上发烫，竟不敢再和他对视。
　　独角兽却贱兮兮地对柳青蝉说：“知了，今天我终于看到一个长得比你更为害人间的人了。”
　　“你给我闭嘴。”柳青蝉掐了独角兽一把，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九人小队下了马之后，每个人只带了一小袋行囊，就拍拍马儿屁股，让马儿们驮着一部分行李原路返回了。
　　两队人互相问候，坐着边吃边交换了情报，那九人小队果然来自东土皇家道馆，为首的那位贵公子，也就是那位长得令人不敢直视的兄弟，名唤吴江月，年纪最长，今年二十，其他几人都称之为“二师兄”，毕恭毕敬，礼数周全。柳青蝉表明自己来自东土之后，吴江月就说：“东土路途遥远，柳兄弟年幼，孤身到此，颇为不易，今后就一起上路吧。”
　　柳青蝉和独角兽对视了一下，感觉“上路”这个词有点怪异，他们又看看其他几个皇家道馆的道友，个个不是在看天，就是在闭目养神，唯有最小的那一个叫作钱花桥的少年，看了看吴江月，脸上露出“又来了”的表情，发现柳青蝉在看他，撇了撇嘴，对他做了个鬼脸。
　　“知了，我一看到那个小孩子，就牙痒。”独角兽小声对柳青蝉说。
　　“哪一个？”
　　“做鬼脸那一个。”
　　“你给我忍着。”柳青蝉知道独角兽牙痒什么，独角兽有个怪癖，看到可爱的小孩会想去咬几口。这钱花桥刚十四岁，长得白白嫩嫩漂漂亮亮，正是独角兽最喜欢的样子——徐若天却不是，徐若天俨然没有讨到独角兽的欢心。
　　这些人指不定还是皇子，独角兽上去咬一口，他爹赔不起。
　　十几个人商量了一番，决定还是一起进去，虽然即将被打为凡体，但来自皇家道馆的九人小队并没有露出怯意，据说他们修道的同时也在习武，尤其是二师兄吴江月，本就有一流武技——区区猛兽和陷阱，对他们来说不算大问题。
　　柳青蝉却不是武师。东土天师传下县学道馆的修炼法则，就是纯导引炼“气”，并未教授武术，到了筑基期之后，才会根据个人的灵能教授不同的“术”。
　　县学道长说，如果在炼气期就行“术”，哪怕是不含灵能的武术，也会影响炼气，使得“气”杂驳不纯。
　　所以柳青蝉不知道是不是皇家道馆另有一套和炼气相辅的“术”，可以在炼气期就教授给弟子，而不影响炼气锻体。
　　二师兄吴江月见柳青蝉年幼，又是孤身一人，长得楚楚可怜，又没武力，不由得心生怜悯，在进结界之前就把柳青蝉招呼到跟前，让他跟紧自己。
　　柳青蝉见钱花桥又对他做了个鬼脸，心想这吴公子怕不是弄错照顾的对象了。柳青蝉还有些哭笑不得，他在青县闻名遐迩的一个原因固然是“柳祸水”，另一个原因也是因为他下手挺狠的，有谁招惹了他，那不是单纯踹两下可以解决问题的——当然这和有没有练武技没有关系，论起没有武技比试的流氓打架，他柳公子认了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吴江月看上去温和有礼，颇有师兄的气度，他的师弟对他也是服服帖帖，虽然钱花桥总背着他做鬼脸，但吴江月吩咐什么，他还是照做的。
　　柳青蝉在跟着吴江月进入结界的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他感觉到身上炼出来的气全都消散于无形，身体忽然就变得沉重起来。
　　对比他的灵能潜力，柳青蝉修道速度是极快的。他从凡体到炼出第一道气，仅用了三个月时间。当时县学道长颇为惊异，还检查了柳青蝉的气——他也好奇混沌者修炼出的气到底是什么类型的——柳青蝉炼出的第一道气，竟然是土，而且和一般的“土”没什么差别，呈一道黄光蜷缩在丹田。道长将这个消息报告给天师，天师也没做什么指示，只是让柳青蝉继续按本土的方法修炼。
　　东土的炼气方法不假药，不假技，不假天地山川，其实是九州修炼法门中最难入门的一种，据说东土的修炼法门就是天舟飞花堡传下来的。天舟三大派，蓬莱、瀛洲、飞花堡，各派法门都不一样，蓬莱法门很讲究洞天福地，占据天地精华者，修炼速度可以极快；瀛洲讲究炼药采补，他们修炼出来的金丹者不称丹师，称为药师；飞花堡法门则不求外力，全靠自体，也正是如此，在灵气稀薄先天不足的地界，多采用飞花堡的修炼法门。东土是俗世凡尘，修真者和凡人杂居，几乎找不到像样的洞天福地，故而采取的就是飞花堡一派的修炼法门。
　　柳青蝉远不像他外表那么柔弱听话。他修炼起来，没日没夜，精力非常旺盛，独角兽都跟不上他的修炼强度。独角兽说柳青蝉除了在修炼的时候透支，于是其他时间都处于懒得动的状态。别的小孩玩耍，他懒得玩，在旁边看；别的小孩打闹，他懒得参与，在旁边看；别人抢东西吃，他懒得抢，随便吃一点就是了。由于太懒了，看起来就安静，看起来安静了，就自然有各种各样的人来撩拨他。想和他玩的，想讨好他的，看他不顺眼的，全都有。柳青蝉拒绝过后有人恼羞成怒，争端于是就来了。
　　柳青蝉不太出手，一旦出手，他爹就该准备重金赔礼道歉了。
　　但对于吴江月的保护，柳青蝉还是理解，并且乖乖听了他的吩咐。他总归年长，对柳青蝉也没有恶意，也没什么特别企图，估计就是照顾人照顾惯了。
　　众人踏入结界后，都感觉到身体的变化，最夸张的莫过于徐若天了，他叫了一声，跌坐在地上，周扬去拉他，问他怎么了，他说：“我怎么觉得背了一身铁！”
　　炼体之后凡体会变得轻盈，筑基之后逐渐可以习技，徐若天的灵能是“木”，“木”能者通常伴有空间技的潜能，他就修行了一门御空技，可以短暂腾空或者飞行，所以他进来之后反应最大。
　　反观皇家道馆的那九位道友，都面不改色，习以为常。变成了幼兽的独角兽偷偷对柳青蝉说：“知了，这些人有备而来。”
　　柳青蝉没理独角兽，他就走在吴江月身边，独角兽胡言乱语，吴江月可不一定听不见。
　　几个人带来的灵宠和坐骑都缩成了幼兽大小。天马比独角兽还小，简直变成了一粒黄豆大小。头上顶着自己的坐骑几个人面面相觑——好了，现在他们变成了坐骑的坐骑。
　　众人默默选择不对此发表意见，开始观察周围环境。
　　在外面看的时候，这是通往深山的一条窄路，里面雪山巍峨，然而进来之后，外面看见的雪山全都不见了，竟然是一片雪原，弗远无界。
　　风雪已经停止，他们站在雪原的一侧，竟然根本看不到四面有什么。感觉整个世界就是这片雪域，没有山，没有湖，没有生灵，甚至看不到天——因为天也是白色的，和雪的颜色一样。
　　他们站了一会儿，开始觉得冷了。真气从身体消散之后，他们就不再寒暑不侵，而这里的雪似乎又特别的冷。
　　吴江月凝望雪原，似乎在想什么。过了会儿，他指着一个方向说：“镜湖应该在那个方位。”
　　“是不是？”雷震表示怀疑。他看来看去，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是。往北五十里，应该就是镜湖。”吴江月用了一个特殊的手势，定了方位。
　　柳青蝉暗自称奇，他这门术前所未见，凡体也可以使用，倒是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