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佳人（重生）》百醉疏狂

129、第129章、真相

　　樱娘终于得以走出梁王的临时“行宫”，她腿都跪麻了。
　　山风又大又凉，吹得她彻骨的冷。后背早就塌透了，这会儿被风一吹，便成了又凉又硬的铠甲。
　　她顿住步子。
　　不远处站着挺拔站立的卫元膺。
　　许久不见。

　　他并没穿铠甲，只穿着普通的青色袍子，可身材高大挺拔，即使不合时宜，却仍旧有稳如泰山的气势。
　　他背着手，气质宁，不像是跟着梁王逃难的反贼，倒像是闲庭信步，来这观光散心的。
　　樱娘没动，只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
　　两人猝然相见，她虽震惊却也在意料之中，对他，她真的不觉得有什么可说的。

　　卫元膺等了半天，等不到她主动过来，也没法再装高冷了，只能迈步过来，道：“我送你下山。”
　　俩人并没有久别之后的絮语，不像是分开了三年，倒像昨天才见过。
　　樱娘默许，跟着卫元膺下山。
　　来时满心惶惶，不知道杏娘的归宿在哪儿，樱娘压根没心思观察路况。
　　这会儿有了闲心了，她才发现这路真是难走的很。

　　要么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行，一面是山坡，一面便是悬崖。
　　要么就光得仿佛在溜冰，有好几次她脚底都秃露了，要不是卫元膺抬手扶她一把，她能直接滑到坡下。
　　卫元膺始终有礼有理，即使扶住她也没借故占便宜，反倒是一等她站稳，便飞快的收回手。
　　先时樱娘还说“谢谢”，到后来被扶的次数多了，她也只能装傻充愣。
　　不过陌生感倒是消失于无形。

　　卫元膺先开口道：“卫峥，不能跟你回去了。”
　　樱娘默默点头。
　　先还自作多情以为卫峥是他派过来保护自己安全的，闹半天是保护梁王妃的。
　　既然梁王妃都回去了，卫峥自然也完成了任务，从哪儿来还回到哪儿去。
　　卫元膺又道：“杏娘的事，抱歉。”
　　算了吧，他当初算计杏娘的时候可是挺心安理得的，以至于在余家待了三年，樱娘居然不知道那人不是自己的嫡亲妹妹。

　　一想到这儿，樱娘也是愤恨不已，她恨自己怎么就那么粗心呢？
　　不过就算她早就认出那不是杏娘又如何？杏娘人可在他们手里攥着呢？
　　樱娘开口问：“杏娘几时能送回来？”
　　卫元膺没作声。
　　樱娘不得不问：“怎么？可是杏娘有什么不适？”

　　卫元膺转过身。
　　樱娘不由得倒退了一步，眼神十分戒备。
　　卫元膺神色没什么变化，可心里却十分不得劲，他也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吧？何以她如此防范？
　　樱娘不好意思的道：“抱歉，习惯了。”

　　习惯了……
　　听了这话，卫元膺心底那点儿不愉倒是消失殆尽。也就是说，她并非针对他一个人，而是针对所有的男人都会生出不适感来。
　　不过这也没什么可欣喜的，他之于她，如果没有了庇护的恩义，他和其他所有男人没什么两样。
　　卫元膺脸色十分复杂的道：“你，这几年，可还好？”
　　樱娘十分简短的点头：“还好。”

　　卫元膺十分不满。
　　这答得也太简单了不说，使得两人间的气氛十分尴尬，让他没法再往下问了。而且，她既是做着生意，合该知道礼尚往来的道理。
　　她就不问问他怎么样？

　　看他眼底深处是渴求和怨愤，樱娘忍不住笑了下。
　　他如今也快而立，怎么越发小孩子脾气？
　　她微抬了抬下巴，详细的解释道：“我开了个香花铺子，做些香囊之类的摆设物件。生意不算多好，不过养家糊口够了。”
　　卫元膺点点头：“确实，女人们都喜欢这些。当年你女红不错，平时就喜欢绣这绣那的。”
　　都是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他不无庆幸的道：“也好，你过得舒心就好，也不枉当年我一番心意。”
　　樱娘对他的庆幸不知道怎么回应，感激是应当的，不过他们两个人在错误的时间结识，分开不是最正确的结果么？他何至于以恩人的身份自居？
　　樱娘微挑了下眉，问道：“你呢？”
　　他的情况就复杂多了，不过卫家那些狗皮倒灶的事，卫元膺也没兴致多说。

　　他用手划了一记，道：“你不都看见了？如丧家之犬，恐怕早晚……”
　　他没说完，不过樱娘明白他的意思。
　　其实早在看到梁王那一刻，樱娘就知道他们的结果了。人人都想成龙成凤，但自身能力是一方面，运气又是重要的另一方面。
　　而梁王很不幸两方面都没有，所以失败是他注定的结局。

　　卫元膺又问：“你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才离开京城？”
　　樱娘不满的瞥了他一眼。
　　这叫什么话？倒像她贪生怕死一样。她为什么离开，他真的不知道不懂不明白？
　　卫元膺追问道：“你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樱娘苦笑道：“你当我是什么？神仙啊？能掐会算？前知五年载，后知五百年？我怎么知道？”
　　“你当初也没劝劝我？如果我是昏君，你也算不上忠臣，遇事只会明哲保身啊。”他语气里满是遗憾。

　　樱娘垂眸，绕过卫元膺先行往下走。
　　卫元膺待在原地，见她心意坚决，并没有回头的意思，只得悻悻的跟在她身后。
　　樱娘一边低头看路，一边用手拨开挡路的树枝，道：“我劝你，你就肯听？”
　　卫元膺没作声。
　　肯定不会听，男女有别，本心他就不会受个女人影响，更不要说被人女人控制和摆布了。

　　樱娘脚下踉跄了一下，差点儿摔倒。
　　卫元膺心里咯噔一跳，忙回神要去扶。
　　手都伸出去了，她又自己站稳了。
　　她声音平静，带着秋水般的寒凉，道：“人人都有选择的自由，我没有，所以我格外尊重可以选择的人。”
　　他选择了忠义和情份，而不是选择功利和前程，那是他自己的权利，她凭什么阻拦？

　　卫元膺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可真不解风情，聊个天聊得这么一本正经、严肃沉重，他纯粹就是没话找话，她就不能配合一下，轻松、幽默一点儿？
　　不过这也证明樱娘活得太沉重，她由己及人，不愿意轻慢对待任何人、任何事。

　　直到下山，两人也没再说话。
　　有两个侍女一左一右扶着个年轻姑娘，远远的见樱娘来了，朝她屈膝一福。
　　樱娘顿住，问身边的卫元膺：“杏娘？这回真的是杏娘了吧？”
　　卫元膺无奈：“是。”他解释道：“她并没大碍，你只管放心就是。”
　　呵，放心？她拿什么放心？
　　他敢拍着胸脯发誓，当初说放她离开不是为了护送梁王妃避难？

　　樱娘苦笑着，带着怨意，道：“我真不知道梁王爷是蠢还是聪明。”
　　既然要用她，不说好好的拉拢，居然用这样威胁下作的手段。他凭什么要她忠心？
　　难道指望她的良心就能保全他的独子么？
　　卫元膺沉吟了一下，道：“他如今走投无路，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
　　“那为什么是我？难道他缺少忠义死士了？”到底还是夹杂了愤怨。
　　卫元膺轻瞥樱娘一眼，问：“你果然不知？”

　　樱娘：我应该知道什么？
　　卫元膺的视线下滑。
　　樱娘因为要出门，并没过多装饰，身上所穿也只是简单的白色骑装。
　　他颇有些讶异的问：“你会骑马？”几时学会的？怎么也想不到她生得这么娇弱精致，居然还会想骑马？居然还能骑得有模有样？
　　樱娘嗔怪的瞪了他一眼：这种不值一提的小问题也值当他好奇？

　　卫元膺把话题拉回来，道：“王爷知道你有晋王的玉佩。”
　　樱娘疑惑的脱口而出：“那又能说明什么？”
　　卫元膺无奈的笑笑，道：“他觉得，那是救命的玉佩。”
　　樱娘呵笑一声，有些愤懑的道：“那他可太抬举我了，我之于晋王算什么？他不过是为了挑拨离间，哪里是什么真心施恩？这玉佩能救命？他怎么想的来着？”

　　卫元膺心道：不是梁王爷太抬举你，是你太抵触男女之间的任何情愫，所以太过低估了晋王爷的用意。
　　樱娘忽然抬头问他：“你也这么想？”
　　卫元膺被问了个措手不及：“啊？那个……”
　　樱娘漂亮的秀眉微微蹙起，眼神如有实质，针扎一样落在卫元膺的脸上。

　　他们那些未能形诸于言辞的龌龊用意，她仿佛早就明了，之所以不愿意提，不愿意往那方面想，只是她单纯厌恶、嫌恶而已。
　　卫元膺跟受了刺激一样，差点儿惊跳起来，他道：“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不这么想？
　　他镇定心神，勉强朝樱娘笑了笑，道：“你不太了解晋王爷其人。他……他还真有可能……”

　　晋王爷是什么样的人，樱娘确实不了解，她也不想了解。
　　她死死盯着卫元膺，似乎想要判断他到底说没说谎。
　　他没说谎，只是有些歉然，仿佛撕开了遮羞布，让她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也是，男人看女人，总是先从皮相开始，决定一个男人对待女人的态度，也是从女人能给男人带来什么利益为起始。

　　樱娘挪开眼神，断然道：“不可能。”
　　她也不再听卫元膺说下去，朝他屈膝一福，道：“世子爷保重。”
　　说罢转身就走。
　　来去从容、肆意，竟然对他毫无留恋。
　　卫元膺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十分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