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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九十??信笺毁坏浓情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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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仁五年四月十七,木棉花开的正好。倾樱宫院子里的雏菊细细嫩嫩的长出了新叶,我对镜而坐,挽髻梳妆。宓鸢为我打扮,却在耳畔冒了一句:“有一根白发。”说话间,只觉得头皮一阵痛,她给我拔了白发。我看着妆台旁的沙漏,清冷道:“申时了,就这样吧。”说完,我披了那件黑色的外裳,面色沉冷的往外而去。
到宣室殿门口,绣风拦住了我。我扶了扶发髻上的簪子,问道:“昨日冯唐传召,要本宫今夜见驾。姑姑拦着本宫作甚?”
“娘娘,天色尚早。陛下还在宣政殿议事,不如酉时再来。”绣风看我的神色里,依旧没有丝毫情绪。
我无功而返,又不能傻站在宣室殿外。索性回头往倾樱宫去,不过才走两步,却看到冯唐与三两个太监,举着一块大牌匾路过。我定睛一看,只见牌匾上写着‘琼华宫’,我唤了一声冯唐:“公公,这牌匾是送到哪儿去?”
他停下看了我一眼,只道:“陛下说没用的玩意,拿去丢了。”彼时,我才注意到那牌匾里面还夹了一块,我低着头打量着:“俪元殿?”
冯唐听到我的声音,只沉默不做声。我才反应过来,这匾应是赐予倾樱宫的。可我方才分明听到冯唐说,“没用的,丢了。”
原来俪元在他心里已成了没用的玩意!
刹那间,心里仿佛凉了半截。也不记得要回倾樱宫去,只愣在宣室殿外,脚步仿佛被定住般,一步也挪不开。
也不知站了多久,路过宫女太监都避之不及。绣风唤我时,已经酉时两刻:“娘娘,陛下回来了。快进去罢。”我慌忙收起那些失落,强作镇定的跟在绣风身后,一路进了宣室殿。
殿内只点了四盏灯,门口处两盏,上殿龙椅上两盏。昏暗的宣室殿,如同被黑云笼罩了一般。绣风把我引入内后,就自觉退出。只剩下我看着殿上那抹模糊不清的人影,恭敬跪在离他六尺处的殿内:“臣妾恭请陛下圣安。”
宣室殿一片寂静,仿佛针落的声音都能听见。我敛气屏声的跪在殿内多时,却一直没听到他的回声。我忍不住抬头,迎面而来的一叠奏书准确无误的砸在了我的脸上,一时间嘴角处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仿佛有腥甜的暖流流出。耳畔听到他冰冷的声音:“看看你干的好事!枉朕对你如此信任。”
我仰着头,伸手拭过嘴角的一抹腥红,弯出一抹笑脸,有些无辜道:“臣妾,不知干了何事惹陛下动怒。”
“不敢看?”
他的声音不重,甚至很轻。却每一个字都对我充满了失望嘲讽般,我看了他一眼。规矩的拾起那一撂奏书,每一张纸的下角处都能依稀可见几滴血迹。那是我的血!我一页又一页的扫过那些纸,里面字字句句都是陆曌晴和陆晴笙的上奏。我如何打死宫女太监,又如何心虚作祟,还有那一方锦帕上的绝笔。“妖妇楚女,媚惑江山……柏梁台……”
那方锦帕上的绝笔书,仅仅到‘柏梁台’三个字就没了。我的心不由得揪做一团,强撑出笑脸,柔声细语道:“陛下,掖庭女史与内侍局宦官私通对食。臣妾下令杖刑他二人,以正宫纪。可他二人却身子不济,这才一命呜呼。臣妾……臣妾事后也懊悔不已,当时不该杖刑他俩。可事情已经出了,臣妾只能发放抚恤金安抚。”
“还在狡辩。”连瑾礼眼皮都没抬,只寒气入骨的声音已经让我从云端跌落谷底。也许,他是在问柏梁台之事。也许,他只是试探。可我却不能贸然告知,我只能咬死不认:“臣妾千万个胆子也不敢狡辩。陛下忘了,您曾说永远相信臣妾吗?”
“您说,您的执念里只有楚云漪一人。您送信回来,千言万语只化作十六个字……”说着,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我从怀中拿出那一纸发旧泛黄的信件,整齐的把他打开,一字一句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话音未落,眼泪止不住的一滴滴打在那张信件上。
我痴痴的望着殿上的他,他仿佛眉心蹙动了。他起身了,他一步步走下台阶朝我而来。我清楚的看到他向我伸出了手,我手里握着信件,把手递给他。我们定能和好如初!
然而,他只是夺过我手里那封信而已。不过眨眼间,三两下,已经被他撕成粉碎:“你还在欺瞒,枉朕把心都交与你。你拿朕当什么?复国的筹码?还是登上权力顶峰的阶梯?”
我眼睁睁看着那封我保存完好,唯一能代表我和他的信件被他撕成了粉碎。原来,我用六年的时间看清了自己,却把自己看进了无边无际的深渊里。“臣妾没有,若陛下不信。臣妾无话可说,只请陛下赐死臣妾。”
“你以为朕不敢吗?”连瑾礼的声音听不出多少怒气,反倒多了几分认真。须臾,我的下颚被连瑾礼抬起,他的眸子里再没有从前的柔光。取而代之的是,当初他端白相时的厉色。我的脖子被他狠狠的掐住,我有些喘不过气。彼时,我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连瑾泉,他似乎在向我招手。我这是死了吗?耳畔隐隐约约的响起冰冷的话:“从今日起,朕的心里,再无你楚云漪一分。”
“丽妃楚氏,目无法纪,心如蛇蝎,欺君罔上,着夺去封号,降为贵嫔,日日抄写《女训》,青灯古佛,了却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