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风扬起爱神的箭》竹引清流

4、拉拉小手

　　今晨推开略有些陈旧的房门，屋子里灯光有些昏暗。狭小的空间里，行李散落遍地，四周拥簇着八个床位。

　　“嗨，你回来啦。”

　　进门左侧的床位上传来温柔的女声。

　　赵希雯，25岁，北漂，职业模特。

　　“嗯，你工作怎么样了。”今晨一边放着东西，一边看了看波浪长发披肩的赵希雯。

　　“就那样呗，接了个豪车品牌车展的活，希望能有些进展。”

　　“进展？你是指工作，还是人？”

　　赵希雯听得出今晨指的是男人，她毫不避讳的笑了笑：“对，人。”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今晨听了仍然觉得有些不舒服。“你就这么想找个有钱的嫁了吗。”

　　“我如果只是想找个有钱的，早就嫁了好吗！”

　　“嗯，有钱，帅，外加对你好。”今晨总觉得，这些要求就像是背出来的模版。

　　“哈哈。别说我了，说说你吧，你在公司和竞争对手竞争得怎么样了？”

　　今晨脑子里掠过夏梦纤瘦的身影，平静而真诚地说：“她人很好。”

　　“她——人很好？？你不会是被阴险的职场老女人洗脑了吧？！”说着赵希雯便跳下了床，几步跨到今晨面前，做出手要摸她额头的姿势。

　　今晨往后退了两步：“你别闹，她也是92年的，跟你同年好么老女人。她人真的不错，而且我们之间也没有竞争的感觉。”

　　赵希雯脸上有些嘲讽的神情，“这女人手段很高嘛，这才两周就把你给洗脑了，还能让你帮她说话。”

　　“她看起来没什么公害。”

　　“看起来没公害就真的没公害吗？之前看你挺机灵的了，现在才刚上班就掉坑里！”

　　今晨只觉得自己的室友有点无理取闹，不打算搭理的时候右侧床位一脸欧美长相的女人把耳机摘了下来。

　　“宝贝儿，我刚才听到你说话了。”

　　今晨脸上也不诧异，毕竟认识英也有些时候了，也习惯了这个西班牙华人张扬跋扈，而且……逢女生就叫宝贝儿。“我讲真的，我和她……关系不错。”

　　“你之前不是说等你们试用期结束，你们岗位上只留一个人吗？”和竞争对手关系不错，有点儿意思。

　　“是。”想到这里今晨低头沉默了一下。“你说会不会出现一种戏剧化的场面。等试用期结束了，因为我们谁也放不下谁，舍不得对方走，然后手牵手一起辞职去找个新的工作？”

　　英脸上浮出了无奈的笑容：“你也说了是戏剧化了，戏剧化的场面只会在戏里发生，这是真实世界。以姐姐多年的经验告诉你，不！可！能！你想都不要想！”

　　“为什么不可能……”

　　“最浅显的道理，因为人要生存！”

　　听到英的话，赵希雯上了发条似的在旁边狂点着头。“对啊对啊！平时看你情商挺高的，怎么这么不接地气？！”

　　因为人要生存。

　　浴室里水声顺流而下，缭绕的蒸汽淹没了周围的一切。今晨在心里，默读了这一句话。

　　因为，人要生存。

　　转念心里又觉得，夏梦应该和别人不一样，自己的人生也未必那么世俗。

　　*****

　　一大清早，在周一例会开始之前，康馨拉着今晨和夏梦两人开小会。

　　康馨见了两人从不加班的工作状态，脸上明显流露的不满。

　　“今晨，你说下你这半个月理了多少本合同了？”

　　今晨忖度了一下，说道：“1300本。”

　　康馨摇了摇头，又转向夏梦：“你呢？”

　　“1600。”

　　今晨看到康馨听到夏梦的回答之后眼睛里仿佛亮了一下，反倒是她自己，心里咯噔一下。

　　“都慢了，夏梦的效率稍微高一点。跟你们俩说一下，这个月必须完成的量是人均4000本，你们自己规划一下工作时间。行了，时间差不多了，走去会议室开例会吧。”

　　今晨还没从诡异的心理状态里平复过来，就进了会议室。

　　夏梦坐在今晨旁边，把凳子朝今晨的位置挪了挪，手臂几乎快和今晨贴上。今晨却下意识的把凳子往旁边挪了，离夏梦远了些，挪凳子的声音和动作，对夏梦来说格外清晰。

　　夏梦掏出手机，戳了戳今晨的微信头像。

　　10:02:36
　　不高兴？

　　10:03:02
　　没有。

　　10:03:56
　　刚才的事？

　　10:04:11
　　没有。

　　10:05:12
　　……你刚报的是实数吗？

　　10:05:33
　　少报了200本。

　　10:06:01
　　我多报了100本。

　　10:06:37
　　很好。

　　所以说，职场上真的没有我想象的那种事。我竟然蠢到为了照顾竞争对手，少报自己的工作量。

　　今晨放下手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会议桌尽头在循序渐进讲事的公司领导。

　　夏梦凝起了眉，接着在手机上打出一串字。

　　今晨感觉自己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但并没有任何要看的意思。直到旁边的夏梦轻轻碰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算了，看看信息表示礼貌，又能怎样。

　　10:08:49
　　这次我报多的，下次你报多的。不然你报1300，我报1000的话显得我们俩都很蠢。

　　10:15:23
　　想让我走很正常，我也没怪你，你直说就是了，没必要那么婉转。

　　10:16:10
　　不想！

　　今晨突然察觉到，认识夏梦以来两人经常聊天，经常一聊就是一整天。夏梦的工位就在自己对面。两人如果在工作不方便回信息，双方也能看得见。有一搭没一搭的，也能从上班聊到下班。可是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夏梦用感叹号。今晨还在消化这个标点符号，屏幕上又跳出来一条信息。

　　10:18:02
　　你坐那么远干什么。
　　我专门挪过来，就是要离你近一点儿。
　　我冷。

　　今晨咧嘴笑了笑，把凳子往左挪了挪，和夏梦靠在了一起。

　　夏梦的神情放松了些，手缓缓的靠近今晨的手。

　　今晨感觉到夏梦指尖传来的冰凉纤长，徐徐握住了自己的手。今晨将手翻了过来，手心朝上。

　　温暖和冰冷一瞬间交织到了一起，两人都觉得舒服了很多。

　　今晨突然觉得两人这个样子仿佛有些不妥，便把夏梦的手拉到了身后，心里暗自庆幸这排座位身后只有墙。

　　感觉到今晨背后两只手在帮自己暖手，夏梦脸上浮起了浅笑。两人好像都听不进这场会讲了些什么，全神贯注在身后的手上。

　　今晨突然觉得耳边传来温热的气息。

　　“下班一起去买栗子好不好？”

　　“好。”听到夏梦的轻声细语，今晨没怎么思考就答应了。

　　张伊尹讲话时余光扫到了俯在今晨耳边窃窃私语的夏梦，不禁皱起了眉。“好了，今天会就开到这里，大家去忙吧，康馨留一下。”

　　康馨坐到张伊尹对面时候，好像听到她叹了口气。

　　“怎么了张总？”康馨和张伊尹已经是一起工作了十几年了，她知道张伊尹在这种场合叫她留下来应该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

　　“这里也没别人，私下里就被叫我张总了。”

　　“嗯，小尹。”康馨点了点头。

　　“那两个孩子怎么样？”

　　“你既然给我带，自然是看好和看重她们，你看人什么时候错过？”

　　“她们是不是关系不错？”

　　“嗯，说实话我也很诧异，两个人风格完全不一样，竟然可以玩到一起。”

　　“一个看似嬉笑没有野心，心里门儿清着，一个看似做事认真有目标，心里又未必那么严肃。

　　仔细回忆起来，经常汇报的时候夏梦都比较占优势。“确实是这样，而且工作上今晨喜欢让着夏梦。而且之前问她的时候，她自己竟然说夏梦做得比较好，除非……这是今晨的策略？”

　　张伊尹摇了摇头：“是不是策略我们后面就知道了。现在主要要做的是激发今晨的潜力。”

　　“怎么这么看重今晨？夏梦呢？”

　　“我观察过好几次了，夏梦做事认真，从整理资料处理数据这种小事都能看出她智商很高，适合留在你身边，作为培养对象，兴许以后会是风控结算部的主力。至于今晨，情商方面有天然优势，我对她有其它安排。”

　　“她俩一个智商高，一个情商高。不过，你打算怎么去激发今晨的潜力？这孩子虽然刚毕业，但做事老套，包括和同事相处也是，好像深谙做事不是一切，她好像大多时间在观察，她们双方也不竞争。”

　　“总部人事变动的通知已经下来了，萧莘是市场部总经理，我们的人因为对总公司的安排不满，所以已经有好几个老员工递交辞呈了，这几天正在走审批流程。”

　　“萧莘虽然是董事长介绍来的，不过她自身业务能力挺强，只是野心太大，业务上也没个规矩。主要是向来和我们对立，我觉得她是奔着分公司负责人的位置来的。”

　　“前几天市场行情比较好，来往客户非常多，结果公司写字楼进了小偷，因为一楼出现了员工财务损失，后来我和保卫部一起查了监控，碰巧看到了一些事情。”张伊尹顿了顿，接着说道：“萧莘在公司里，私下找过今晨这事儿你知道吗？”

　　康馨睁大了眼，表情有些吃惊。“难怪有一天今晨突然跟我说，我们公司内部好像不是很团结。我问她为什么这么说，她只是摇了摇头，也没多说什么。”

　　“她这是在婉转的暗示你，公司有人在内部挖墙脚。我关心的事，这段时间今晨有什么反应？”

　　“反应？工作上表现一切如常吧，她效率一直不如夏梦。”康馨低头想了想：“不过我隐约觉得，她对有些资料看得特别仔细，尤其是……主要机构客户的数据。不过风控结算部全是数据，既然让她们理资料，就不可能不让她们看。”

　　“你不用怕她们窃取倒卖商业机密，如果有这样的顾虑，当初也不会让她们进来，还放在重要的部门。我觉得基本的素质和原则她们还是有的。”

　　“夏梦看着家庭条件就很好，今晨的话…….”

　　“更好。”

　　康馨满脸的问号。“夏梦每次拎着几万块的包上班，穿着也很是讲究，全身加下来，再对比现有的工资，综合判断家庭条件肯定不错。但今晨……“

　　“全身都没有可以拿给你做任何判断的东西对吗？”

　　“嗯。”康馨一直觉得，今晨孤身到北京打拼挺可怜的，穿着非常素净，倒也没用什么奢侈品。

　　“穿衣打扮可以变化，言语气质却骗不了人。我觉得不差，信不信由你。”

　　“说起来也有道理，萧莘不就总喜欢招海归，家庭条件好的孩子，这些孩子身边会有更多的资源。你说今晨会不会是哪个豪门的千金，到我们这来体验生活？”

　　“……你小说看得太多了吧，你一个后台风控结算部主管，下班不多看看盘面看什么小白文？我的意思是今晨应该只是平时比较随意，不像夏梦那么爱打扮，但你不能由此断定她家里条件不行。而且家庭条件怎么样，也不是我们对待员工的依据，我们都是看能力的OK？”

　　“OK!”康馨想了想觉得惭愧，两个堂堂的管理层，竟然在会议室议论员工的家庭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