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风扬起爱神的箭》竹引清流

1、北京初遇

　　如果列车上也有阶级，那么长途车的硬座车厢便是这车上的贫民窟。座位上撒满了方便面的碎屑，人们面带着微苦的神情，竭力想要找到一个稍微舒服一些的姿势。空气中夹着复杂的气味，那是扑面而来体味和二手烟味。今晨的左右两侧搭放着周围乘客的双腿，还有匍匐佝偻的身体，把她围在座位角落狭小的空间里，动弹不得。车厢连接处的字幕条上，依旧冠冕堂皇地滚动着祝您旅途愉快。

　　下了彻夜跋涉的长途火车，今晨揉了揉酸痛的脖颈，甚至没有伸个懒腰的空隙，便驮着灌了铅似的背包，拉着高度齐腰的行李箱，进到北京人潮涌动的地铁站。来到在北京的第一个住所时她已经是灰头土脸，精疲力竭。住所位置隐蔽，今晨很累，肩膀很酸。楼道里有些阴暗，屋内的空间显得有些拥挤，不大的房间里刚好摆下六张床，毫不吝啬地演绎了地铁站附近的寸土寸金。今晨选了最靠边的下铺住下，外面客厅传来喧哗声和源源不断的烟味。放下背包后靠在床边她便睡着了，睡得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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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荡荡的会议室里，暖色的光晕透过层次分明的吊顶渗下。今晨拿着简历，坐在狭长办公桌的一头。两位长发披肩，身着正装的女子坐在办公桌的另一侧向她问着。

　　“你先做一个自我介绍吧。”

　　今晨简单描述了一下自己的在校和实习经历，附加了一些自己的强项。“来北京之前我曾在一家私募基金，及一家公募基金实习做过策略开发。后来自己有团队，也创过业。对境内外市场有一些简单的了解。在外汇，期货，股票市场的实盘交易时间较长。”

　　“实盘？还挺少有应届生做过长时间的交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的？成绩怎么样？”

　　“我是从高一开始做的，主要是好奇心和爱好，小时候就拿父母的账户交易了，对市场比较敏感。我属于比较稳健的主观交易，辅以少量的程序化，严格控制了回撤，当然收益相对波动不大，唯一有一次在设有止损的情况下，在外盘当日入场资金收益达到140%，不过这个也是机缘巧合。正常情况月均2%—5%的收益率，我这里保留了近一年的交易明细和结算单。”说完今晨便从自己手上的文件夹里取出几份资料，递给了对面的HR。

　　几人埋头研究了一下，语气中有了几分称赞。“那的确是挺优秀的。”

　　“您过奖了，我也是托了市场行情的福。”

　　“你是一个人在北京？”

　　听到这个问题，今晨心里紧了一下。似乎想起昨天在一家基金公司面试的场景。

　　同样也是是中年女性面试官，摇着头对她说：你一个在北京也没有什么资源和渠道，这样吧，让你去做个销售，你如果一个月能卖出一个产品，就给你三千块钱工资。

　　即便是这样在这场复试里她也不想说一些莫名其妙又纸包不住火的谎。

　　“对，我是一个人在北京。”

　　“你是什么时候来北京的？”

　　“半个月前。”

　　桌上的手机振动了一声，今晨对面的中年女子低头看了一眼亮着的屏幕。

　　“不好意思，你稍等一下。”

　　让今晨万万没想到的是，面试官突然走出办公室，像是临时中断了面试。

　　大概自己的情况对他们来说确实不太好吧。今晨控制自己希望不露出沮丧的情绪，尽管这已经是半个月来自己参加的第9个公司的面试了。

　　过了十分钟有余，会议室的门发出了一声响动。

　　之前走出去的女子将刚按过指纹的手变作了引路的手势，看了看今晨，又看了看身后。

　　“张总，这是我们这批参加面试的候选人之一。”

　　今晨看到HR身后，一位气质姣好、身形瘦削，走路带风的中年女性走进来坐在了几个HR中间，想必职务也不同吧。

　　“听说你刚来北京半个月？一个人在北京找工作？”

　　“是的。”今晨不卑不亢地回答这名领导的问题，心里已经做好了被嘲讽的准备。

　　对面那女子却扬起了笑容。“那你还挺有勇气的。想必之前也面试过不少单位了吧？”

　　“我半个月总共面试了同行业的9家公司，不过目前还没有去任何一家入职的意向。”

　　“他们给你发offer的比例有多高？”

　　“不瞒您说，9个都有发。只是岗位很随意。”

　　“哈哈哈，你说的随意是指？”

　　“例如某大型券商，还有几个私募机构，给到的岗位是大多资管渠道经理。他们的考核方式都比较雷同，拟定时效，在规定时间内卖出产品。业务结构和考核方式都比较单一，工作氛围也相对压抑。”

　　“券商现在人才比较饱和，后台基本需要名校研究生以上，才有机会入职，还不一定是什么好的岗位，新人基本四五千的工资，在北京当然是显得捉襟见肘。还得看性质，民营企业相对于国有企业压榨的当然更厉害。这方面我们公司毕竟是直接隶属于中央的，肯定不会不把人当人用，这个你可以放心。”

　　今晨知道大名鼎鼎的利轩集团的确是隶属于中央的副部级央企，在业内也是全牌照的大型金融集团。“集团总部在上海？”

　　显然面前这个年轻人对面试的单位有着一些基本了解。“是的，不过北京分公司是对全集团利润贡献最大的分支机构。也拥有你所需要的人性化，立体的考核体系。”

　　直到这里，今晨意识到自己可能被对方看上了。

　　“其实这位就是我们北京分公司的总经理。”旁边的HR接过话。“其实目前你还是这批应聘者里第一个总经理亲自面试的。”

　　今晨有些惊讶，虽然前几次面试的时候也被带到过总裁办公室，不过这样体量的企业，总经理亲自给自己面试，多少还是有些荣幸的。

　　面试接近尾声，HR开始试探性地询问面试者的求职动机，薪资要求。

　　“你为什么来北京？”

　　“为了我向往的职业前景和冒险经历。”

　　这是打得浪漫主义的情怀牌？

　　面试官们对视了一眼，相互递着简历，然后反复打量着今晨身上的一切。今晨身材匀称，眼神沉稳深邃，五官组合在略带着稚气的脸上却又有种这个年龄不该有的稳重和让人很舒服的气息。穿着普通而正式，谈吐干练得与外表形成鲜明的反差。出口的言语同时兼顾着诚恳与严谨，这方面甚至有点不太像是刚毕业的学生了。

　　“那你对工资有什么要求吗？”

　　“摊平生活成本，能在北京活下去就行。”

　　“活下去的标准有很多，一个月一千的工资标准也能活，十万的标准也能活，看你想活成什么样了。”

　　“在北京应届生的平均起薪3300元至3500元，AI、金融、传媒、IT互联网这样的行业会有所上浮。”今晨没有说具体的数字，只是设了一个生存底线。

　　几人相视一笑，放佛很久没见过这么耿直的毕业生了。往往见的不是过分卑微,甚至显得有些不自信的，就是漫天要价的，像这样言辞适度的却是不多。

　　“你回去准备迎接职业生涯里第一个挑战吧。”正中央的女子说出了一句决定性的话，在这场最终面试里面一锤定音。

　　今晨礼貌地向她们道别，轻声推开会议室的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儿，面色清冷，妆容精致，没有穿西装却穿着长裙。想起公司官方网站上明确写着，风控结算部，补招员工一名。侧身而过时，两人对视了一眼，双方都没有什么表情。直到今晨背过身去，嘴角浮出一丝轻蔑的笑容。

　　长成这样，莫非是一个花瓶？这个小姐姐战斗力是不是为零？

　　今晨逐渐走远，会议室门虚掩，传来面试官清晰有力的声音。“你叫夏梦？”

　　“是的。”

　　“很抱歉临时通知你来面试，因为前几天公司的邮件系统遇到黑客攻击，临时维护，所以回复你信息的时间也被延迟，让你来得有些仓促，但今天是我们对外公布的面试补招最后期限了。”

　　“我收到回复的时候正巧在外面，没换正装就赶过来了，还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面试官点了点头，示意夏梦坐下。“你之前已经在银行有三年工作经验了，是怎么想到要跳槽的？”

　　“我原先的工作主要是在银行做产品发行，只是那家银行是做保险起家的，后来业务也强制性涉及到保险领域，还需要跟大量的客户接触，我不是很感兴趣。”

　　“果然你们九零后表达个人好恶的时候都很鲜明。你明确的知道你不想沾哪些工作，那你知道你想做什么，适合做什么吗？”

　　“我对数字非常敏感，从小数学就很少被扣分，大学高数也能在年级前三名。我对风控结算这类的工作还是很感兴趣。”夏梦思考了些许，咬了咬下唇。“不做销售，我觉得其它的都行。最好是后台事务性的工作，比较少接触客户的那种。”

　　“那你对工资有什么要求吗？”

　　“底薪的话税后到手不低于三万。”

　　话音落下，面试官看着夏梦清澈的眼睛，像是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不带一丝欲望的女孩儿会开出如此具体的条件。两人低头看着简历上扎进眼里的数据，不断揭示着夏梦之前在银行资管的项目经历，还有分行里各种排名的骄人成果，附页上标注着一些含金量极高的证书。

　　“试用期一万你能接受吗？”

　　夏梦脸上波澜不惊，内心却苦苦挣扎。

　　“试用期可以，转正以后不可以。”

　　“工资你放心，如果你能转正，合同肯定会满足你的要求。”

　　夏梦走出公司，从包里拿出手机，在短信里打出一行字。

　　放心吧，我已经找到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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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晨站在复兴门的人行天桥上，喝着牛奶，看着夜色里穿流的车辆，想到自己前一周找工作四处碰壁的情景。

　　就算接到的offer多，但却没有一个岗位适合自己。

　　最终却在原本不抱希望的这家公司收到了入职邀请。

　　这也算皇天不负苦心人吧。

　　但今天面试看到的那个女生，怕是还要继续找工作了。

　　那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丛林社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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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到今天为止，距离我写今晨夏梦第一个章节已经快有两年了。
不知道小可爱们还在不在。
目前的情况是，大量存稿，修改之后往上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