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兰猪的秘密》小小哈哈

63、家人从不分房

　　卫琦的神情变得凝滞起来。

　　就连蹲在旁边无所事事的萨摩耶，也感受到了危险，它顶着背上的灰色荷兰猪，一个狗步就躲在了黑狼犬煤炭的身后，然后它偷偷摸摸地探出脑袋，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形生命。

　　“分、房、睡？”一字一顿的，卫琦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地慢，像是每一个字都是挤出来的一样，只是他脸上的表情依旧优雅迷人，仍旧是时归熟悉的模样。

　　只是那个少年却一点也没感受到其中的危险，他继续开心地说道：“对呀，卫琦，我们应该要分房睡。”

　　少年声音铿锵有力，没有一点犹豫，就好像这个回答已经在他的心里沉淀了许久，现在才说出来。

　　“小时归，你怎么突然想要和我分房睡了，从你出生到现在，我们不是一直睡在一个房间吗？”卫琦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宛如看孩童的玩笑一般，只是他漆黑的眼睛闪过一道厉色，精准无误地看向了躲在两只狗后面的灰色荷兰猪。

　　小灰的身体抖了抖，就连灰色的毛发都颤抖出了一道波纹，就像是风吹过麦浪时的模样，这下，这只灰色荷兰猪连脑袋都不肯露出来了，掩耳盗铃般的用爪子捂着自己的耳朵，假装自己听不见也看不见。

　　“是你说的，你怎么都忘记了，你的记性比我这只荷兰猪还不好，亏你之前还说我练字练了那么久，才只能达到勉强让人分辨的程度，果然还是荷兰猪更厉害。”时归挺着胸脯，看上去格外得意。

　　总算在这一点上扳回一局了，字比不上人类，那记性总算能比一比了。
　　虽然，也不知道时归是怎么把记性和练字这两种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放在一起作比较的。

　　“我说的？”卫琦犹疑了一下，他走上前，靠近时归，替他理了理衣领，继续问道，“我怎么不记得我说过这样的话。”

　　“当然了，咳咳。”时归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然后学着卫琦的语气，故意让声音变得深沉一点，模仿道，“小时归，他们是一对爱人，自然是不希望自己的伴侣和别的男人在晚上同处一室。”

　　“就和荷兰猪一样，爱人只能和爱人睡在一起的吗？——是的。”

　　那日车上的话再一次重现在了这里，卫琦还放在时归衣领上的手，久久没移动，他低垂着眼睛，藏住眼里的一丝懊恼。

　　这几句话，都是出自卫琦的口，卫琦非常清楚明白，只是没想到，黄白荷兰猪却是朝着另外一条远离主旨的路上奔远去了。

　　“欸，卫琦，你怎么不说话了？”时归看着呆滞的卫琦，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嗷呜呜呜……”记吃不记打的萨摩耶伸出一张傻狗脸，明明狗嘴自然地上扬却看上去傻乎乎的，它完全忘记了刚才的那一点点害怕，附和着小黄白猪的话。
　　我也听见了！

　　紧接着，便是一道锋利的视线刮在萨摩耶的身上，萨摩耶重新将脑袋缩了回去，那速度快得，好像慢一秒就会挨打一样。

　　“汪！”黑狼犬像是教训被自己护着的小弟一般，一爪子按在萨摩耶的头顶，按得它趴在地上。

　　见这一猪二狗总算不再打扰了，卫琦这才缓缓地挡在时归的面前，声调语音一如以往，他说：“小时归，可你到现在，只能算是一只合格的荷兰猪，不算是一位合格的人类。而我，勉强算得上是一位合格的人类，却一点也不是一只合格的荷兰猪。”

　　“合格？人类？荷兰猪？”这一段话听得时归一头雾水，只觉得自己的荷兰猪脑袋完全分辨不出其中的深意。

　　只是听着听着，仔细琢磨一下，居然还觉得每一句话都很有道理，只是这道理在哪，他却看不出来。

　　“我本来就是一只荷兰猪，你本身就是人类，为什么我要学着做人类，你要学着做荷兰猪呢？你变不了荷兰猪的，但是我可以变成人类。”时归仰着脸，抬头看着卫琦的眼睛，非常认真地提出自己的疑惑。

　　“小时归，你说得对，我变不成一只荷兰猪。”卫琦微微低头，看着面前的少年。

　　他的注意力放在了两人同款的白衬衫黑西裤上，这套衣服穿在卫琦的身上，只需解开脖子上的纽扣，在那一站，浑身上下就充满了优雅慵懒，而穿在时归的身上，却又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高大的卫琦看着他，竟看出了贵气和小巧。

　　少年一米七六的身高，在卫琦一米八六的身高之下，只需卫琦走上前，就能轻松地将少年包在怀里。

　　只是，自从少年从荷兰猪变成人形那天开始，不论是荷兰猪的身体还是人类的身体，就再也没有一分变化过，永远都是18岁时的模样，在卫琦总是时不时地避开话题之下，少年时归从未发现这个问题。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现象，卫琦的眼睛在时归看不到的方向沉了沉。

　　他停顿了片刻，漆黑的眼里重新充满了笑意，继续说道：“可你是一只荷兰猪，我是人类，你见过人类和宠物分开住的吗？”

　　“见过！小……”时归眼睛一亮，觉得他的想法说不定有戏，想都不想地立刻答道。
　　小灰和它的主人就是分开睡的。

　　只是不等时归把话说完，卫琦第一次打断时归的话，插话补充道：“小时归，人类和宠物分开住，那一定是他们之间的感情不太好。又或者因为某种原因必须分开住，而这种原因必定不是个什么好的理由。”

　　感情不太好……

　　时归听了这句话，下意识地就想去看躲起来的灰色荷兰猪。

　　在时归看来，小灰的主人纪泽一直以来对它都非常好，每天天不亮，亲自送吵闹着的小灰来到这里，又在天黑夜晚的时候，开着车来接小灰回家。

　　每日如此，从未间断过。

　　除了有段时间，小灰连晚上都不肯走，天天留在这里过夜，而那段时间，纪泽也是时不时地就来看它。

　　这样的一人一宠物，怎么看也不像是感情不好。

　　只是小灰躲在萨摩耶沾满了灰尘的白毛身体后面，只看得见灰毛和白毛混在一起，连耳朵都不曾露出来，时归都看不到它的眼睛。

　　“某种必须分开的原因？”时归转过头，习惯性地歪着脑袋，疑惑地问着信誓旦旦的卫琦。

　　“主人和宠物的各方面不契合，而这种不契合，是非常伤害主人和宠物之间双方的感情的。就比如，休息时间的不统一，睡眠质量的高低，以及，对双方生活习惯的不满意，而这种不满意不协调，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之后，仍旧未消失的话，那么，就会导致主人和宠物之间，只会是主人和宠物，单方面的主人和宠物。”卫琦伸出手，将时归头顶的一坨呆毛压了下去，慢条斯理地说道。

　　“主人和宠物，这样的关系还不够吗？”时归微微仰头，看着站在阳光下的卫琦。

　　男人的那张脸在金色的一缕缕的光芒下，显得更加好看了，不愧是可以与荷兰猪之王媲美的人类。

　　“当然不够，真正的宠物和人类，应该是以家人的身份互相存在互相陪伴，这是比主宠更为高尚的感情，也是更为牢固、坚不可摧的感情，是人类的家庭伴侣中，不可缺失的一部分。而普通的主人和宠物，仅仅只是主宠而已，就比如有个人类养了只猫，人类的目的只是想要让猫捉老鼠，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这样的感情，你喜欢吗？”卫琦微微垂首，问道。

　　“家人……”时归重复了这两字，他细细思索着。

　　这是时归第四次听到这两个字。

　　第一次是三十只荷兰猪被领养的时候，每一个人类都说，要给它们一个家。第二次是穿着蓬蓬公主裙的小女孩带着黑猫绵绵回家。第三次是祭拜苹果和孙桥的那个女孩对时归说的话。

　　时归跟着卫琦这么久了，从未思考过一只荷兰猪和一个人类的感情，从未想过，他和卫琦之间，还有能什么别的关系。

　　或许是卫琦对他太好了，好得他根本不需要思考这样的问题。只有缺少了一样东西的宠物，才会时时刻刻地念叨着这样东西。

　　就比如青年荷兰猪小巧，在被领养前，从它的嘴里，整天都是人类的各种不好，可这种念叨，难道不正是起源于它对人类那些微却十分坚固的渴望吗？

　　“小时归，我养了你那么久，我已经把你当做家人了，难道你没把我当做家人，还要和我分房睡吗？”卫琦带着笑意的声音里，隐约能听出调侃来，像是在调侃自己一般。

　　黑狼犬煤炭低下了头颅，黑漆漆的毛发竟看出一丝丝的难过，萨摩耶白狗呜呜呜地想要反驳却在卫琦的一个眼刀子下可怜兮兮地用爪子按住了嘴巴，灰色荷兰猪更是连看这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而时归这只涉世未深的荷兰猪，睁着那双漂亮得如同宝石一般的眼睛，黑比白多一分，黑蒙蒙的，非常坚定地对卫琦说：
　　“卫琦，你也是我的家人，那我就不和你分房睡了，我们的生活习惯和作息，一模一样呢。”

　　从未和其他人类深交，总是待在卫琦身边的荷兰猪时归，完全忘记了自己一开始的自信满满和坚定的要分房睡的信念。

　　他甚至忘记了，就连他这与人类完全相似的作息，也是在卫琦的每日监督下，强制性地扭转过来的。

　　萨摩耶下巴搁在地上，呜呜呜地叫着，心想，人类真可怕，说得连它都快相信了，它和它的主人也是分房睡的，也没见感情不好。这样想着，萨摩耶整只狗的身体更加靠近黑狼犬了，一黑一白，毛发交错在一起，远看就是一个不规则的太极图。

　　只听见那个只凭区区几句话，就解决了重大危机的男人，伸出手搭在时归的肩膀上，优雅的声音似乎带着泉泉流水，说道：
　　“这样就好。小时归，以后还是不要随便听一些不正确的话，有疑惑的时候，直接来问我，从我这里告诉你的答案，一定都是最符合人类世界常识的。”

　　如果这个时候有另外一个不容易被影响的人类在这里，听了这些话，一定想说，恐怕这个男人对荷兰猪做的每一件事，都会变成人类世界的常识。

　　“嗯，我记住了。”时归一点也没察觉，连忙点头道。

　　他心里还想着，原来平时总爱逗弄他的人类卫琦，懂这么多东西啊。

　　男人和少年的对话，总算告了一段落，正当时归揪着卫琦的手，就要去餐厅的时候，管家走了上来。
　　管家低着脑袋，恭敬地说道：“卫先生，时少爷，有客人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