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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第六章

      听见背后戏谑的声音,疑雪心中有些恼怒,不过逃亡在即,并不想多生事端。

      疑雪转过身,看着眼前锦衣玉带的华贵公子,压下怒火温声道:“还请公子将面纱还给在下。”

      那华贵公子看着不过弱冠之年,倒是生的细嫩,在晦暗的灯下,如同瓷娃娃般漂亮,说出的话却像个浪荡子。

      华贵公子低眉一笑,“诶,别急嘛,阁下天人之姿,用这破布遮住面容,岂不是暴殄天物?”说着竟欲将手搭在疑雪肩上。

      疑雪一惊,心中暗骂这人的无理,身子一侧,躲过这人的触碰。

      那人看着疑雪的躲避,悻悻地收回了手摸了摸鼻子,“公子不必如此戒备,在下虽是个喜爱颜色之人,却从未做过强取豪夺之事。”他心中却想,这人既然来了这烟花之地,又何必做出清高之姿,又当又立,真是辜负了这幅皮囊,又实在放不下这样的难得容色,也罢,陪他玩一玩这等把戏,权当情趣。接着眼波一转,说不出的灵动——
      “想来确是我唐突了,心中只觉得公子你风姿卓越,于是还未请教过高姓大名,就做出亲近之态,不如今日我做东,请两位兄台小酌一二,也好赔罪一番。”

      “不必了。”疑雪和玄铎的声音同时响起。

      玄铎一把夺过面纱,给疑雪重新系上。
      “我家公子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请的。”语毕,不管那华贵公子面上的难看,带着疑雪转身就走。

      那位华贵公子听见玄铎这一声,倒是并未生气,反而煞有介事地冲他的背影叹道,“这位仁兄长得倒是一表人才,不想内里却没什么教养,真是金玉其外,哼哼……”

      “败絮其中?”从另一处走来一位青衫公子,虽不及这位华贵,但举手投足间自成风流,倒是这位比不上的。

      “阿秩,你来啦!”华贵公子一时露出与方才不同的孩童欢颜。

      被唤作阿秩的青衫公子用手中折扇轻点他额头,“太傅都跟我说了,你又逃课,念点书对你来说就这么难?。”

      “阿秩……你又嫌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自小野惯了,哪里读得了那劳什子书,皇…哥哥整日/逼/我念书,如今好不容易偷偷出来,你还教训我,还让不让人活了啊!”那华贵公子似乎恼羞成怒了,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好不可爱。

      那青衫公子忍不住笑出声,挑眉道,“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了,你怎么不进去啊,不是最最喜欢温香软玉,一刻春宵也不想浪费吗?”

      那华贵公子眉飞色舞地回道,“阿秩,你不知道,我看见一个大美人,”说着转头一看,“咦?人呢,刚才还在呢,走的可真快,我跟你说啊,那人比你还要好看……”

      两人一边说一边入了花楼,陈秩想到刚才一闪而过的背影,有些熟悉,那样绝世的姿容,世间大概唯此一人——会是他吗?

      “阿秩,你想什么呢?”

      陈秩无奈地看着眼前喋喋不休的人,宠溺一笑,“没想什么,一些无关紧要的事罢了。”

      只是真的无关紧要吗?大抵只有他一人知道罢了。

      ……………………

      疑雪一看到陈秩就急忙示意玄铎快些离开。
      陈秩是疑雪自小的玩伴,沈陈两家也算是世交了,如今改朝换代,沈家没落,而陈家依旧在朝中搅弄风云,疑雪虽不敢确定陈秩是敌是友,不过被陈秩看见也没什么好处,紧要关头莫出什么意外才是。

      疑雪跟着玄铎越走越偏,原来这热闹的花柳巷错综复杂,除却一些有名的花楼,暗/娼黑巷也不计其数。

      “公子,到了。”

      玄铎轻扣面前的朱门,三短一长,正是与安老板的暗号。

      门吱呀一声开了,开门之人约摸中年,面上不显,倒是俊俏,一双水光眼,潋滟生波,在玄铎身上停留片刻,直直向疑雪望去,轻声问道,“你就是沈疑雪?沈晏倒是生了个好儿子,这样的风姿可比他当年强多了。”

      沈晏正是疑雪父亲之名,疑雪听见他的戏谑之言并未生气,反而愈加恭敬,“安叔叔谬赞。”

      看着眼前白衣胜雪的少年,安轲有些恍惚,曾几何时,他也鲜衣怒马,年少肆意过……与沈晏一起。

      “快些进来吧。”安轲很喜欢这个低眉敛目却难掩一身清贵风骨的少年,不再将对他父亲的不满强加在他身上。

      安轲上下打量了疑雪一番,越看越觉得像极了那人,“我为你安排了马车,对外只说是户部尚书家的二公子来此寻欢用的,那些捧高踩低的小人却也不敢盘查。”

      疑雪微微颔首,“如此,多谢安叔叔了。”

      “谢什么,我与你父亲可是…”安轲眼中闪过一丝黯然“…罢了,都是些旧事,不提也罢,你且快些离开吧。”

      安轲将疑雪送至马车前,摆摆手,示意他上去。

      疑雪冲安轲作了个辑,“今日事情紧急,不能与安叔叔长叙,还望您莫要责怪。”

      安轲微微一笑,“我怎会怪你?快上去吧。”

      疑雪转身将入马车,突然又回头,一双清亮的眸子看着安轲,“安叔叔就没什么话要带给家父吗?我常常……听他说起你。”

      其实沈晏很少说起安轲,只有一次沈晏醉酒,夜间趴在石桌上,疑雪在将他扶入房中时,听见了这个名字——“安轲……我很思念你……安轲……”用那样缠绵的语气,疑雪从未听过,即使是对着自己母亲,沈晏从来也只是相敬如宾,从未这样缱绻,仿佛倾注了一辈子的深情,又要用一世的力气忍住压住,小心翼翼又无奈不得。

      “哦?他……还会说起我……”安轲仿佛陷入了回忆里,沉默片刻,抬起头来,一双眸子又恢复了潋滟,笑容慢慢绽开,“你就跟他说,安轲现在过的很好,每日吃吃睡睡,惬意自在,让他也安心享受天伦之乐吧。”

      疑雪微微一笑,“好,我记下了。”

      疑雪转身上车,想起那年年少,懵懂得很,自以为窥得了父亲的辛密,兴奋不已,隔日见到父亲,便挑眉问起安轲是谁,当时父亲露出的神情,他永远都忘不了——当那么一个身经百战,在沙场上叫人惧如修罗,在自己面前永远英明神武,高大伟岸的人,像是被揭开还在流着血的痂疤一样,露出那么脆弱、悲恸的神情。

      看着这样的父亲,叫他简直想打死自己,多希望自己没自作聪明地问出这个问题。

      后来,恢复镇静的父亲,用最温柔的语气对自己说,“安轲啊,是个很好的人,很好很好……好到这世间没有任何一个能配得上他的人……疑雪,如果你今后在京中遇上麻烦,就找鹿鸣轩安老板,他一定会帮你,到时候,你就帮我问问他,有没有什么话……想带给我的。”
      “疑雪省得了。”

      疑雪那时还不懂,父亲说这话时心境的凄凉麻木。能教两个彼此深爱的人分隔天涯,从来不再希求再见,除了家国天下——这顶顶没用、却又最是抛弃不得的东西,也没什么旁的了。

      如今终于见到那个父亲口中极好的安轲,他才明白,父亲是负了别人,同时也负了自己。

      倚靠在车厢内壁上,疑雪暗下决心,若是以后碰上真心托付之人,自己绝不叫他苦等,也不教自己等。什么家国天下,与他何干,只是他还不知道,除了家国天下,情怀抱负,最最难受的,还有一种叫命运的东西,总要把人攥在手心里,要叫他们尝遍七苦才能放过。

      ……

      玄铎探入车中,“公子,我们已经出中州了。”中州就是天京所在地。

      疑雪斜倚在车中,未束的发光滑如缎,散在地上,懒懒地抬了抬眼,“你知道接下来去哪里吗?”

      “还请公子示下。”

      疑雪忽而坐直了身子,低声道,“去云中祁州。”

      玄铎有些疑惑,“云中?那不是蛮荒之地吗?”

      疑雪微微一笑,“是蛮荒,可蛮荒之地才好藏人不是吗?”

      玄铎被这一笑晃了神,回味一下才明白过来,有些受宠若惊于疑雪的信任——沈家藏兵之处,可不是外人能知道的。

      玄铎高兴地脸上都藏不住,“是,公子,我这就加快行程。”

      “别……”疑雪出声阻止。

      玄铎疑惑地回过头。

      疑雪皱了皱眉,“玄铎,你不累吗?”

      见玄铎呆呆傻傻的样子,只好解释道,“车马太快反而容易引起猜疑,况且……这几日颠簸,我实在有些累了。”

      沈疑雪是自小娇养的公子,并非吃不得苦,实在是这几日马不停蹄,身子难受得很,又正值夏日,车厢内闷热难忍,也需沐浴一番。

      玄铎暗骂自己的粗心,竟然忘了公子身子不好,怎么能一直颠簸,忘了让公子好好休息。

      “公子,前面有个客栈,不如在此地休整一番,这一路也并未看见追兵,想来陛下信了那具尸体。”

      “嗯。”
      疑雪正要下车,玄铎止住他的动作,从身后拿出一顶斗笠,那斗笠四周垂着白色软纱,在炎炎夏日也触手冰凉,竟是冰狸丝所制。

      疑雪狐疑地盯着玄铎,“你从何处得来?这冰狸丝可不是寻常之物。”

      玄铎无辜地摸了摸鼻子,“这是安老板给的,他说公子天人之姿,不好给外人得见,容易遭到觊觎。”

      疑雪心中一动,叹了一口气,“安叔叔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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