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就是我的人》江山一笑之

98、烹饪逆光

　　作为新声代的知名大厨，他已经获得过无数的奖项。但是他还是不够满意，他总是觉得自己拿手菜肴里缺点什么东西。
　　这个大概是源自于出师前师父对他说的一句话，比起别人的菜品，你少了一味体验。
　　出师十年，他始终参悟不透这一味所谓的体验是什么。
　　他沉迷着解开这个谜语，将所有的味道一股脑地都加了进去。可想而知，尝过他菜肴的人都开始对他投去质疑的目光。
　　你真的行吗？
　　他动摇了。
　　十年以来，他第一次向师父低了头，师父告诉他，他的菜肴已经做到了极致，可还差一样东西，那个东西叫做人生百味。那是世间没有人能够调出来的味道。
　　他被这个没有人能够做到的魔咒所困住，他开始尝试寻找，甚至辞去了五星级大酒店的厨师长职位，去了不知名的小饭馆里面打工。
　　可是，即使是这种地方，一些人在尝过他的菜品之后，都一个劲摇头，太难吃了，还有五星级大酒店要你？
　　开始一个两个，他还能坦然接受，之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他终于无法抑制心中的好奇，舀起了一勺自己做的汤——难喝。
　　他的徒弟疑惑地看着他愁眉苦脸的样子：“这么好喝师父为什么说不好喝？”
　　“不！难喝！太差劲了！”他像疯子一样砸着后厨里所有的东西，“为什么！为什么我做不出来！”
　　“那个人生百味是什么！告诉我啊！”他揪着徒弟的衣领，双目赤红，像是一头发疯般的野兽一样，“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啊！”
　　他无奈的嘶吼声传遍了整个后厨，直到累了之后，瘫坐在了地上，重重复复地呢喃着：“不是我要的，不美味，我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差劲！”
　　他大概是疯了吧。他的徒弟这么想着。
　　自从那天之后，他就辞去了这份工作，因为既然他一直认为，既然做不到最好，那就再也不要做了吧。
　　徒弟偶尔有几次去见他的时候，都看着他醉醺醺地倒在乱糟糟的出租屋里面，胡子拉碴。知道的人还记得他是曾经五星级的大厨，不知道的只以为他是一个拾荒者。
　　日子一晃已经十年。
　　徒弟已经成为了新的大厨，站在光鲜堂皇的后厨里面，带着洁白的厨师帽，顶替着他曾经的位置。而他，早已人走茶凉，被人遗忘。
　　直到那天，徒弟调职前最后一次来看望他，坐在他的面前，褪去稚气的脸上严肃而又认真：“师父，人生百味，不都是在心里藏着吗？哪能做得出来呢？”
　　徒弟说完，向着他鞠了鞠躬，然后走了。
　　他望着从没有关严的门缝中射进来的阳光——这大概是他十年以来，如此用心看到的第一缕阳光吧……
　　阳光洒在锅上，还有刀刃上，镀上了一层金边，他从地上撑起被烈酒掏空了的身子，忽然笑得释然，解脱……
　　徒弟折转回来拿行李的时候，正好看见了坐在了一桌子菜肴前面的他，这一桌子菜肴还是那么的精致，还是那么的诱人。
　　他苍白枯槁的脸上泛起一丝笑容：“尝尝。”
　　这是十年以来，徒弟再次尝到他做的饭菜。入口的那一刹那，泪流满面：“好吃！”
　　“好吃就好，好吃就好……”他笑了笑，在徒弟的惊呼声中，向后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面上泛起一抹红晕，笑得释怀：“人生百味藏在心里，把心做出来，可不就好了？”
　　徒弟没能顿悟他的呓语，还想再问时，他已经闭上了双眼，安静地长眠在了徒弟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