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鬼路隔》柠禄

11、难民

　　“哥哥、哥哥。”
　　一道稚嫩的童音唤醒了甯白。

　　甯白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是刚刚放晴的世界。
　　一切都被雨水洗刷得干干净净，格外清晰。

　　稍稍回过神，他发现他被人扶到了树下。
　　树上的雨水砸到他脸上，凉凉的，有种不真实感。

　　他活下来了？

　　“哥哥你还好吗。”

　　再次听到这道声音，甯白听出了里面的担忧，他看向男孩。
　　小男孩握着小拳头，紧张地看着他，身后站着一对年轻的男女，大概是他的父母。

　　“我没事。”
　　甯白怕吓到小孩，放松了表情，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谢谢你们。”

　　女人有些迟疑地问道：“你受伤这么重，要不就跟我们一起走吧。”
　　男人接着道：“路上也好有个照应，虽然我们也没什么能力就是了。”

　　甯白扫了他们一眼，大致猜出了他们的身份。
　　应该是什么闹饥荒或者病疫的地方出来的难民。

　　明明自身难保，为何还要摊他这个累赘？

　　“我……”甯白想要拒绝。

　　“哥哥一起走吧！”小男孩的大眼睛黑得发亮，“人多才好玩！”

　　甯白心软了下来，应道：“好。”

　　尽管他现在修为全失，却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护得他们路上安宁还是可以的。
　　甯白没多想，蒙了脸戴着斗笠跟他们一同上了路。

　　路上也遇到了其他不少难民，多是老弱扶残，便一起结伴而行。
　　难民之中不乏心思活络之人，渐渐的他们这一群人也发展壮大起来，不再适合继续流浪。
　　合计了一下，他们寻了一处偏僻地作为家。

　　要找一处能容纳他们一千多人的地方不容易，他们只能往偏僻了找。
　　而此处曾是乱葬岗，随手一挖便是白骨，到了晚上更是磷火阴森，长久未有人踏足。
　　在此落地生根，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决策。

　　甯白很少与他们交流，一般都是孩子去找他玩。他除去修行，其余时间基本都花在了这上面。
　　大人们也不觉得甯白的存在是多余的，这一路上都是甯白护着他们，他们才得以发展，不用活得像人人喊打的老鼠。

　　繁衍生息了两年，这里已经变得像模像样，并且有了属于这里的名字――骨漆峰。

　　他们觉得像甯白这样的修真者，该有一个不那么普通的地名才能配他。
　　甚至为此，他们还建造了一座塔观，说是给甯白修行用。

　　甯白笑着应承了。

　　不能再回头看了，他要往前走。
　　地名无所谓，修行的塔观也无所谓，重要的是这群接纳了他的人。

　　除了最初那对年轻夫妇和小男孩，没有其他人见过他的样子。这足以说明很多问题，比如他是因为被通缉所以不敢露面。可从来没人问他这些，都只惦记着他的好，对他十分尊重。

　　甯白对此是心怀感激的。
　　他们像极了他之前的家人。

　　这日是丰收之日。
　　甯白坐在田岸边，倚着树干看他们在田地里收割，不知道什么时候便睡着了。

　　“他们会不会是迫不得已的，他们也有家人，可是我却杀了他们，他们的家人要怎么办？我没有考虑后果，一定、一定还会其他的办法的，可是我杀了他们……”
　　甯白睁开眼，嘴角扬起一丝不屑的笑。
　　原来他第一次杀人的时候，还对季奚柏说过这样的话？

　　只不过比起当初的懊悔，他现在只有对自己的嘲讽。

　　事到如今，有什么好懊悔的，早就不是能共处的关系了。
　　回不去，也没必要回去。

　　田地的小孩跑过来拉着甯白的手，小孩天真的笑脸和刚才梦里的血腥形成强烈的反差，让甯白恍惚间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迷瞪间，甯白被拉到了田地里。
　　大人们责怪孩子不懂事，说他怎么可以把甯白拉下来，然后一边让甯白回去树下乘凉。
　　甯白摇摇头，拿起镰刀帮忙收割。

　　他当年到底为什么要去修仙。
　　这样的日子不也挺好的吗。

　　甯白按下这荒谬的想法，一切不可能重来，而他也没有选择。
　　他不可能放弃修仙的机会，如果他放弃，他们村永远都不会有转机，将一直贫穷下去，连块糕点都要咬着牙攒好几个月才舍得买，买了还要互相让，因为谁都吃不够。

　　而再一次遇到季奚柏，他也一定会再爱上他。

　　甯白把割好的稻子搬到打谷机旁边，然后继续去收割。

　　他现在已经重新辟谷了，按照现在的进度，再过一两年他便能再次踏入元婴期。
　　到时候再回去找季奚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