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真相（迦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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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三夜无眠。
迦希靠在监狱的墙壁上，仰头望着窗外，夜色恍若流水，月光倾泻，印上她的脸颊，眼底泛着微澜波光。
从未想过要抛下一切，坦荡荡望向窗外，即使是在高墙包围的监狱里，夜色也是异常的美妙。
“迦希……”旁边传来一个声音，顺滑如丝绸。
迦希回头，看见穿着一袭黑色长风衣的艾利克斯。黑色的长发，随风一动便显出里面几不可见的酒红色。眼眸艳红，透着点滴光芒。
他的容貌从未改变过，依旧如同二十四年前那样年轻，那样好看。迦希一直觉得两岁半时的事情，一般人长大后都会忘得一干二净，可是偏偏她就是记得，而且那么深刻。现在想想，或许就是自己潜意识里不想忘记那个男子，以至于连同不久之后的事情也都清楚地记得。被人抱走，被人卖进□□组织，最后成为杀人工具，身手不凡。
看着他眼睛里的同情，迦希想，这些年的锋芒，也不是什么幸运的事情。
她与他第一次见面，迦希两岁半。这个男子是在夜间与祖父一同出现在她面前的。那样貌美，气质轩昂，一微笑，便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这位艾利克斯先生是爷爷的朋友，小迦希可不能够随便欺负他哦。”祖父带着半哄半骗的语气说道。即使现在迦希还记得祖父当时眯起来的双眼，十分有神，十分可爱。
看一眼浅笑的艾利克斯，迦希回头对祖父很郑重地说道：“好的爷爷！迦希一定会保护好艾利克斯先生的！”
小小的年纪，小小的面颊，小小的身体，说出来的话却让周围的人都大吃一惊。
艾利克斯的微笑由浅淡慢慢扩大，最后满溢眉眼唇角，就连空气都似乎跟着愉悦地迅速流动。他伸手抚摸迦希的头发，用好听的声音轻轻说道：“亲爱的迦希小姐，既然您这么说了，就一定要负责到底啊！”
艾利克斯的手很纤细，有些冰凉，迦希却觉得那只手是世界上最温暖的，甚至比祖父的怀抱还要温暖。
她看着他的眼睛，用力点头。
*
“你还是一样的好看，艾利……”迦希依旧坐在地上，微笑有些无力，“来看我吗？真是感谢。”
艾利克斯皱眉，说了一句与问题无关的话：“找到了。”
“什么？”
“莉莉。你把她藏在地下室，警察找到她时，她已经饿了很久。”艾利克斯答道。
“是吗？那真是可惜。”迦希耸耸肩。
“其实你并不想杀她的，对吗？”
迦希突然很想大笑：“艾利，不要把我想得太善良。凡是爱上你的人，如果可以，我一个都不想放过。”语调冰凉，眼神间透出杀气。
艾利克斯沉默，迦希看着他，眼睛不眨一下。
比起二十四年前，他的容貌没有改变，眼神却已经变了很多。特别是他周围散发的气息，比起那时更加温暖。
两岁半后每天夜晚与他相处的那段时间是她最快乐的时候。艾利克斯在她临睡前往往会给她讲故事，不是什么白雪公主之类的童话，他更乐于讲一些有关冒险的故事。因为故事很有趣，结果第二天清晨不是她赖床，便是顶着一双浓重的黑眼圈出现在众人面前。最后就导致了她睡眠时分不足，着凉后更容易发烧。
发烧的那晚，她枕着艾利克斯的手臂，耳边响着那个顺滑的声音，眼皮子就重了，结果什么都没听到她就睡着了。从那之后任何一晚，艾利克斯再没出现过，整个人就像蒸发或者消失。
围着祖父大哭大闹后，她被关在房间，命令一个星期不能出门。结果便是那个星期某个夜晚，她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掉包。
比起掉包后所过的艰苦生活，她更加希望艾利克斯走的那晚，她没有睡着，至少还能够多看他几眼。
一个两岁半的女孩能有这样的心思，迦希时常觉得自己异常地早熟。
狱房依旧沉默着。
迦希从地上站起来，虽然衣服本来就是灰色的，即使有灰尘也看不出来，她还是习惯性地拍拍衣服：“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莉莉被找到了？”
艾利克斯摇摇头：“迦希，我是为了见你才来的。”
“为了见我狼狈的样子所以来了？艾利，我从不知道你有这么奇怪的趣味。”顿下，她又说道，“不过也对，你跟我待在一起的日子，连半年都不到。时间不够，时机也不对，没有办法了解你。”迦希轻声说道。
艾利克斯叹口气，揽过迦希。
“不怕我杀了你？”口中这么说着，迦希却没有抗拒他的行动。
“我倒是希望你能杀了我。”艾利克斯说着抚摸起她浅金色的头发。
“你果然死不掉。”
“嗯。”
“……那就好。”良久，迦希吐出一句。
艾利克斯嘴角一弯，苦涩一笑：“没有的事。”
“艾利，现在的样子还看不出来，但是如果我还能活下去，总有一天会变地比你还老。”在艾利克斯听来，迦希的语气已经变回两岁半时的懵懂天真。
“嗯。”他回答道，“可是不管是小迦希两岁半的样子还是现在的样子我会记住一辈子，所以不管你变成怎样，在我眼里依旧美丽。”
“可是活不成了。”迦希懒懒开口，“艾利，你说我变成老婆婆会是什么样子？”
“嗯？首先是皱巴巴的脸，晶亮晶亮的小眼窝，头发变得花白，身材矮小，看不出任何的线条，总是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在路上。”他认真地想着认真地叙述着。
“哦，这样啊，那还是现在死了的好，那样子我不敢想。”迦希郁闷地回答。
“我的话还没说完！”艾利紧紧怀抱，“变成老婆婆的迦希是世界上最可爱的迦希！”
迦希没有表示任何的感情，隔会只是叹了很长一口气：“可是即使是很丑的老婆婆，我也变不成了。”
摸摸她的头发，艾利克斯无言。
“艾利，你说我是不是很坏？杀了那么多人，尽管晚上经常会做噩梦，可是没办法控制那种报仇的冲动。”
艾利克斯还是沉默。
“不能回答？那么换个问题。艾利，你喜不喜欢我？”迦希从艾利克斯的怀抱里仰起头，蓝色的眼眸对上他酒红色的眸子。
“迦希，你十六岁生日的时候我曾经到过你家，亲眼见证了你变成端庄的大小姐，心里总有些遗憾，那个总会缠着我不放的小丫头就这么不见了。因为那个时候你都没有正眼看过我。很奇妙，我竟然希望一个两岁半的小女孩记住自己，那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那个不是我！”迦希竟然撅起嘴巴，“我还真是没有忘记你！”
“所以啊，在我到达伦敦发现那个迦希对我一点也没有印象时，真是很打击。心里面甚至希望她不是迦希。结果，她还真的不是。”艾利克斯笑笑。
“这么说，你喜欢我？从两岁半开始就喜欢？艾利，你的趣味真的很奇怪。”
“恩，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艾利克斯认真地点点头，“可是有件事情，即使你会生气，我还是想说。”
“恩，你说。”
“夏沙，我是说假冒你的那位小姐，其实，你不应该恨她。”
“为什么？”迦希挣开他怀抱，“连你也认为我活该在这二十四年里受尽折磨？那些本该属于我的幸福她全部夺走，那也是她应得的？”
森冷慢慢遍布房间。
“她早就察觉到你要杀人！”
“哦？那么我是不是要感谢她没有举报我，让我杀了雪莉与德赛？”迦希失笑，心脏有万根针刺般疼痛，疼痛到身体颤抖。
“她给我写过纸条，她让我救你。她说她知道我的身份，她说你是她唯一的姐姐。”艾利克斯不急不缓地说道。
“冠冕堂皇的理由！”丢下这句话，迦希坐回墙边，“这样的漂亮话，我从四岁开始就已经学会说了，而且能够做到毫无瑕疵。我是她唯一的姐姐？”迦希冷笑，“在我一边撒谎一边讨好别人换来食物时，她恐怕是枕着高床暖枕，吃着喷香的食物，临睡前听着仆人给她讲童话故事吧。”
“迦希，她和你不一样，小时候的事情，她什么也不记得。”
“是的，不记得！所以做什么都是无心，做什么都是正确的！”
“迦希……”
“如果你还想帮她讲好话，那么请你离开！”迦希再次仰头望向窗外。
静谧的夜，不久就再也看不见了。
艾利克斯仍旧开口：“她从知道自己和你被调换后就从未停止过寻找你，之所以没有告诉父母，那是害怕安德鲁会遭殃。她说过可以跟你换回来，甚至如果你想，你可以把她杀了。所以沉默，那是选择离别的最好方法。知道为什么最近她不下楼来用餐吗？她在给你提供机会，杀她的机会。”
迦希窝在墙边不动，也不说话。
艾利克斯走到她身边，从怀里掏出一枚项链：“这是你祖父寄给我的，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将项链放到她手中，俯身在她耳边说话，然后艾利克斯再看她一眼，身影在黑暗中淡去，直至不见。
迦希一直没有回神，直到清晨的阳光照射到监狱床边，刺眼的光芒才将她唤醒。手心里紧握着艾利克斯留给她的项链，椭圆的金色外壳，这样的项链里面多半藏着照片。她拇指触动开关，美妙的《爱之梦》流泻到空气中。
项链里的确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两个长得差不多的小女孩，金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可爱白皙的脸蛋，红扑扑，就像两枚晶莹可口的苹果。
迦希忽然笑了。
原来不是所有的事情她都记得。明明她是自艾利克斯之后唯一能和自己相处融洽的孩子，明明自己将她看得很重要，或许比艾利克斯还重要。可是，为什么就是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明明就该要记得比任何事情都重要，为什么，她就是忘记了？
*
遇见夏沙那天，春雨刚下完，迦希因为一只可爱的玩具小熊而与保姆走散，之后被一群男生围住，被讨要钱财。那个时候，迦希因为害怕和委屈，哭得天昏地暗。因为哭声太大，一帮子男生便想堵住她的嘴。是那个叫做夏沙的小女孩突然出现，小小的身子挡在她的面前，努力训斥那些高大的男生，就这样替她挨打，而她自己却只有在旁边哭的份。
如果不是保姆及时出现，估计夏沙会被打成重伤。
保姆将夏沙从地上扶起来时，她早就满脸泪痕，可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抽两下鼻子，她说道：“喂！不要哭！爸爸说一直哭鼻子的孩子妈妈会不要她的！”
听到这句话，迦希立刻停止哭泣，倒不是觉得妈妈不要她会觉得伤心，而是她眼前的那个女孩明明就瘦弱的要死，却在阳光照耀下显得异常高大。
*
原来，记忆也是会骗人的。
笑着笑着，眼泪就突然掉下来，大颗大颗地落在照片上。迦希合上项链，靠回墙壁，耳朵边回响着艾利克斯最后的那句话。
“她跟我说，一直哭鼻子的孩子，妈妈会不要她的。”
可是她要怎么控制那些莫名其妙的泪水？
一抬头，整个清晨的鸟叫也抵不过迦希忽然爆发的哭声。
*
当夜，艾利克斯身中二十六刀，没有一个伤口能够自动治愈……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真相（迦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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