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夜人未央》三棱Leng

2、异乡收徒

　　奉昔八年，东夷和南蛮部族归顺大郁，两国王族同时赶往京城献礼以示诚意。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王族的马车周围围满了百姓，热闹至极。

　　“白大哥，这是什么阵仗这么热闹啊？”一个瘦弱的年轻男子带着斗笠轻纱，好奇问身边的人。

　　被问到的中年男人转头看他，语气很是恭敬道:“白公子啊，你不知道吗，这是南蛮王族的马车，正要进京去面见皇上呢！”

　　“面见皇上？南蛮要归降？”

　　“可不是吗！他就是不想，咱们皇上也得打的他哭爹喊娘的求饶啊！”那大汉看上去颇有几分快意，语气里透出浓浓的豪迈。

　　这戴着斗笠的白公子正是吟木白。

　　此地是南部边疆一带的一个小镇，半年前附近一个山村突发瘟疫，吟木白恰巧路过那里，便顺手救了全村的人。

　　这地方偏远落后，在医术上尤甚。本以为马上要见阎王的村民们被吟木白救活后，恍若见到了天神一般，都恳求他能留下来。

　　本就心肠软，再加上找寻自己的身世多年无果，吟木白便答应先留下来，日后再另做打算。

　　此时听到南蛮臣服的消息，他打心底为江沐高兴。

　　“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殿下，怀昔……”

　　“白公子，你在说啥呢？”那壮汉听到他喃喃自语忍不住问道。

　　“哦，没什么。我这边需要的东西都买到了，你们呢？”这次进城主要是采办村里平时的用品和药物，吟木白不放心交给别人去做，所以每次都是自己跟着村里的马车队伍一起出来。

　　“买齐了买齐了，哥几个在这儿看热闹忘了时间，那咱这就回去吧。”

　　“好嘞。”吟木白笑道。

　　白大哥驾着马车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好好一个斯文儒雅的善良公子，怎么就被烧毁了脸呢！可真是天妒英才，红颜命薄！

　　村夫老白好容易想出两个文绉绉的成语来，还用错了一个。好在吟木白并不知道自己不仅被人说死了，还说成了女人。

　　赶了三四个时辰的路后，马车队伍停在了一个名叫白峰村的小村庄。

　　村口站着一排个头参差不一的小娃娃，见到吟木白从马车上下来后，一股脑的朝着他涌了过去。

　　“白哥哥！白哥哥！”小孩子们在他身边蹦蹦跳跳吵闹着，很是朝气蓬勃。

　　吟木白在遮挡着面部的轻纱后也笑弯了眼睛，这里的孩子都很喜欢粘着他，他也喜欢这群孩子们，喜欢这个村里的一切人和事物。

　　朴素又富有灵气。

　　“嘿！你们几个小兔崽子，整天就知道粘着白公子，去去去，自己一边玩儿去！”白大哥训斥道。

　　“没关系的白大哥，我很喜欢跟孩子们一起玩，你别这么说。”吟木白温声道，的确能让人听出来他心中的欢喜。

　　几个小孩儿一扫刚刚被训斥的灰头土脸，又纷纷扬起头来笑哈哈，有几个调皮一些的甚至还对着白大哥做鬼脸。

　　“嘿呦你这小鬼！”白老大这个暴脾气挽起袖子就要揍这几个捣蛋鬼，几人往吟木白身后一躲，老白顿时不知道该从何下手了。

　　吟木白看得好笑，也知道村里的人都是很尊敬自己给自己几分面子的，便打圆场道:“白大哥，兄弟几个他们还等着你卸货呢，快去吧。”

　　老李只好作罢，讪讪的收手去和村里的年轻人一起整理物资。

　　白峰村依山而建，是极为偏僻的地方。每个月的十五，白老大都会带人去镇上采购生活用品回来。

　　这里人的生活方式不知该说是落后还是超前，颇有几分古代圣人所描绘的大同社会的意思。大伙儿不分彼此像一家人，所有的东西都是共有的，各取所需。

　　吟木白看着围在身边的几个孩子，想了想说道:“你们想不想跟我学治病救人呀？”

　　“想！”抢先回答的是刚才对老李挑衅做鬼脸的小男孩。

　　其他孩子也争先恐后回答。

　　吟木白问他们:“为什么想学？”

　　“因为喜欢白哥哥呀！”众人异口同声。

　　听着这朴实无华的答案，吟木白在心里无声笑了笑。不过这不是他想要的回答。

　　第一个抢先说话的小男孩反倒没开口，在一旁低着头像在酝酿什么。

　　“小鸢，你怎么不说话了？”吟木白蹲在他身前问道，他比这些孩子都要大一些，应该也更能吃苦，更懂事。

　　“我……我不是因为不喜欢白哥哥，而是有更重要的理由。”叫小鸢的孩子犹豫着说。

　　“是什么？”

　　“爹爹娘亲和叔叔婶婶们都因为得了怪病差点就离开我了，看着他们被病痛折磨，我无能为力又不能替他们受苦。”小鸢说着终于不再吞吞吐吐了，“所以我想跟您学习医术，这样一来以后村子里再有人生病的话，我也能尽我的力量让他们不再痛苦了。”

　　“我知道哥哥是我们全村的救命恩人，医术高明人又好，所以请您收我做徒弟吧！”他一边说一边跪了下来要给吟木白磕头。

　　吟木白制止他的动作道:“拜师的礼节先不急，等我们去征得你爹娘同意后再拜不迟。”

　　白鸢喜出望外，白哥哥答应收自己做徒弟了！

　　其他孩子虽然没做成徒弟，也都笑嘻嘻的要跟着一起去白鸢家里玩。

　　说来也巧，吟木白谎称自己姓白时并不知道这里全村的人都姓白。这也是后来大家都说“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的原因。

　　吟木白牵着白鸢，身边簇拥着一群孩童，往白鸢的家里走去。

　　途中不管有谁看到他们，都会问一声好。

　　他看着右手边的白鸢，越看越像在宫中时，曾经被江沐从小欺负到大的九殿下。

　　最后一次见九殿下，他也是同小鸢差不多的年龄，一样的活泼调皮又聪明懂事。

　　想来如今也是少年初长成，一定也像三殿下那般潇洒倜傥吧。

　　“师父，到啦！”白鸢有些兴奋的喊道。

　　吟木白轻笑，这小鬼还真是机灵讨喜。

　　白鸢小跑进家门，一路跑一路喊:“娘亲！爹爹！白公子要收我为徒啦！”

　　等小鸢带着爹娘出来的时候，半个村子的人也都闻讯赶了过来，因为喊的声音太大想听不到也难。

　　吟木白见白鸢父母出来，作为晚辈先行礼道:“白二哥，二嫂。”

　　白鸢他爹在村里年轻一辈排行老二，村里同辈的人都叫他二哥。

　　因为是救命恩人的关系，吟木白又从小家教良好风度翩翩，很难让人不尊重他。若非他平时待人随和又性格开朗些，就会给人高高在上的感觉了。

　　“白公子，您真的要收我家这儿子当徒弟吗？他平时就会调皮捣蛋，恐怕会给您添乱啊。”白二哥有些受宠若惊，这白公子一看就非池中之物，若自家儿子能得到贵人指点自然是好的，可又怕孩子年纪小不懂事惹出什么麻烦来，纠结不已。

　　吟木白看得出这夫妇二人是打心眼儿里愿意的，老实人心里所想全都挂在脸上了。

　　“孩子哪有不调皮的，何况小鸢聪明又懂事，我很喜欢他，二哥二嫂就答应了吧。”

　　“我总有一天要离开这里，大家如果再生病了，有小鸢在我也好安心。”

　　听到他这样说，白家爹娘终于做了决定:“那就有劳公子了，他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您多担待。”

　　“白二哥这是说的哪里话，大家都是一家人，您别和我这么客气。”吟木白笑道，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也能切实感觉到他这话是发自内心的。

　　周围的人听到他们这番对话，也纷纷为小鸢高兴不已。

　　白鸢乐呵呵蹦到吟木白跟前，当着全村人的面跪下来磕头。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吟木白这次没有拦着，等他拜完以后扶他起来，从腰间解下了一颗金色的铃铛。

　　“这是师父送你的拜师礼物，拿着。”

　　铃铛是纯金打造的，在日光照射下散发出夺目的光彩，很是耀眼。

　　白鸢一看就喜欢的不得了，接过铃铛连声道谢。

　　白老大从人堆里钻出来，站到了吟木白和白鸢中间，低声对吟木白说:“白公子，这铃铛是金子做的吧，这般贵重的东西，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吟木白扯谎道:“只是看起来像，并不是真的金子，我瞧着闪亮亮的小鸢会喜欢，就送给他当礼物了。”

　　“这样啊。”白大哥听他这么说毫不犹豫地就信了，“那是我多虑了。”

　　吟木白浑不在意的笑笑。

　　再过一段时间，我就会离开大家，离开这个世界了。临走之前，能将师父所传授的本领留下来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