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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适安 ...

  •   幕篱一角被她挑起,陈格看着她如何进衙门,又是如何的出来。
      站了不知多久,天上春雷滚动,雨丝细如牛毛,簌簌落在衣襟上,湿意渐深。看够了她佝偻的背影,陈格敛了眼眸里的怜意。不甚宽的街道上从东面奔来一辆马车,速度渐渐趋缓停在她面前,一只手撩起茄色的细布车帘。
      “上车。”说话之人的面容白净俊秀,探出半张脸来道。顾衡拉她上车,掏出袖中的帕子递给她,“春雨虽贵如油,不会舍不得擦吧?”
      “怎会,如若真如此世人春日皆储雨来换米钱,贫者无忧,衙门外的鼓也会少击几响。”陈格随意道,取下幕篱,一张脸上笑意浅浅。
      “钱财只可解决一部分问题,剩下的出在人身上。”顾衡道,复挑起帘子,雨幕里不见那老妪,“方才见你看那人出了神,是想帮她一把吗?”
      “这是你造的头,你可还记得陈芸?”陈格问他,靠在车壁上,嘴角微翘,无奈道,“有心无力,我不可出面。”
      “自然记得,如何?那位伸冤老妇是她母亲?”顾衡道。
      “正是,她的二儿子自杀。”陈格挑眉,“女儿凶死,儿子自杀,任何一个母亲都不好过,你说是也不是,过不久我怕帝都之人茶余饭后都要说一说,影响恶劣。”
      顾衡沉吟了会抬眼道:“后面并非我所愿,有人逮着此事不放,意有所指。陈芸此人,初次相见,莫说是我,便是和你朝夕相对的同窗亦是难以分辨,如若此案要查,最后八成要引到你身上,如此不安好心,我以为,除了顾崎便是苏陟修了。”
      “他近日去了适安,相处多年,他不是那样的人,倒是你那弟弟,一直闹腾的很。”陈格想了想道,“吴子夜已死,冷氏你可知去了哪里?我私下让人查过,竟不知所踪。”
      “不知,既然查不到那边是让人有意藏起来了。”顾衡道,嗓音低柔。
      陈格揉了揉眉心,一个陈芸就是火星,有人借着风来想一把烧着她。
      “你不若,出帝都避一避?”顾衡缓缓道,收回帕子。
      陈格看着她,眼波闪动,却是闭口不语。
      *
      三日后,适安城郊。
      那辆简朴的马车停了,是在一棵大槐树下。雨丝细密,苏陟修掀开 帘子朝外看了看,已经不在京畿了,而是再适安城外的一间小茶馆前。
      远处牧笛悠扬,烟雨迷蒙,群山约见一个轮廓,雨中飞燕低旋。
      他披着绣着暗纹的斗篷,发丝上沾了飘来的雨水,眉目浸染水汽,更显温润。小酒馆内已有一人恭候。
      苏陟修缓缓抬起伞面,瞧着二楼的那个年轻人,行至门前,笑意浮出眼底。
      “纪大人许久未见,还是老样子。”
      纪容懒懒一笑,手中的折扇轻敲桌面:“你说说,许久未见是多久?”
      “客套话罢了,当真作甚?”
      他与纪容相见少之又少,以至于他是如何随了顾崎苏陟修都不知,此次见面无非就是商谈顾崎的那批火药中途出的意外。
      “你来找我的事,尽管放心。”纪容道,“目前入春,雨水多了起来,道路泥泞,陆路运送不便,走水路更好。”
      “一切妥当?”
      “一切妥当。”
      苏陟修对上他的眼睛,是一双桃花眼,看起来真的很。他笑了笑,真假怎么能凭一张嘴,一张脸听出来看出来?
      喝过三碗茶,他转头看向窗外,大运河经过适安,此时看不明朗,一辆马车驶过,路上行人稀少。
      “听说陈九思住在你家。”纪容终于问道。
      “是呀,我聘她做了我外甥的夫子,日子过得宽裕,不必操心。”苏陟修淡淡道。
      纪容:“……”
      后又问了几句,纪容也是几年没见陈格,不知长得如何模样,苏陟修听他问起这些低头想了想,最后便是几个字答了他。
      “一切如初。”
      “一切如初?”说罢纪容想起之前苏陟修问他的话,笑出声,“苏明秋,因你是自己人,我便不废话,你若是不信我,大可停留一些时日以观真假。”
      “帝都有事要忙。”苏陟修道。
      纪容哼了声:“你确实是事情多,这一次怎么换了你出帝都来?”
      “给他们放个假。”苏陟修说,理由十分人性化。叫纪容不好反驳。
      “罢了,雨势渐大,茶也无味,到底是回城吧,我出城十里接你,手头上要忙的事不比你少。”纪容道。
      他掸掸衣袍,等也不等了,骑上自己的马,窜入了雨中。
      苏陟修站在楼上望着那一抹青灰色背影,闭了闭眼,低头看着淡青的茶露出一丝苦笑,他出帝都,是因为顾崎怀疑他。
      *
      话说先前苏陟修看到的那辆马车最后入了城,停在纪容的住所附近。
      陈格数着手里的念珠,光线昏暗的车厢内,忆起几日前顾衡的话。
      送她来适安,避祸是一方面,他想做什么,陈格猜出一点。好多年过去,她有些想念一到下雨打雷时就抱着她嚎啕大哭的顾衡。
      纪容先回的官府,将近傍晚回到巷子里的住所。
      巷口的马车听看门的仆人说,已经停了很久,换了身衣裳后他撑着伞走近。
      “阁下……”话音未落,帘子被人掀开,他怔住了。
      陈格不说话,撩起石青色衣摆跳下车来,她这么些年没怎么长个子,这会子看到比她高多了的纪容站定了后评价道:“一别多年,混的人模狗样了。”
      纪容微笑着,收了伞。雨停了,才初春,傍晚的巷子里仆人悬了羊角灯,微醺的光芒落在雨后石板的积水上。
      “一别三年,越来越像个男人。”说罢,却是实实抱住了她。
      “我问苏明秋,你长得如何,他说一切如初,现今才知道,狗屁的一切如初。”他小心摸过她眼尾的箭伤,“人家从边疆回来越长越壮,你反过来了。”
      “总归还是回来了。”陈格知道他嘴欠欠的,也不去争论。
      “你怎么过来了?”纪容好奇。
      “我过来探望探望你。好歹有些血缘关系,一年也见不到一面。”陈格道,从他怀里抬起头笑道。
      纪容却是看上了她的喉结。拿手指戳了戳:“还挺像真的。”
      “别乱碰,碰坏了你赔不起。”陈格打开他的手。
      两个人站着小叙一会,兴奋之余,并未察觉缓缓驶过的马车。
      车轮压过积水,夜间有薄雾升起,行至一处偏僻地界,已是无路可走,再向前便是大运河的渡口。船上点了灯,朦胧之间水波荡漾。
      “公子,前面已经没有路了。”车夫道。
      “雇一艘船,水路可行。”苏陟修吩咐道。
      夜里微凉,临河水汽重,车夫给他取来大氅。
      侧卧小船,他静默许久,想起不经意间从帘缝中瞥见的一幕。也不知是怎么了,意外之余心里有一处堵住了。
      帝都之中处处有顾崎的眼线,不许他私藏一个人,于是有了陈芸之死。陈格背后是谁他隐隐猜到了,无非就是太子,昔年她略有透露。
      慢慢的,心里有嫉妒滋生,今天尤甚。
      *
      陈格不知道陈芸有几个兄长,她也是挺背的,刚出了巷子就遇上一个。
      同陈芸的二哥是差不多的反应,只不过更是激动一些,上前居然拽住了她不放。
      “没想到你却在这里,娘为了你和二哥上帝都了,她老人家身体不好,但时时把你挂在心上,你还不去见一见?”
      “我都说过,我是陈格,并非是陈芸。”陈格无奈又解释一遍。
      但陈芸她四哥不吃这一套,因为陈芸当年和吴子夜私奔之时就是女扮男装,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最后他几乎是连拖带拽把人弄回了家,一路上十分引人注目。
      一会去就扯着大嗓门就对屋里道:“芸娘她没有死!”
      陈格粗略看了眼,他这房子不大,却很严整,养了几只鸡,一条狗。
      陈格一被放开了便朝门奔过去。他四哥当过兵,往门那一堵,便是个路障,陈格苦笑:“你真认错了,你娘在的话我愿意见一见,没有哪个母亲会认错自己的女儿。”
      “这样不就好了,我还以为你心里还挂念着那个畜生。”他拍掌很是高兴。
      被请进屋,不久见他从里屋扶着一个系着抹额的老太太上来。一脸慈相,见到陈格的第一眼,便是拦不住就要扑上来,泪流不止。
      陈格:“……”
      她扶着老太太的肩膀:“老太太两地奔波劳累了。只是,我不是你女儿。”
      老太太一瞪眼,擦了擦眼泪:“你不是还有谁是,他们都说你死了,今个才知道都是骗我的。”
      “今个才知道?”陈格问。
      她可是几日前看到她在衙门前伸冤呢!
      “你这不是活生生站在我跟前吗?”说着伸手就摸上来。
      陈格皱眉,眼疾手快抓住了两只皱巴巴的手,那双手摸的可不是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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