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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生 ...

  •   顺康天佑二十一年,京唐傅府。

      府内上下规矩的跪在地上,连常年游走在门廊前的黄花猫也呆呆的坐着,清姨娘抬眼盯着手腕上的红琉璃手串,把呼吸声压得很低,傅太师握着圣旨的手微微发抖,他一生经历过太多大风大浪,却从来没像现在一样忐忑。

      昨日夜里,听宫内线人说自家女儿想和侍卫私奔,他原本打算今早派人进宫一探究竟,然而就过了一夜,女儿就跳了后花园那口浅塘,死了。

      更古怪的是,陛下非但不问罪,反而给了女儿封号‘静安’,赐下重赏,这难不成是想告诉他:谢天谢地,你女儿终于死了?

      金银珠宝被一箱箱的搬进傅府中,管公公看着跪在眼前这一大家子人,晃了晃手里的拂尘,脸上的肉随着他的动作抖动,他扯着尖细的嗓子面色沉痛的扶起傅太师:“傅太师啊,皇上对静安皇后用情至深,听到这个消息真是哀痛至极,您自然更是难过,可不管如何痛心,为了朝堂社稷也要请您保重身体,节哀啊。”

      “是小女不孝,还请陛下恕罪。”傅太师对一旁的家奴使了个眼色,家奴从袖口摸出一袋碎银恭敬的递到管公公跟前。

      关于这个大女儿,他知之甚少,她长大后,唯一印象深的一次,是在她进宫前见过的那一面,虽然安儿不通文墨,但至少礼仪周全,只是没想到,他看走了眼,大女儿进宫后,每天府里都在传来帝后不和的消息。

      具体点说,他除了要继承家族重担的嫡长子以外,对所有儿女都很少关心,他前半生战战兢兢辅佐先帝,后半生呕心沥血教导幼帝,现在老了,才发现从小就心虑深重的幼帝越来越难以琢磨,他的儿女一个比一个让他不省心。

      “傅太师,奴才这就回宫复命了。”管公公弯下腰行礼。

      “有劳管公公。”傅太师直起酸痛的老腰,心中一片苍凉,面上却不表露半分。

      待管公公一行走远,站在一旁的清姨娘抹平傅太师官服上的一处褶皱,小声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傅太师没有理睬,傅老太太被几个婢女扶起来颤巍巍的坐到搬来的雕花檀木椅上,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清姨娘闻言从袖口拿出帕子,擦拭着湿润的眼角,哽咽着开口:“老爷,安儿这孩子自小沉默寡言,对人对事都不热络,可妾身自认是尽心尽力教导她,也算是有个样子,哪能想这孩子竟不顾家族荣辱,兄弟前程,做出这等事。”清姨娘说着又低下头,无语凝噎。

      傅太师望着站在他身后密密麻麻的人,有亲人,有奴仆,但这一瞬间他却觉得陌生,恍惚中还是发妻刚生下长女的时候,府里屋檐下高挂着着红彤彤的灯笼,屋内长子正踮着脚热切的仰头张望睡在小床上的小妹妹,妻子侧身躺着温柔的哄着孩子,不经意与他对视,便盈盈一笑。

      妻子长得美,一举一动都柔美温和,虽然体弱,但她在时,把儿女教导得好好儿的,若她还在,也不至于他和长子长女离了心。

      傅太师不敢深想,好像突然间没了力气,却又在下一刻恢复原状,他看了一圈众人,缓缓道:“帝后情深,不许任何人擅自揣测圣上旨意,各自回屋吧。”

      傅久安昏昏沉沉的,但她也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再次睁眼时,她正站在御书房中央,还穿着她最喜欢的海棠花单衣,现在的自己算是个鬼吗?

      她记得自己是被人打昏后扔进水里的,负责打她的人应该还是个生手,业务不够熟练,夜里风凉,她清楚的感受到被人抗在肩膀上匆忙走动的颠簸,还有冰水从鼻腔充斥到五脏六腑的疼痛。

      “臣附议。”

      一个洪亮的声音打断傅久安的回忆,她抬眼望去,张大学士正跪在她身旁,她在后宫偶尔也能听见张大学士的光荣事迹,传闻他是满朝最热血的臣子,在大殿上总是和意见相岐者说着说着就往朝堂上最粗壮的那根柱子上撞。

      “先后无德无能,不满者甚多,应即刻废除先后封号,另立贤良者为后,治理后宫,以作表率。”张大学士一字一顿,态度坚决。

      傅久安听着这些话心里苦啊,她入宫两年就看陛下和宜妃秀恩爱了两年,她能管的事不多,多数时候负责宫内举办活动时当个摆设,不料死了还要背个无德无能的骂名。

      “明日再议。”清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她望着坐在高位上的男人,心生惧意。

      做人时生活在他的威严下,做鬼了竟然还要面对他。

      “陛下不可!先后品行不端,有勾引侍卫之疑,名为白桃的宫女可以为证,陛下大度宽宏,却不应该不谈此事。”张大学士毫不退让。

      勾,引,侍,卫。

      傅久安一口气憋在心里,头昏眼花,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不能说话了就要被这样冤枉吗?这可是诛九族的死罪,她已经死了倒不要紧,但绝不能祸及家人!一道光在她脑海里炸开,她彻底失去了作为鬼魂的意识。

      “朕说,明日再议。”魏惮看着眼前白纸上的墨水渐渐晕开,放下了笔,“退下。”

      “臣遵旨。”张大学士深感无力,一无所获的走出御书房。

      “陛下。”宜妃走进御书房盈盈一跪,她今天穿着湖蓝色缎地外袍,裙角绣着各种姿态的白色蝴蝶散在地上,衬着她清秀灵动的脸,越发让人生怜。

      “谁允许你进来的。”魏惮没有抬头,又拿起笔开始勾勒白纸,声音冰冻三分。

      宜妃打量着魏惮冷淡的神色,随即悲痛的皱起眉头,“陛下别为静安皇后难过了,千万别伤了身体,若是陛下想要安静,臣妾放下荷叶玉枝粥就走。”说完她放下食盒,行礼离开。

      宜妃是懂事的,所以才有今天,哪里像她?

      魏惮揉着眉,想起她,无声发笑,她刚刚进宫的时候,事事小心,怕自己做事笨拙又总觉得他不喜欢她,所以总是静静的站着,什么都不参与,几次被别人欺到头上,都柔柔顺顺的忍了,宫里人就都说她是个软脾气,只有他知道,她看起来温吞静默,其实背地里比谁都倔,不然,她学着宫里那些人的样子,用手里的权力做几件折腾人的事,再不济在他耳旁说几句别人的闲话,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明明没读过几本书,却偏生学了腐朽书生清高不屈的性子,他握紧双拳,靠在椅子上,真想去坤宁宫好生数落她。

      可便是去了,也再不会有一双眼睛娇娇软软的看着他了。

      殿外,雨越下越大,与她为数不多的记忆像是要在他的脑里盘旋扎根,这几天越想越多,越想越深刻,有一口气闷在他心里,并不叫人烦闷,却无时无刻不压着他的心,魏惮甩开笔,浓黑的墨水洒在地上,他坐在椅子上,听着雨声平息心中的波乱。

      康顺天佑四十四年,大殿寝宫。

      明黄色的床边跪了一群人,他们哭声不断,有几个人甚至哭到快要昏过去。

      魏惮躺在床上,面色平静的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哭声,她走得早也好,至少现在想起来她仍然是十六七岁面如桃瓣,色如春晓的样子,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总是怯生生的看着他,让他突然在某个日子里辗转难眠。

      这一生未有遗算,功绩无数,唯一的失败就是没看紧她,他在回忆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 作者有话要说:  1.下一本古言《软暖笼》,欢迎小天使们光临!
    她天生卑贱,在阴暗的宫里苟且偷生。
    每日兢兢业业给主子端茶水,帮主子递刀子,唯一的失误是抛弃了一个将来的大靠山。
    终于,他身居高处,无人可及。
    手握天下权势,目及汪洋大海。
    眼里不容沙子,不容背叛,不容一切不喜的东西。
    不知哪里窜出来的蓬头垢面小姑娘,可怜兮兮的拉着他的衣角,“你还要我吗?”
    他嫌弃的提起她,大步回屋,关门。
    底下人埋头不敢看,说好的哑巴呢?说好的不容背叛呢?
    他曾坠入无边地狱无路可归,遇见她,至此,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2.下一本现言《明天的我会更喜欢你》,欢迎小天使们光临!
    他是她生命里的一道光。
    她可为他披荆斩棘,也可为他沉入海底。
    陆哥怒了,去它的情情爱爱,老子想要个女儿怎么这么难。
    3.欢迎点击作者专栏,抱养阿灯~(星星眼,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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