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拉美西斯》绛唇の影

86、第四十九章 加沙之宴 （2）

　　入夜，月色朦胧，从海面上反射回来的微光渐渐映出了一个个粗糙的轮廓，摇曳的树影，围聚的人群，菱角分明的房屋。除了一些岗哨外，阿蒙神的军队都卸下了防备，兴致勃勃地围聚在宫殿外。
　　微凸的高地，权且当作了简陋的舞台，上面跃动的舞女，步伐婀娜，轻摇柳腰，眼神迷离魅惑，惹火般的煽点着周遭愈加亢奋的气氛。她们踢踏着当地的舞步，热情活泼，赢得呼声连连，埃及士兵们从未见过这异域的舞蹈，新奇，欢爱而沉溺。不一会儿，精通埃及舞蹈的女祭司们便袭着一身身的努格白跃上了舞台，紧接着是一位同样装束、手捧埃及竖琴的加沙歌女，她手指灵巧的点拨出一个个悠悠然的音符，缓缓地唇齿蠕动间竟迸发出亮丽的音节。女祭司们随着埃及的庆典音乐，轻盈地迈起了太阳神王朝的舞步，热烈的欢迎阿蒙神的军队。
　　而此时，加沙宫殿的大堂里，也是一番热闹欢腾。
　　法老王理应坐在上位，欧赫修恭敬地退坐一边，入席的还有埃及的四位大将军，以及与他们同样官位的六个护卫。每个人都舒服地盘坐在绒毯上，身前的矮桌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食物糕点，美酒牛奶。
　　拉美西斯优雅地靠在他的兽毛背椅上，他的身后立着两位怡然扇风的侍女，持着约有人把高的金边大扇。他神态悠闲地端起一杯葡萄酒，凑到鼻前轻轻嗅了嗅，眼神却意味深长的盯着端坐一边的加沙城主欧赫修。
　　这欧赫修自然是个聪明人，立即明白了法老王的用意，他毫不迟疑地站起身，说了几句恭贺的话，就率先一杯酒下肚。
　　席间的将军厄多，不禁暗自埋怨起法老的多疑来，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拉美西斯不动声色的收回眼神，漫不经心地啄了一口杯里鲜艳的葡萄酒，抬手示意后面那些碍眼的侍女退下。
　　一场暗战终于悄无声息的落下了帷幕，悠扬的乐声响起，衣着暴露的舞女们从大门鱼贯而入，惹得席间的众人不禁瞪大了眼睛。
　　她们衣物鲜亮，身材惹火，胴体在仅有的缠绕布下若隐若现。从她们妖娆的舞步中，缓缓地迈出了一位美艳的姑娘。她戴着埃及扎成细细麻辫的假发，嗜血般的红唇，浓重的黑线勾勒出她美丽的眼眶，褶皱的努格白毫无保留地把整个胸部露在了外面，在□□的胸部下由一条金丝线系紧，仅有网纱般的披肩盈盈绕在肩迹。
　　多么美丽的姑娘！多么妖艳的女子！
　　简直可以与埃及第一美女伊斯诺芙相匹敌。
　　没想到，加沙的姑娘竟然有如此的潜质！
　　众人都在心底暗自赞叹了一遍。
　　拉美西斯冷淡的眼神依旧是似有似无地掠过大堂底下，仿佛所有的舞姿、所有的美色都尽收了眼底，又仿佛根本没有任何东西进入了他心里。
　　身着努格白的女子步伐轻盈而沉重，她慢慢地迈上前一步，绕出众舞女的包围圈，微微抬头，眼神直视着望向上位的法老。
　　只觉得眼前掠过一片熟悉的白色，还未等拉美西斯完全明白之时，四目就这样深深地锁住了，片刻的惊诧。他拧了拧眉头，半晌，终于淡淡地吐出了三个字：“曼德安？”
　　被唤作曼德安的女人恭敬地行了个礼，眼中萦绕着盈盈的雾气：“都这么多年了，当年的摄政王子也已经成为了法老王，如今更是威严遍及天下，没想到，竟然还能记得我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她的声音响亮而亲切，大气而不至于聒噪。
　　“你怎么……”
　　“我怎么会在这里？”
　　拉美西斯肯定地点了点头，淡淡的疑虑盈上心头。
　　“当年是您抛弃了我，我自然要有自己的生活。”
　　抛弃？
　　话语之间，拉美西斯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两个情人相好，在埃及根本不算什么。没有感情了，也自然是要分开。
　　就算是抛弃，作为当初的摄政王子，现今的法老王，他完全有资格去玩弄无数女人的心。
　　一个未婚甚至已婚的男人尚且可以有许多情人，他们用身体来相爱，互诉衷肠，当爱情远离的时候，也便是分开的时候。更何况是高高在上的法老王，他是神灵的化身，他的旨意就是神明的启示，埃及的王土都在他的脚下，他掌控着太阳神王朝的玛阿特。一位任职王家书院的训教老官吏还意有所指的嘱咐他，“你可以爬上无数张少女的床，但却不能霸占一个有夫之妇”。因为，在底比斯，富家贵族子弟挥霍浪荡成风，女子也毫不介意同时拥有许多的情人。然而，埃及伟大的法老王却没有那些纨绔子弟的喜好。
　　他们欢爱的时候，两厢情愿，不欺不凌，她用情，但是他却不知道爱情，他们分开的时候，他至始至终没有给过什么承诺，又何来抛弃？
　　那天，他只沉静地站在尼罗河边，仿佛世界上最完美的雕像一般，远远地向北眺望，那深邃的赤金色眼眸似乎能洞穿一切般，穿过层层时空的阻隔，望到尼罗河三角洲那个美丽、让人无法释怀的身影，也就是那时，比-拉美西斯城一直深深地盘踞在了他的心里。
　　而她，紧紧地攥着努格白的裙摆，只是呆楞般望着他宽阔的脊背，平静的尼罗河犹如沉睡一般从他身前静静地流过，一如往常，辽阔而美丽，他的背影挺拔高大，他的手臂健硕有力，蕴藏了多少美丽的回忆，那暖意的怀抱，那温柔的爱抚，那激荡的热情……泪水渐渐地盈满了她的眼眶，她不能失去他。
　　然而，他残酷的声音在一瞬间却生生地把她打入了地狱：“我们以后不用再见面了。”
　　不是她爱的拉美西斯，不是会给她热恋的拉美西斯……
　　她狠狠摇着头，奔涌的泪水迷漫了她浓妆的脸。
　　那样冰冷的声音，那样冷淡的语气，仿佛连心也游离了这个世界。
　　“拉美西斯？”她声音嘶哑，“到底为什么……”
　　“因为，我对你没有感情。”他出神地望着北方，然后，自嘲地哼了一声，轻轻垂下眼睛，向着孟菲斯的王宫走去，连一个眼神也不肯施舍，“明天，我就去底比斯。”
　　“明天？”她全身颤抖起来。
　　“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自从，你出征以来……”她突然冲了过去，从后背一把抱住她的爱人，“我们有多久没有缠绵……”
　　“不必了。”拉美西斯反手推开她，“孟菲斯城有许多出色的青年，他们为你着迷，你可以……”
　　“可是，我不爱他们。”
　　“那你现在明白我对你的心情了？”年轻的摄政王子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可那冰冷的神色仍旧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明早我就启程，你不必来送了。”
　　世界就是在那一刻变得支离破碎，还有她的生命。

　　“你自己的生活？”只在一瞬间，拉美西斯就很好地隐藏了他眼底深处的颤动和讶异，“我一向这样认为，从没有半点干涉的意思。”
　　大堂上妖娆的舞姿依旧，偏偏翻飞，热闹非凡，乐音传唱，融融暖意，只是官吏们都没了那些心思，一个个疑惑地望着这位妖艳的美女还有上位的法老王。
　　她和陛下之间似乎……关系非同寻常……
　　宫殿外，歌舞生平，一派祥和，宫殿内大堂外，一队队的加沙士兵，悄悄地移动着，渐渐地围聚起来。
　　“所以现在呢，我被当作贡品献给陛下……陛下，您会怎么做……”舞姿缭绕之中，曼德安丝毫不受影响，只是愈加紧逼地望着她昔日的爱人。
　　“我从来不接受这样的贡品。”冷淡的语气，决绝的眼神，没有半点迟疑。
　　“还是因为没有爱情……”
　　“因为根本没有兴趣。”拉美西斯有些不耐烦。
　　“即使把我赏赐给您的部下……”
　　这一问，拉美西斯突然怔住了。
　　把他曾经的情人赏赐给自己的部下？
　　大堂里的官员们也被这样直白的问话惊得瞪大了眼睛，完全忽视了那些卖力起舞，吹弹唱奏的加沙美女们，满心期待地望着这位妖艳美女，还有法老王的回答。
　　“军令杜绝这种强迫的祭献。”伟大的法老尽量使自己显得毫不在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如果，我是自愿的呢？”
　　“这……”这位阿蒙神之子停顿了一会，他仔细地盯着眼前这个叫她琢磨不透的女人，眼神里带着些许的猜疑，她究竟要做些什么，“那是你自己的事。”
　　“陛下……”曼德安妖媚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您犹豫了……”
　　“可能吧。”拉美西斯一如往常冰冷的脸色突然间有些不自然。
　　“那是因为什么？”
　　“这个你有必要了解吗！”伟大的法老突然厉色瞪着眼前的女人，语气不佳，这个女人的意图究竟是什么？不合时宜地出现在加沙……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阴谋……他的眼神不禁瞟向一边的欧赫修，后者明显是故作镇定地盘坐着，额角隐隐渗着汗珠。难道说，曼德安的言行举止也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如果，我今天只想服侍陛下呢……您会答应吗？”曼德安似乎根本没有受到法老王狠言相向的影响，若是其他的女人早就拜倒在地上连连请罪了。
　　阿蒙神之子颤了颤眼皮，突然眯紧他赤金色寒霜般的眸子，阴冷的视线震慑地撇向大堂下的女人，那呼啸而至的低气压，让在座的官员不禁打了个寒战，但是曼德安却故意忽略不见般，竟然丝毫不受影响。
　　她的眼神紧锁着上位的拉美西斯，一点点地挪着步，小碎步般向法老王移近。
　　如果，你今天答应，那么，我可以手下留情……
　　如果，你还是那么决绝，那么，就由我亲自送你离开……
　　做成木乃伊……才能永远把你留在身边……永远不分离。
　　她一点点的挪步，缓缓地靠近，深棕色的眼眸仍是一动不动望着那至始至终深爱着的法老，修长的手指轻轻动了动，不动声色的探向腰间隐藏的匕首……
　　拉美西斯
　　你究竟会怎么做？
　　我很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