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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三十四章 身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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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拉美西斯,意为“拉美西斯之家”,坐落于富饶的尼罗河三角洲东岸,把守着母亲河的众多出口之一。
它的奢华富锦不可同日而语。
空气里摇荡着蜂蜜与牛奶的甜香,不时零星的传来阵阵金属饰物因为行走的震动而发出的悦耳触碰声。
宏伟华丽的宫殿上彩砖映日,黑色的花岗岩大门时开时闭,随着忙碌的官员深入视线,也许便能望到偌大的厅堂里耸立着多不可数的巨石柱,繁复奇异的图案和文字缠绕其身。
洋槐、棕榈、柳树和矮木交相映衬,雏菊、白莲、飞燕草和芦苇更相叠替。金色的日光下,是金色的大地,金色的瓦砖,金色的首饰,满目喜颜,笑语盈耳。
正如埃及古文献的记载,比-拉美西斯有着“华丽的晾台,镶有天青石和绿松石的厅堂令人炫目”。年轻人“平日也着节日盛装,头发油亮,纹丝不乱。他们立在门旁,双手持满青葱的草木”。
不用怀疑,这里就是比-拉美西斯,河流交织,资源富足,印证着天地光辉的比-拉美西斯。
它的存在便是拉美西斯不菲智慧的最好显现。紧挨东部边境,严加防守经常遭到外族侵袭的富饶宝地,筑建起埃及与亚洲的重要商业交汇地。
当然,最重要的,这里是法老和他爱妻的甜蜜小窝——拉美西斯之家!
法老,伟大的阿蒙神之子,年轻有为,他虽然冷漠、不见喜怒,但是公正的掌控着上下埃及的玛阿特,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三年多的统治下来,没有一个人不佩服这位神灵之子的深谋远虑,他的治国之策,他的安民之道,他的言谈举止,他的雷厉风行,他的俊美高贵,甚至他对于新王妃的深情厚爱,无不口口传诵。农民们扛起锄头,铁匠们举起小锤,织女们握起木纺锤,书吏们提起灯芯笔,高哼起盛世之歌,赞美着伟大的法老和他貌美善良的爱妻。
新王妃陪伴着法老出席各种宴会和神庙会址的落成仪式、祭祀仪式,形影不离。她美丽善良,温和体贴,从不在百姓和侍从面前故作高贵疏离。她倾情的教导自己知晓的所有,包括更为先进的医术,纺织术,防范尼罗河过于泛滥的引流诀窍。她从不耻于下问,向宫里的厨娘请教制作葡萄酒,新鲜面包的方法,向埃及的妇女请教香料的制作之法。皇宫里的人都被她的美丽真诚所打动,百姓中甚至流传着这样的话:“跟她有关的任何事都令人愉悦;无论她想要什么美好的事物,都会有人马上替她做到;她说的每一个字,听起来都那么悦耳。”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看似那么美好,大约于半年前,整个王宫都沉浸在悲痛和担忧之中,每个人的脸上都抹上了哀愁,他们真诚的祈求上苍,赐福埃及,赐福王室,赐福美丽的新王妃,他们跪倒在孕妇的保护神赫科特神庙前,无声的呢喃。
不幸的终归是不幸,然而,也还不至于痛彻心扉,无力挽回。新王妃的身孕在一次不幸的事故中流了产,生死未卜。三天后,她终于虚弱的睁开了眼睛,半跪在床前的侍女、产婆、医护失声抽泣起来。倒也不是因为法老连日来不善的脸色和烦躁的怒气,而是真心的期盼和难以抑制的激动。
时至今日,再也不必哀愁了。王宫上下都张灯结彩的庆贺着,满城的喜气。
拉美西斯也是满脸的喜色,他从身后轻搂住女孩的双肩,用自己的温暖包裹住她,手却不安分的来回抚摸着她的肚皮,脸上的神情也不断变化着,一瞬间百十来个念头就掠过他的心头,他的手中如坠千金石,极尽小心之势。
“铃兰……”法老放心的舒展着,把头埋进她的香肩,他很想扳过女孩的身体,然后紧紧咬住她的双唇不放,或者一把把她的整个身体拥在胸前,就像往常一样,可是,现在的她是多么的脆弱,一个新生命就这样孕育在了她的腹中,属于她和他的孩子。
仅仅这一点就足以让他打消了心里所有的念头。
那是多么稀奇的一件事,他就要做父亲了!
伟大的法老兴奋的几夜合不上眼,他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
半年前的遗憾,他不会再让它发生!拉美西斯请来御医房最好的十位医生整天守在她身边,派来无数的上等侍女一刻不歇的等候着,甚至连产婆也一并给唤了来。铃兰的身边就像围了一圈团团转的蜜蜂。要知道她有了身孕也不过二三个月的事,却竟然这样劳师动众,就算伟大的法老不心烦,她也无法忍受!自然,过不了一天,一干人等就被她或骗或呵的推在了寝宫门外。
当拉美西斯回来见得门外跪倒的众人时,立即明白了状况。他推门而入,本来是想要假装怒意,好让她乖乖服从的,可是,这些天来,那种奇妙的感觉,那种连他自己也无法克制的情绪,却在关键时刻出卖了他。这位即将升任为父亲的法老还是没能抑制住脸上的喜色,在见到她的那一刻,便软下心来,不仅对于她的行为不加责怪,反而如起誓般祷告起来:“我以上下埃及国王的名义,阿蒙神之子的荣耀,请求赫科特保护你和孩子。他(她)一定会在八个月后安全降临人世,赐予埃及以无限的生机。”
“他(她)会的。”铃兰微露笑意,把手覆在法老的手上,两只手交叠着静静地感受着腹中的生命,尽管实际上也许什么动静也没有。
“你说他(她)会是男的还是女的?”拉美西斯小心翼翼的抱起女孩,让她稳稳的坐在床沿上,这才开口问道。
“你介意?”
“怎么会。”法老连忙解释道,“我只是在考虑应该叫什么名字。不如这样吧,男的,就叫墨仁普塔,它的寓意是‘普塔神的宠儿’。你知道普塔神是工艺之神兼语言的创造者,我们的儿子得到他的荣光一定可以接任埃及的王位。女的,就叫美瑞塔蒙,受到哈托尔女神的眷顾,她一定会像你一样美丽善良。”法老愈说愈是掩饰不住脸上飞扬的神色。
可是,铃兰的反应却没这么好了。
墨仁普塔?美瑞塔蒙?
她仔细琢磨了一会,如果没记错的话,前者是法老和伊斯诺芙的孩子,而后者正是他和奈菲尔塔莉的长女,后来也“有幸”成为了这位多情的法老的王妃。
怎么回事?似乎一切都不似历史记载的那样了。有什么地方搞错了吗?
铃兰不安的沉思起来。
“你看怎么样?”拉美西斯开始不解地打量着女孩凝重的脸色,半晌得不到回应,终于不耐烦的发问。
“呵呵……很好……怎么会不好呢?”她有些语无伦次的搪塞起来,心中隐隐的明朗起来,也愈加的不安。总而言之,现在发生的一切,不是她所能了解和掌控的。她无从知晓自己的存在对于历史是怎样的一种意义。要知道这种尴尬的境地本就是难以想象的,究竟是对历史的一种颠覆,还是对于空白的抹平,一种真实的还原。谁又能明了,毕竟古埃及记载的历史也有着太过牵强和隐晦之处。她决定暂时放弃这个无用的思索,安静地等待最终的宣判。
“那就这样定下了。”拉美西斯满意的吻了吻她的额头,并没有打算继续深入。
就这样,幸福悄悄的晕开在整个寝殿,整个王宫,整片埃及的土地……
*
翌日清晨
寝宫里果然安静了许多,攒动的人影终于退去了。
‘其实拉美西斯也不是个蛮横不讲理的人’,铃兰满意的微笑起来,坐定在黑木金边桌旁。此时,泰瑞莎提正巧领着几个侍女端上早点来,餐盘里摆满了面包、糕点,葡萄及各种营养水果,一罐子牛奶,还有稀有的蜂蜜。泰瑞莎提倒是满面春光的迎上来,可铃兰一见,先前的舒畅心情也一扫而光了,不禁面露苦色。她怎么就给忘了,还有这一项麻烦事!这样吃下去,不成猪才怪了!倒不是硬要她吃下这么多来,而是这个泰瑞莎提不知跟什么人学了一肚子坏水,整天千方百计地要她吃这吃那,一副不喂死她不甘心的表情。
啊!昔日的好姐妹,如今竟这样变相地折磨她!
“我是为了你好。”泰瑞莎提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一脸严肃起来,却几句话离不开她的新差事,“今天,一定要多吃点。”一面说着,一面还不迭地从餐盘里端上一盆盆的水果,面包。
这样吃下去,可不行!铃兰瞪着大眼睛瞅着空荡荡的桌子慢慢被填满,心下暗想不妙。这样下去,宝宝还没生出来,就被撑死了!在凳子上不安分的挪了挪,正想找个时机逃出去,却不料被泰瑞莎提一把压住了肩膀:“别废心思了!你那点小聪明,我还不知道?乖乖的,坐下吃吧。”
可恶!铃兰不甘心的撅起嘴,只怪自己交友不慎,才落得如此下场!
正当她暗自抱怨之际,听得侍卫的通传声:“大皇后前来探望!”
先不管是谁来,也不管这人这么早来要做什么,如今只要让她趁机摆脱这个可恶的泰瑞莎提,那真是万幸!来的太及时了!
“赶快请她进来!”她几乎要不顾身份的大呼起来。
奈菲尔塔莉很快携着侍女进了屋,这侍女立即又在餐桌上添了一罐汤水样的东西,并躬身回报:“这是大皇后送给殿下的补品,有利胎儿。”闻言,铃兰不禁皱了皱眉头。
大皇后还是高贵倨傲的站着,尽管没有得到宠幸,她的自尊心,她的荣贵身份,还是不容许她低下半分头来。她眼神不屑,略略扫了一眼满桌的佳肴,语气也似乎拒人于千里之外:“看来,你并不需要我的东西。”
“大皇后严重了,我很高兴你来看我。”铃兰尴尬的笑笑,心下笑意更甚,确实很高兴,正好可以摆脱这顿恶魔早餐。
“我不是来和你客气的。”奈菲尔塔莉看来并不打算绕弯子,“我知道你不是什么东方国度的公主……”她顿了顿,满意地看到铃兰瞬间暗淡下的神色,这才继续道:“不过……如果你也是真心爱着陛下,全心全意为他,全心全意为埃及的话,我也不反对你们在一起。尽管,以你卑微的身份根本配不上伟大的法老,但是如果他能开心,我也不便说什么了。”奈菲尔塔莉说完,叹了口气。此刻,她一定十分希望法老爱的是她,而不是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真的?”慢慢的听得大皇后说完,铃兰竟有一瞬间的失神。她终于得到大皇后的认可了吗?
“我几时说假?”奈菲尔塔莉很快收起眼中的脆弱,一脸严峻。
突然,铃兰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从来不希望与人结怨,如果能与大皇后讲和,甚至成为朋友,那不是再好不过的事了,迟疑了半晌,终于也只挤出了三个字:“谢谢你……”
“先别高兴的太早。”没想到,大皇后突然话锋一转,语气又强硬了几分,“我只是希望你以大局为重。如今边境不定,法老却迟迟不肯出兵,我不希望陛下因为你的缘故而耽误了。”
“你是说拉美西斯因为我的……”铃兰难以置信的低头望向自己的肚子。
奈菲尔塔莉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以手覆上腹部,铃兰突然坚定的望向一边的大皇后:“如果真是这样,我明白该怎么做的。”
*
法老书房
平常应该陪着那个女人一起用完早餐才离开的,如今却是非常时期,有探子来报赫梯已在暗中会聚联盟军,看来是有所大行动。很显然,不是针对埃及,便是针对亚述,而尤以前者可能性为大。因此,法老早早地来到了书房,看看最新的情报如何,如果赫梯出大兵扰境,那么他势必没有退缩的理由!
“怎么样!”正当拉美西斯翻阅着一卷卷的纸莎草纸之际,皇太后杜雅的声音登时响起,略带责怪与怒意,“你父亲当年是多么骁勇善战,他的威风遍及迦南和叙利亚。可如今,你呢?阿莫尔省人心不稳,连年不进贡,统治者班特史纳对于埃及官吏很是不敬,大约早已归顺了赫梯!你却因为一个女人有了身孕而迟迟不肯行动!你对得起辛劳栽培你的父亲吗!”
听得声响,第一时间便认出了来人,伟大的法老略略抬头,波澜不惊:“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面对指责,拉美西斯倒是一脸坦然,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轻轻放下手中的纸莎草卷,冰冷的瞳孔对上皇太后愤怒的视线,“如今赫梯的实力确实不容小觑。你也知道他们三人战车的厉害之处,他们在迁徙的过程中,仿效和改进了新的发明和技术,尤以战车和铁器为最,战车所向披靡,很少遇到能够抗衡的对手,铁制武器也许也略胜埃及一筹。没有万全的准备,我不希望无故牺牲我的人民。”
“那你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准备完毕?”皇太后的语气明显软了下来。
“军队不是问题,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召集起来,征服赫梯也是迟早的事。学院的研究者如今正着手埃及战车的改造,灵巧度不必深究,远距离作战也很好,只有近处攻击和防御仍待改进。”
“这正是我埃及战车的一大弱点。”显然,皇太后也深知这一点。
“还有一点不容忽视。”法老说话时,向门外瞥了一眼,略略压低了声音,“尼罗河的哨卫来报,又有人瞧见河中神秘的海卜特小岛若隐若现的出现在烟雾缭绕之中。”
“你是说女神哈托尔居住的神秘河中小岛?”
“那是不明事理之人之词。以我看来,极有可能是赫梯的间谍乘着夜色偷渡接应。若以书信传递,总怕不小心半路被人劫得泄了密,倒不如亲身前往。被哨卫拦住,若是王宫之人,也可趁势说是出门探亲,或是帮得做事,也不会立即透出秘密来。”
“何以见得是王宫之人?”
“哼!”拉美西斯冷哼一声,想他堂堂埃及太阳神王朝这军事保密度还是做得极其完备的,“若非王宫之人,他能劫得什么情报?更何况,几次出现的地点或距底比斯不远,或距比-拉美西斯不远,只怕真是有人心存鬼胎。”
“竟有此事!”听得此言,皇太后突然瞪大了眼睛,极力遏制道,“我一定命人从头彻查!”
“这事只能暗中进行,即使亲信也不可多漏言。”
“我明白。”皇太后狐疑地向外张望了一会,没人经过,侍卫正一丝不苟的守在门外,而以此种音量即使在门口也听不清里面的内容,这种动作只不过是求个心上的安慰,她这才略略缓了一口气,“看来如今,真是绝不能贸然出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