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富》尉洛子

77、80

　　77

　　叶玙坐在自己椅子上半天，最后，珍而重之的从一个经常不打开的行李箱中取了一本书，出门。

　　海大挺大的，随便找个人少的地方很方便。

　　叶玙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辗转多次，拐到了学校大东门的喷泉广场，这时候没有喷泉，天色已经渐黑，多数在广场背书的同学们早也去了教室上自习。

　　赵臻坐在那一溜儿的石墩子上。

　　叶玙把书递给他，“你要的。”

　　赵臻很疑惑，没有去接那本书。

　　他仔细打量叶玙，这是他半年来唯一一次看她的样子，“你……”说完这个字，便自嘲地笑了，“算了，这是什么？”

　　叶玙坐在与他距离一米的另一个墩子上，白天炎热的太阳，将这些石头墩子晒得火热，有点烫屁股，但也不是坐不住。

　　“你不是问我，33中的超级大奖吗？在这里。”叶玙笑笑。

　　赵臻脸色微变。

　　他只是怀疑。

　　叶玙家里情况他最知道了，不可能有那么大手笔，——销售顾问还说，那个大客户还有公司，公司也买了十套房。

　　都是叶玙的话，钱，钱哪里来？！

　　白婷婷当年写小说《某一某二》，不止一次的对他讲，好羡慕他们初一的那个学生啊，突然中了那么大的奖，这辈子都不用担心吃穿了。

　　于是她给她的女主人公也中了大奖。

　　然而白婷婷不知道中奖的人生是怎样的。

　　所以白贞儿把钱都交给她外公保管，最后为了把这个突兀的情节变得合理，也为了人物需要，白贞儿的外公将钱全都买了国际原油期货，赔了个精光。

　　赵臻收回思绪，终于把叶玙递过来的那本初中语文课本接在手里，书的封面上还有叶玙当年写的名字，很稚嫩的字体。

　　他心中一动，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竟然真的有他当年开玩笑写的一行字：“叶小玙”。

　　叶玙不晓得他在看什么，催促，“在中间夹着。”

　　赵臻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她，心中有一句话翻来覆去煎熬，始终说不出来，……最后轻轻叹气，照她说的话翻书，中间果然夹着一个东西。

　　月光下，什么都仿佛蒙着一层薄纱。

　　那是一张撕碎了的旧年彩票，现在的彩票早也不是这种样子。

　　他的心脏倏然紧缩，这是白婷婷撕掉的那张！

　　“白婷婷撕了的。我给她粘好了。”用透明胶带，扎扎实实地粘起来。

　　想起自己当时的心态，叶玙笑道，“所以说，你猜对了，但这张彩票过期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赵臻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居然来质问她，得到了最不想得到的答案，他还不走？！

　　叶玙看他，“我中了奖，你还想问哪个为什么？”

　　“什么！”

　　赵臻仿佛明白了什么，但又说不清到底哪里的问题，毫无头绪地震惊地看着她。

　　叶玙道，“当年33中有个初一的小孩中了奖，但你们一直没找出来是谁，因为这张彩票在我手里，而且还没有兑奖。至于我，我手里为什么有那么多钱？是因为，我也会买彩票，也会中奖啊。”

　　她隐瞒了两者之间的关系。

　　有点无耻的感觉。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为什么不告诉她？！你知道这些年她过的有多辛苦！”赵臻压抑着怒火，好像刚刚两人之间的和平是个假象，好像刚才他心中的蠢蠢欲动是做了一场旧梦。

　　他让自己显得很生气，这样就能掩盖刚刚对白婷婷的不忠。

　　赵臻深吸气，声音阴沉沉道，“她很缺钱，你明知这张彩票中奖了，还没有把这张彩票还给她，为什么？”

　　“一开始她没要啊。”叶玙嗤笑，“我还给你打电话，要她家的电话号码了，你都忘了吗？我说，我把彩票粘好了，我给你送来你家好不好，她说不用了。”

　　赵臻怒道，“叶玙你可真会狡辩！那时候还没开奖！”

　　“所以，开奖后为什么没去给她？赵臻，你自己看看吧，这张彩票已经废了，白婷婷把它撕地太碎，验证码的地方受到磨损，彩票中心说，兑换不了。”叶玙解释，“所以，我把这张票还给她，让她饱受无法兑奖的痛苦吗？是不是很残忍。”

　　这么一想，是应该还给白婷婷的。

　　“我看你就是想自己兑奖，结果人家说兑不了！”赵臻站起来，声音冷下去，“如你所说，一辈子别告诉她。”

　　把书还给叶玙，他离开了大广场。

　　叶玙低低笑道，“赵臻，我想说的事儿还没说呢。你着急走干什么。”

　　赵臻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你想说什么。”

　　叶玙坐着不动，手里摩挲着这本被保存得很好的语文书，沉默了好久，才缓缓道，“叶小钰，这个角色，我很不喜欢。”

　　赵臻听她没头没脑说这个，淡淡答道，“你随便。”

　　“好啊。”

　　赵臻走了。

　　叶玙其实想说，你有没有在初中一年级的时候，白婷婷还没来得时候，有没有喜欢过你的同桌叶玙。

　　可到底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就像那张彩票，不论中没中，告诉白婷婷，对她都是一种残忍的报复。

　　叶玙捂着胸口，心里对那个上辈子的叶玙说，别知道是最好的。

　　她独自在这里坐了好一会儿，慢慢散步一样的回了宿舍。

　　电脑还在上铺床上的小桌子上，叶玙上床解屏，连接上网，白婷婷部落发的消息由弹了出来。

　　她都不想看了呢。

　　点开。

　　是新文链接？

　　叶玙讶异，直接点开新文，竟是白首不相离又在锦鲤开了一篇新的连载文，她可真能打，双开啊准备，她一个学生同时开两篇小说，脑子不打架吗。

　　而且还仿佛不知道锦鲤不给她第二篇小说推荐位似的。

　　能屈能伸，是个厉害的人，不愧是她心魔。

　　她没打开看那个新文。

　　刷新了部落热搜。

　　好消息，今天的热搜终于没有了锦鲤和白首不相离的恩怨，有了几个社会新闻，还有她们处心积虑搞出来的《一苇》四宫格漫画。

　　因为漫画被王玉立这个正派女主转发，还被人家催更，这漫画的阅读量上升极快。

　　叶玙打开邮箱，在米雪儿发来的邮件中找了找，找到了标题叫做“漫画合同”的一封，是上个月的，再次确认漫画作家本人已经和公司签了漫画版权合约，放松的看起了今天的工作邮件。

　　差不多快十一点了，宿舍灯都息了，忽然有电话拨过来。

　　米雪儿？

　　叶玙疑惑，大家这时候还在工作吗？

　　她溜下床，拿着手机去阳台接电话，尽量不影响别人休息，“是我，怎么了？”

　　米雪儿着急道，“有人把您的锦鲤老板身份透到网上了，现在已经上了热搜，数据可能还会上升。我已经联系周先生，周先生说让您来决定，要不要删热搜。”

　　叶玙皱眉。

　　赵臻？！

　　不是他，他并不知道她的公司是锦鲤。

　　叶玙道迟疑，这么快就暴露了。

　　她回头看宿舍里已经上床的三个舍友，低低道，“不用删，顺其自然。爆料消息的账号锁定没？”

　　“锁定了，是海京的账号，大学城片区，具体得等明天工作人员进驻学校，学校同意了，才能查精确ip。”

　　叶玙道，“我知道了，我再想想……，算了，先不用删。迟早的事儿。”

　　米雪儿着急，“老板！您才给锦鲤文学网递了律师函，现在您摇身一变，变成了锦鲤文学网的老板，网友们都疯了在咱们几个官方账号下骂！”

　　78

　　的确。

　　叶玙忖思，而后道，“按兵不动罢，我今晚好好想想。倒是没想到这么快被人给曝光了。”

　　米雪儿见老板肯将此事放在心上，顿时大定。

　　回到床上，叶玙把邮件都最小化，点开部落，热搜第六果然是她。

　　微微叹气。

　　这么早就要露出来吗？

　　她很不愿意。

　　但何尝这不是一个机会呢。

　　叶玙草拟了一份文件，发给小柳。

　　第二天八点十分，锦鲤文学网法务部官博贴出一则公告：鉴于网上有质疑叶玙女士为我锦鲤文学网总裁之说，我司总裁现声明如下：

　　本人系锦鲤文学网投资人兼事务总裁，因年龄未满十八岁，不接受一切公开性报道。针对网上对本人各种揣测，本人保留追责权利。望诸位网友谨言慎行，莫要侵犯他人隐私，触犯我国法律。网络不是法外之地。此处应安特《未成年人保护法》《隐私法》《宪法》。谢谢。

　　这条消息被锦鲤官方转发。

　　真正的引爆全网事件。

　　部落服务器宕机七分钟。

　　“锦鲤总裁未成年”瞬间窜上第一位，热搜的颜色变成了深深红，后面缀了个“爆”字。

　　周议黎把查到的ip地址发给了叶玙，“海京大学。是你的同学。具体的，必须在学校申请，才能查到精确ip。”

　　叶玙回复他，“那就算了。我们宿舍的肯定早就察觉了，只是没说而已。——今天部落流量很好吧。”

　　她洋洋得意。

　　她这么奉献呢。

　　周议黎早知道她不要删热搜，就是了为了流量，无语地回复：“事后我会删掉。”

　　叶玙反驳，“你这是滥用私权。再说了，删得完吗？”

　　这次公众口的热议危机，周议黎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他从没想到自己的公司竟然把叶玙推到风口浪尖，尽管他从昨天这个消息爆出来，就不停地加班加点，只要涉及叶玙家人的部分，全都秒删，但这个事儿对于叶玙本身的影响，已经难以预计了。

　　他的消息发了过来，语气非常笃定，“能删完。”

　　叶玙收起手机。

　　她以这个爆点为基点，隔空指挥公司开始流量营销大战：

　　先是让米雪儿在官博贴出了她之前做的《一苇》乱cp剪辑，为《一苇》赢得第一波流量；

　　同时安排王玉立和《一苇》漫画作者以粉丝身份见面，拍照片上传部落，第二波流量。

　　等到下午，再发王玉立试镜《一苇》的现场视频，叶玙亲自拍的，其中还包括了试镜镜头拍下来的一些花絮：

　　如导演一开始的不看好，导演制片人不和，王玉立临时换角仅有十分钟准备时间，配戏工作人员真实又搞笑的被王玉立气场骇到腿抖，以及最后录制结束时导演惊艳地拍板。

　　这第三波流量之大，直接超越了前两波流量之和。

　　粉丝和网友们都癫狂了。

　　“演技神了！跪服！”

　　“我的女神啊！她怎么穿那么寒酸的衣服！她怎么能那么不做发型就出门！”

　　“王玉立真的头发好多啊。”

　　“太帅了太帅了太帅了！我的一苇女侠！”

　　“为什么不安排一苇杀死男主那个蠢货，男三不好吗？！”这是中了第一个乱剪cp的毒。

　　“不演戏时候就是个路人，演起来就是女侠一苇本人，我的天，这是什么神仙演技！”

　　“坚持让王玉立试戏一苇的，是不是就锦鲤的那个少女总裁啊？我听声音，和‘震惊’表情包好像！”

　　“我站一苇和男三！押一根腿毛！”

　　叶玙喜滋滋看各路网友的神经评论。

　　也是在此时，海京电视台给公司发来贺信，消防短片入围今年的金玉兰优秀短片，并且极有可能拿下最终大奖！

　　天降福运的第四波流量！

　　一波接着一波，总有一样热搜能够转移大家注意力。

　　但有的时候，人还是不要太过自满。

　　下午回到宿舍打开电脑，叶玙习惯性刷部落热搜，喜滋滋地，忽然看见热搜最顶那个标题：锦鲤总裁财运。

　　她有种不好的语感，下意识去看桌子下她收着初中语文书的行李箱。

　　点开“锦鲤总裁财运”。

　　第一条消息来自于“白首不相离”。

　　内容：三年前我买了一张彩票，被人看过之后，羞辱说我只配给人跑腿，我撕了那张彩票。她原来也中了大奖。

　　我的妈。

　　叶玙给赵臻打电话。

　　电话打不通。

　　她气得想摔手机，是她小看白婷婷了。

　　不，是高看赵臻这个蠢货了。

　　叶玙去翻初中语文课本，翻来翻去找不到那张彩票，难道是被赵臻拿走了？？

　　人与人之间能不能有一点点新任！你是耙耳朵吗赵臻同学！

　　叶玙感觉自己被气得晕乎乎的都有点上头了。

　　她盯着白婷婷的部落消息，看了好久，忽然意识到，这条消息在网上搞了这么久，该知道的应该都知道了……

　　她的人品是不是被大家质疑了？

　　叶玙慢慢坐回椅子。

　　大脑一片空白。

　　完了。

　　完了完了。

　　不论如何，白婷婷这一手实实在在是把她往死里拍，结合之前白婷婷自爆出身差没有家，现在这么一说，大家必定要把她叶玙往不要脸的耻辱柱上钉死。

　　把她这朵小浪花在沙滩上拍死。

　　为什么米雪儿她们不来电问她怎么处理这个事儿。

　　为什么周议黎也不吭声。

　　周议黎他什么不来打电话问自己，为什么不来求证此事真假？！

　　叶玙越想越难受。

　　只觉得自己的皮整个别人扒了下来，赤红裸裸的人性，被公开展览，被公众鞭笞。

　　宿舍没有人，她都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仿佛坠着千斤，即刻要窒息。

　　叶玙脑子卡住。

　　她使劲想着该怎么给周议黎解释，说谎或者隐瞒或者怎样都好，只要他打电话来问，她一定把自己圆回去！

　　叶玙抱住发胀的头，轻轻在桌子上一下一下的磕，喉咙发出要哭不哭的声音。

　　她没法和周议黎说谎。

　　只要他问，她一定会说实话。

　　实话，会有伤害啊。

　　但是，但是周议黎竟然始终没有给她打电话询问！

　　纵使她从前总是自诩智计无双，没有她做不了的策划案，也没有她摆不平的黑历史，但是现在，但现在，叶玙觉得自己大脑空空，一点办法也没有，甚至连想办法改变处境的力气也没有。

　　一想到信赖她的，喜欢她的，还有她喜欢她信赖的那些人，想到他们可能此时此刻，或者无时不刻的，怀疑她，质疑她，失望她，……甚至是鄙夷她。

　　鄙夷她！

　　她就觉得人生无望，不如自我了断！

　　这样！就不会知道那些她在意的人，是怎样的看不起她！

　　一点办法也没有。

　　宿舍楼道里的声音渐渐多起来。

　　叶玙猛地抬起头，慌乱把脸上的眼泪抹干，然后慌里慌张脱了鞋上床，床帘围得紧紧的，还用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一个人又闷又热躲在黑暗的被窝里，仿佛即将等待被审判。

　　李斐回来了。

　　审判长来了！

　　哦，她平常不上网，不知道网上那些轰轰烈烈的事件。

　　“鱼鱼？我给你带饭回来了！”

　　叶玙松了一口气，却也是闷闷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还在睡觉，半睡半醒，没有醒来。

　　根本不敢多说一句话。

　　果然李斐听见她带着鼻音的声音，就轻手轻脚的不再打扰她。

　　几分钟后张怡然也回来了，李斐悄悄问她，“怎么没见王梦？”

　　“啊不知道，可能上网去了吧，她最近没事就去学校的电子阅览室上网。”张怡然看见李斐给她做手势，声音那么小，“哦哦”两声，也压低声音，“睡着了啊。”

　　她俩声音压得极低，但叶玙听得一清二楚。

　　连她的心跳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幸而她们没说出什么让她崩溃的话题。

　　王梦在半个多小时后回来。

　　看见地上叶玙位置地上的拖鞋，晓得她应该在午觉，面无表情地回到自己位子，上床睡觉。

　　叶玙听见她又是没有脱外裤，直接穿着裤子躺床上，浑身的别扭都出来了。

　　好想给她把裤子脱了再让她上床啊。

　　要这里是她家，谁敢这么做，……她非得把那个人甩出八十里外去。

　　叶玙在闷闷的环境中昏昏欲睡，十分困倦，睡梦中在斗争要不要喊王梦脱了裤子睡午觉。

　　距离下午上课还有二十来分钟时，大家纷纷起床，整顿整顿要去教室了，李斐走到叶玙床边，轻轻拉开她床帘的一角，“鱼鱼，鱼鱼起来啦，你还没吃饭呢。是不是不舒服啊？”

　　“她哪里是不舒服，”王梦穿着鞋，瞥了一眼叶玙桌上翻开盖的笔记本电脑，目含嫉妒与不屑地说道，“她是没脸见人。”

　　“你说什么呢王梦，大家不是都和好了吗。”

　　李斐满脸无奈，她知道王梦和叶玙之间不痛快很久了，但叶玙才多大，王梦怎么就过不去这个坎，“好了别说了，她都身体不舒服了。”

　　王梦穿好鞋拎起书包，“有什么不能说的，网上都传遍了，——哦，我还以为我们宿舍有个千金大小姐天之骄女豪门家的真人间小公主呢，原来是偷了别人的东西来这里充有钱人，呵，不说了。”

　　张怡然顿时过来挽着她的手，“你说什么呢，在哪里看的，等会下课我也要去看。说的是叶玙吗？网上以前不是评论都挺好的吗？”

　　她俩手挽手好朋友似的出去了。

　　李斐根本不理会她，继续叫叶玙起床，“鱼鱼，快迟啦！”

　　被窝里的叶玙被王梦气得快要哭了，她好想冲出来说不是的她没有，但是，但是，她真的就是拿走了白婷婷的一个金手指……

　　不是，是不止一个金手指。

　　是一双手十个指头的金手指。

　　叶玙也觉得自己太卑鄙太可怕了。

　　当初为什么那么执着要去伤害，其实人家当时还没有开始伤害她，她为什么就能硬心肠地去做！

　　李斐觉得不对，直接掀开她的被子，惊讶道，“你怎么哭了？哎呀是哪里不舒服吗，我给你请假算了！”

　　叶玙只觉身下一股热流窜出，她浑身打了个激灵。

　　意识还没想到那里，手已经摸去仿佛失禁的地方。

　　“啊！”

　　“啊！！”

　　叶玙一声惊天尖叫，浑身颤抖的看着沾满了鲜血的手掌，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破罐子破摔的，不管不顾发出恐怖的哭声，“啊！”

　　本来李斐都要放下床帘走了，忽然看见她满手的鲜血，那血珠还在一连串的往下滴，她胆子再大也吓了一跳。

　　第一反应是她切腕？

　　不是，血只在手掌。

　　然后她反应过来，急匆匆从叶玙桌上的抽纸抽出一大把，抱起她颤抖的血手，着急道，“哎呀哎呀，没事，没事没事，你是来那个了！”

　　叶玙哭得不知道天地为何物，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

　　举着一直血手，她哭得更起劲。

　　李斐急忙道，“哎呀你是不从来没来过，就是那里流血，嗨真的是，你等着，我给你找一下卫生巾。”

　　她又抽了十几张纸巾，塞进叶玙手里，“先放在身下，等会还会流血，唉唉算了，迟到就迟到了，你别怕我教你。”

　　这真的是这辈子她初潮。

　　来的这样晚。

　　叶玙哭了一阵，心里的难受发泄不少之后，后知后觉起来查看床铺，看见床上一大滩血迹，她的睡裤屁股后面更是湿漉漉凉飕飕的，就又想哭。

　　找到卫生巾的李斐扶着她小心下床，然后锁了宿舍门，给她教怎么用卫生巾。

　　因为穿的是睡裙。

　　叶玙刚刚在地上站稳，就感觉下面一阵热潮，热潮涌动内裤绷不住，热流顺着大腿一路狂奔，她身体僵硬，不可置信地看着流到了脚上的鲜血。

　　李斐也震惊了，“我的天。快快，这样做！”

　　手把手叫她怎么用卫生巾。

　　叶玙都顾不上脸红，假装什么都不懂，傻呆呆听话换了一条新内裤跟着学。

　　终于贴好了。

　　有一种被温暖包围的感觉。

　　她说狼来了这么多年，每次都借此请假，没想到真正的大红狼今天才来，她对给她科普的李斐哭丧道，“我现在可以生儿育女了。”

　　79

　　李斐帮完之后就匆匆去上课了，迟到比不到好。

　　她又不是叶玙，数学这玩意，少上一节课都是要命的。

　　叶玙给辅导员打电话请了假，自己这会儿有了熟悉的例假疲惫感，什么都不想做，床上那一滩东西她根本不想收拾，只想把他们都扔掉。

　　现在暂时没有力气。

　　她该去哪里呢。

　　就是困。

　　踩着椅子，她攀着床头从枕下摸出了手机，换了宽松的衣服，从柜子里找出一套没有拆封的三件套，背上书包神色怏怏出校门，打车去了最近一家环境条件都不错的酒店。

　　请保洁阿姨替她给床上换了四件套，又拜托酒店工作人员给她买来睡觉时很好用的卫生巾，叶玙独自在酒店里关上门昏天黑地的睡了起来。

　　也许是睡了十分钟，或者是半个小时？

　　或者是三个小时？

　　叶玙做了好多梦，糊里糊涂的，不知道是自己的梦，还是梦里的梦。

　　然后就像人家说的鬼压床似的，脑子说该起床了，身体仍然沉睡不起，睡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手机的短信通知，“嗡”地一声震动了，片刻之后，手机开始疯狂的不停地震动。

　　叶玙从睡梦中硬生生被醒来。

　　啊，终于醒来了。

　　她拍拍浑浑噩噩的脑袋，拿起手机，看见是米雪儿的电话，当即整个人清醒！终于来了！

　　但但但，叶玙心虚至极，甚至有种不敢接电话，就怕听到对方声音中怪怪的语气。

　　手机的震动停不下来，嗡嗡嗡吵的很。

　　她呼吸时紧时慢。

　　尝试着按下接听，米雪儿带着略微不满的声音道，“老板你怎么停机了！打电话怎么也打不通！”

　　“停、停机？……我不知道啊……”

　　停机停机！

　　哦哦哦是停机了！

　　叶玙十分激动，“对对，我就是停机了。”

　　米雪儿埋怨了一下助理说的，金融大厦这儿交话费排队很长，“只有两个窗口能交！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交话费的人还不少，现在才跟你联系上！”

　　叶玙后知后觉，交话费要排队？

　　跟着附和点头，“对，就是，太麻烦了，啊，是公司有事吗？”

　　说到这里，叶玙后知后觉想起来，现在只有营业厅交话费这一种模式，她的手机话费是周议黎给交的，一次冲很多钱，现在终于用完了啊。

　　米雪儿生气道，“您有登录部落没？网上不好的言论非常多，专门处理锦鲤官方的小兰都被评论气哭好几回，——”她忽然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点点试探，“是那个白首不相离，您看了没，她中午发的消息。”

　　来了来了！

　　叶玙屏住呼吸，悄悄问，“哦，那什么，没看我睡觉呢，她，……发了什么啊？”

　　米雪儿叹气，她对着电脑，把屏幕里白首不相离发的那一条，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末了，感慨，“这姑娘挺厉害的，很会拉仇恨，她那点数据本来都停摆了，结果短短几个小时，现在又变成今天上升速度最快的部落主。您别多想，这种失意之人就喜欢说这种酸话，把自己的不幸推到别人身上。”

　　这是安慰她了。

　　叶玙辛酸的很，她点头，眼泪再次不争气的往下流。

　　能被安慰真好。

　　米雪儿没注意到电话里的异样，她点开白首不相离的主页，把她这条消息下的主要言论看了看，说道，“您今天下午只有两节课对吧，现在三点了，我已经让人去接您。下课时间差不多司机就到了。”

　　“我不在学校，”叶玙抹抹眼泪，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很正常，轻轻咳了一下，道，“我给司机打电话吧，公司都还好吗？哦，你劝劝小兰，这都不是事儿，流量才是王道，——说我等会回来给她报仇。”

　　“好！没问题！”米雪儿笑眯眯，她就知道老板有计划。

　　米雪儿从前一直以为是周先生给老板雇的人，偶尔得知叶玙自己花钱雇人开车，当即就做主，把这部分开销全都开进公司账务，保姆车都不是公司买的，这人员工资公司再不管，老板成什么了！

　　甚至公司还有司机和专业保镖的办公休息室。

　　平时人都闲着，主要职责是在叶玙没课的时候，专程接送她来去公司和学校之间。

　　薪水很高。

　　因为周议黎每个月确实会私下给这俩人红包，或者寒暑四季补贴之类。

　　叶玙给司机娄大叔大电话，说了自己的地址，带来的三件套也不要了，直接下楼去结账。

　　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心理。

　　周议黎还没给她打电话或者发信息。

　　心理塞塞的。

　　到了公司，叶玙已经好似没有什么问题了，面带微笑的和员工打招呼，完了就去自己的公寓开始工作。

　　这里有三台电脑同时工作。

　　米雪儿应老板要求，把公司名义下所有与贷款有关的资料都带了来，“白首不相离还没有新的消息，咱们要对她那一条进行回应吗？”

　　“不需要。”

　　叶玙道，“我是未成年，不回应任何针对我个人的信息。”

　　米雪儿凛然，“我懂了。”

　　叶玙把装着资料的一份份文件夹拿着看，假装很随意的问她，“白首不相离说的，你们都怎么想的？”

　　米雪儿坐在旁边帮她指点哪个是哪个，闻言笑道，“吃不到葡萄说葡萄石算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与其相信不诚实、不负责、不好好说人话的白首不相离，还不如相信老板您的英明决策。”

　　她顶多算是有天赋的文学少女，老板可是学神和商业奇才。

　　能比吗。

　　就看看这段时间，部落的数据被老板搅弄风云带到了多么疯狂的地步，从部落过来的方鲁每天都在叹息，和杨启互相质疑自己是不是老了，跟不上现在网络营销的脚步。

　　大家都安慰他，不是你老了，是我们老板太厉害了。

　　叶玙听见米雪儿这么地新认，心里酸酸涩涩的，“嗯”了一声，找到了她需要的那两份文件。

　　“把这里，这一页，还有这个这一页，传上电脑给我发过来。”

　　米雪儿应命，拿着资料，忽然“咦”了一声，“这两个我好像没见过啊……这个是，海京第二大道23号？……京城西二环大白杨胡同109号？”

　　叶玙点头，“没错。……这两个也上传。”

　　她又从其中挑出两页。

　　米雪儿手下很快把东西上传到电脑，共享给老板。

　　叶玙忖思片刻，给几个关键处打码，然后留下一个最关键的地址，供广大神探网友查找真正的“真相”。

　　她把这些电子版传回给米雪儿，“让锦鲤官方贴出来。”

　　米雪儿一看就懂，老板这有是要引战，于是笑得很开心，“咱们这个月的流量已经超过去年一整年的水平了。”

　　“啊，这么说还真是，这个月给你们加大鸡腿！”被米雪儿的欢喜感染，叶玙难得扫开阴霾笑得真心。

　　米雪儿回到公司这边，有几个员工立刻围上来，包括负责锦鲤官方的小兰。

　　“老板怎么说，有对策没？”

　　“这些网友都疯了，唉看得人好抑郁。”

　　“要我说，就该把白首不相离给封杀了，什么人嘛，端碗吃饭还要骂碗不识抬举。”

　　米雪儿把优盘的电子版文件靠在小兰电脑里，“好啦，发布新消息吧。”

　　大家凑过来看，小兰一一打开这些电子版文件，吃惊道，“这些都是房产的抵押贷款首页……”大家面面相觑，米雪儿点头，“对啊，那谁不是说老板吃她的人血馒头么，让大家看看，老板是怎么起家的。”

　　她给大家点了电子文件上面几个重要的时间点。

　　结合公司注册时间，大家恍然大悟，纷纷怒骂起来，“我就说她用心不良！狗咬吕洞宾！”

　　“自己没有财运还往别人身上赖！”

　　“穷疯了！”

　　小兰迅速进入工作状态，飞快将文件挂到锦鲤官方，看着下面飙升的评论点赞阅读量，以及各种的正面评论，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太爽了。”

　　这边一启动，别的部门立刻跟着响应起来。

　　米雪儿忙地脚不沾地。

　　过了会儿老板给她打电话，“接收文件，然后过来一下。”

　　米雪儿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儿，电脑文件点了接收，然后赶紧过去。

　　叶玙不晓得什么时候整理出一些东西，已经打包发送给她，并点开一项给她讲，“对上市公司有没有了解？公司现在发展尽头非常好，我给公司上市做了一些安排，大概今年年底，顺利的话，咱们去香江敲钟。”

　　米雪儿顿时两眼放光，“真的？！我的天哪！咱们锦鲤已经这么牛了吗！……那什么什么，我们这些员工——”

　　“都会有你们的原始股，”叶玙笑起来，她怎会亏待手下，“保证你们在明年的今天，会成为整个金融大厦最有钱的姐姐们。”

　　米雪儿回到自己的工位，整个人都是飘着的，要不是老板让她暂时保密，她真的要让大家肆意庆祝即将成为富婆！

　　妹妹也不能说！

　　公司机密！

　　她笑得整个人都像傻了一样。

　　叶玙马不停蹄，又着手忙另一件事，今年所有的工作计划她都打算现在开始上手干，不能停，停下来就要怨怼周议黎为什么还不给她打电话。

　　流量不能浪费。

　　《洛神》定妆照上真心娱乐官方，锦鲤官方转发，王玉立转发。

　　梦之镯父母采访实录《我家的女儿》正式发售。

　　认证真心娱乐旗下某新晋女艺人发声：为什么我凭实力在公司的“真心演技”大考中拿到了第一名，但最后《洛神》的女二号给了裙带女星？！请公司给个说法！安特真心娱乐，安特王玉立。

　　这有什么戏？群众涌进这位女艺人部落，然后看到了真心娱乐公司内部的“真心演技”排行榜，甚至这位女艺人每次的考教视频都放在部落里。

　　“确实演技还行。”

　　“别拉踩我女神！不准安特王玉立姐姐！”

　　“有没有别的艺人尬演视频，鸡皮疙瘩都出来了，需要高演技洗眼睛。”

　　片刻之后另一位同样认证真心娱乐旗下新晋女艺人发声：有的人就别在哪里带节奏了，公司明文规定不准谈恋爱，你偷偷谈恋爱，还怪公司不给你资源！活该没戏上！

　　这条消息迅速被网友扒出来。

　　“我擦为什么不准谈恋爱？！做明星就不能有人身自由了吗？！”

　　“撕起来撕起来！”

　　“真心娱乐的老板怎么不来管管自己手下的艺人，一个个在公众场合撒泼太难看了！”

　　“大概因为老板不满十八岁，管不了老姐姐们的‘丰富生活’哈哈哈！”

　　“卧槽，我查了一下，真心娱乐今年签的六个艺人，除了那个偷偷不听话谈恋爱的，居然全都在《洛神》有戏演！安特真心娱乐，安特锦鲤官方。”

　　好像这个套路被一些人学会了。

　　七剑文学发表长文：

　　网文市场的未来？明年全国文艺座谈会，会有网文的一席之地吗？安特锦鲤官方。

　　认证杨长生导演账号：王某立女士，请停止给自己加戏。安特锦鲤官方。

　　几分钟前才认证的海京金玉兰奖组委会官方：恭喜锦鲤文学网（安特），恭喜真心娱乐（安特），恭喜王玉立小姐（安特），期待年底我们再度相见！

　　一浪接一浪。

　　浪浪不息，都非常懂的，只要安特锦鲤官方，那流量绝对嗖嗖上涨。

　　叶玙心忖：都不是笨人。

　　下午六点，即将到下班时间。

　　全公司都在关注白首不相离，等她出招。

　　叶玙静静坐在电脑前，心里想很多。

　　依照白婷婷的年龄，大概率是看不懂抵押贷款的文件的，但网上大神众多，就她刚刚翻阅相关消息，早也有人翻译出了锦鲤官方贴出来几张图的含义。

　　墙头草的网友们再次一边倒。

　　用后来的话说叫做“又反转啦！”

　　反转个辣子。

　　她想。

　　等会白婷婷若是说出个什么东西来，你们肯定有跑去她那里助威。

　　六点到六点半，出乎意料，白婷婷什么都没说。

　　叶玙疑惑，这不像是她争强好胜的性格。

　　但是公司得下班，米雪儿等人没等到对方出大招，遗憾地关机下班。

　　周议黎还没给她打电话，都已经到了问她吃什么午饭的时间了。

　　叶玙趴在公寓的新办公桌“嘤嘤嘤”假哭，假哭是没有前途的，片刻之后，她抬起头漠然地臭着脸站起来，直挺挺走去大床，“嘭”地一声倒在床上。

　　然后她鲤鱼打挺似的跳起来，“差点忘了差点忘了！”

　　叶玙垂头丧气去卫生间换一张夜用大号的卫生巾，重回大床，认命地躺下，任凭鲜血四处横流，哗啦啦哗啦啦，好像停不下来。

　　哗啦啦。

　　有人敲门。

　　哗啦啦。

　　“请进。”有气无力。

　　门被推开。

　　叶玙抬起眼皮看是谁。

　　瞬间整张脸完成了从垂丧无力到充满惊喜的变化，她“啊”地一声低低尖叫，接着满脸通红，急急忙忙把放肆的睡姿收敛，用别扭的姿势坐起来，还不敢真坐着，下面还在哗啦啦。

　　“你不舒服？”

　　周议黎一进来，先是瞧见她用奇怪的姿势躺在床上，再看她苍白无血色的脸，疲惫毫无精神之感，不觉皱眉，过来摸她的头，“哪里不舒服？”

　　他的大手热热的贴在她额头。

　　叶玙抿唇说不出话。

　　一股委屈冲到头顶，冲破眼泪玄关，鼻子一酸就哭出来，哭得十分羞耻。

　　太丢人了，哭个什么劲儿！

　　她哼哼唧唧鼻子出气，掩饰自己不争气的哭，“我肚子痛，你也不给我打电话，呜呜……每次你都不给我打电话……你怎么这么讨厌每次都这样！”

　　80

　　他每次都哪样了？周议黎非常摸不着头脑，“你那里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

　　叶玙哭了两声就止住了，太丢人了。

　　只是哭嗝还停不住。

　　“不去！”叶玙捂着脸把头埋在双腿膝盖，“我生病了，不想出门，你别理我。”

　　下面又是一阵哗啦啦，浑身都被刺激地要抖起来。

　　尴尬要命。

　　不知道这种血的血腥味会不会被他闻到。

　　叶玙这样子周议黎没见过，新奇地很，但也不好逼她，体温挺正常，他忖思，“肚子疼？”

　　“我就是生病了你问那么多干什么！算了，我装的，我没事。”

　　叶玙像是洗脸一样，把自己的脸抹了一把，很镇定的直起腰，正常呼吸，然后往旁边挪了挪，与他保持一定距离，保持不被闻见血腥味的距离，很平常地说道，“哦，你怎么来了。”

　　周议黎狐疑的在她肚子看了几眼，看她莫名其妙保持距离，心里茫然不晓得哪里出了问题，上次怀疑她来例假，被她嘲笑了好久，今天不敢开这个口。

　　只能打算等会再问她怎么了。

　　于是他说了来意，“我叫了那家你喜欢的粥，还有几样小菜，大概十来分钟会送来，——部落的数据很好，我来感谢你。”

　　“就这？”

　　叶玙小心不留痕迹地打量他的表情。

　　再三的找机会从各个侧面正面角度看他。

　　周议黎好笑得很，大大方方让她看，“我今天过来之前刮胡子了。”

　　叶玙默然。

　　“看得出来。”她说。

　　看不出来他对她的看法有没有变化。

　　他一向表情管理的非常好，常就是那种样子，看谁都一样，连笑容都，……唉，叶玙觉着自己是不是傻了。

　　叶玙虎躯一震！

　　怎么会这样！

　　她百会穴似乎被人“啪”地一声拍开，凉风嗖嗖嗖灌进不清醒的脑子里，让整个人都清醒的不能再情形。

　　今天像个傻子一样，为着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把自己困扰地像个苦情戏小娘子，不是愁苦就是哭泣。

　　这还是她吗！

　　不过就是别人不喜欢了！

　　而已！

　　又能怎样。

　　她不照样是暴富的叶大老板。

　　叶玙相通这一点，骨头就散架一样，自此毫无形象地往后倒去，四仰八叉躺在床上，问道，“狸子哥，你看见白婷婷发的那个消息了没，就是暗示我偷走她的彩票大奖那一条。”说完，抿抿唇，表情茫然看着屋顶。

　　“看了。”

　　他说。

　　叶玙偏头，从下往上的角度看他，“嗯？——你怎么想。”

　　周议黎表情仍然是波澜不惊，“她那么说，当时看到那条消息，我倒是想起来她那本《某一某二》就是那样写的，写她初中中了一份大奖，不过把奖金给亲人保管，亲人把奖金挥霍一空。”

　　叶玙嗤笑，“我妈我爸就不这样。他们存了钱，卡交给我，要买东西我自己买，大额消费给他们报备。我爸当年竞选那么辛苦，需要花多少钱呢，愣是一分钱没问我要，我要给他还挺生气。”

　　这些事儿周议黎都知道。

　　叶玙藏不住事儿，什么家长里短都忍不住给他叨叨。

　　从叶玙要出国开始，郑奶奶和自己爷爷把自己正式介绍给叶玙父母，从此帮着叶玙监控她花钱，莫名其妙就成了他的责任。

　　想到这里，周议黎便笑了起来。

　　刚刚叶玙出国那会儿，把钱看得特别紧，对他横眉冷对，好像他是来抢她钱似的，他不论说什么，叶玙都一副“离我远点”的表情。

　　于是周议黎笑道，“我也看见你的表情包了，‘我只想要她赔钱！’‘你不喜欢钱吗？！’”

　　叶玙绷不住尴尬，再次一手覆面，“求别说！”

　　“好，不说。”周议黎还是觉得有趣，她那个表情太逗了。

　　平时天天在一起听她这类言论，习惯了到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等他在别处看见她始终如一保护钱包的拼命样子，实在是太可爱。

　　做生意也是一样，哪怕知道污水泼自己身上不好受，但为了流量为了钱，她咬着牙都要硬杠。

　　所以他第一时间看见那条热搜，犹豫很久，都没有主动删去。

　　他知道，叶玙这个野孩子肯定会用这个大热点做文章。

　　果然，今天他在公司因早有预感，提前布防，仍然被这一波波迎面而来的巨浪忙打得忙乱不已。

　　“你今天到底干什么来了呀，这几天部落的工作应该都忙的上天了好吧。”叶玙给他个眼神，表示你可以走了。

　　周议黎想了想，“是有个事儿。”

　　叶玙坐起来，正襟危坐十分坚强，“谈正事，嗯谈正事非常好，来吧。我爱工作。”

　　周议黎拍拍她的肩膀道，“我看见锦鲤官方贴的电子资料，你开公司的钱，是把郑奶奶隔壁买下的那个房子给抵押了吗？贷款开公司？所以你那阵子对我发脾气，叫我别管你的事儿，就是因为从银行贷了巨款，怕我告诉你家人？”

　　叶玙“哦”了一声，似乎没把这个当回事儿，“抵押了。……我舍不得用我的钱。”

　　周议黎语塞。

　　顿了顿，他道，“好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也是叶叔叔打电话问我，我说我知道这件事。”

　　“我爸为啥不问我！”

　　“你刚回国那会儿就偷偷背着大家搞的事情，你说你爸为什么不问你？！我说我都知道，也是我陪着你办的贷款，说你担心家里人生气，所以都不敢说。我给你背锅，你还怀疑我？”

　　叶玙摆摆手，“怎么可能怀疑你，是我爸，他搞什么，我晚上打电话问他！就这事儿？”

　　当然不是。

　　周议黎笑笑，把门口他进门放在那里的文件夹拿过来，取出几分资料，“部落上线一周，这是数据报表，这个是总报表，这个，还有这些，是点爆流量的几个大事件。三分之二和你有关。”

　　“那是，我是真·流量女王。”叶玙凑过来看，数据很直观。

　　“我刚刚让方鲁他们抓紧吃饭，等会他俩回来了，借用你的会议室开个小会。”

　　叶玙看数据看得皱眉，闻言大方道，“何必客气，随便用。——这是什么？这个的数据怎么怪怪的，虚线？”

　　“这些是公司后台删掉的账号，这些账号有的是违规，有的是违法，还有的是发送虚假新闻，比如，这里——”

　　周议黎翻到后面，点出其中一页的细目，“‘海京大学官方’，是个假账号，我们让账号持有人那公章申请vip，但是24小时内对方没有动静。过了两天还是毫无动作。我们就把账号给封了。

　　但是这个账号因为紧跟时事，你看这里，发了不少关于‘白首不相离’的消息，流量一度非常高，所以这种数据属于虚线操作，看上去有流量，实则流量虚空。”

　　叶玙咋舌，“这人真胆大，我记得他们发过白婷婷在海大广播站接受采访的照片，后来还附上了采访记录，假的得话，估计是学校的学生申请的。”

　　“是学生，我们工作人员和海大宣传部接触，确定了这个账号的ip是在广播学院的一间演播室，应该是学生所为。——后来我们同海大合作，为学校申请了真正的海大官方，不过这个官方的除了一开始涌进来的人，过了一天，流量就变地非常低了。”

　　叶玙听得认真，完了又看别的数据报表。

　　说话间，送的下午饭到了，两人吃晚饭，周议黎就出去和方鲁两人开会，叶玙佯装看报表努力工作。

　　等人一走，她就瘫软在床上，喃喃自语，“到底什么意思啊，要死了，到底有没有对我的人品进行怀疑呢。有没有在内心深处觉得我奸诈狡猾卑鄙无耻呢。啊，我怎么就这么没骨气，做人好难。”

　　“梆梆梆”有人敲门，“老板，是我。”

　　是小青。

　　叶玙坐起来，又是努力工作的好老板样子，“进来。”

　　“白首不相离在她的部落发消息了，米姐去和周先生他们开会，让我有事直接和您沟通。”

　　“她说什么了，白首不相离的部落。”

　　“她把公司和她的签约合同和解约合同全都贴在了部落里，好像是专门做了功课，特地圈出好几个地方，没有文字只有图。我看着，应该是她觉得公司的合同不合理的地方。”

　　“你是想说，公司压榨作家吧。”

　　叶玙满身洋溢着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气势，平淡笑道，“哪有资本家不压榨劳动者的。这些合同我都一一看过，能在公开场合提出‘劳动公平性’问题的，白首不相离是第一人。”

　　小青不敢说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七剑文学发的消息，把她给刺激了，”叶玙自言自语道，“这还不够，她才有多大力量，能撬动整个资本力量？——这样，你叫米琴儿来，这种活儿她最擅长。”

　　七剑文学公开表示与锦鲤文学很友好，两个官方良性互动。

　　白婷婷再傻，也应该明白，她解约失败输在了哪里。

　　锦鲤还摆明了是叶玙的。

　　她必定认为，是叶玙针对她！

　　这些事情如同多米诺一般，全都倒下来，压得白婷婷不抗争就不能生存。——但是一个小小的作家而已，能怎样呢。

　　舆论也不是你一个人操控得了的。

　　叶玙静静思考其中的关卡。

　　米琴儿快速来报道，听闻老板交给她的任务，她和围观的小青都震惊了，“啥？在灌水站发帖骂公司？还要骂到全网暴动这种地步？！”

　　老板你清醒一点！

　　81

　　小青迟疑，“今天好不容易把上午那个爆了的热搜影响给冲淡啊。”

　　“老板我很清醒，放手去搞事情吧，我相信你们！”叶玙把两个人推出去，“晚上九点之前完不成这个任务，就不要来见我了。”

　　米琴儿立刻就走。

　　管它了，姐姐说老板给的工作，即使不懂也不要自作主张，听命去做就对了，过上几个月，等哪些工作的效果出来了，她不就知道老板的操作意图了吗。

　　小青不可思议地拉着她，悄悄问，“三个小时你就能做到？太猛了吧！”

　　“小意思，给你演示演示什么叫撕逼的力量。”

　　叶玙等她俩走了，仍然打开电脑的部落，一边刷热搜，一边做其他工作。

　　屏幕的另一边，白婷婷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的留言，死忠粉越来越少，留言高点赞的前几排里，居然混进来一个黑她的，骂她的人。

　　从前是在十几条高点赞留言后，才有这样的情况。

　　白婷婷今天心情很差，完全没有了更新动力，就呆呆坐在电脑前，她不知道她那条信息发出去，会不会惹怒锦鲤，会不会让自己在锦鲤穷途末路。

　　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几分钟后，她的留言忽然再次增多，阅读量蹭蹭往上涨。

　　怎么回事儿！

　　白婷婷回神之后，震惊地看着自己的留言数量暴涨，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好多的支持者，声称自己也是网络作家，统统对现有的网络小说合同内容发起攻击。

　　一旦有了联盟，大家的力量瞬间就会增加。

　　胆量也蓦然变大！

　　她甚至在声讨“锦鲤合同”的联盟中，看到了不少熟悉的作家名字。

　　甚至《一苇》的作家也转了她的这条消息？！

　　白婷婷瞬间活过来，如同入水的鱼一般兴奋，飞快给对方留言，加好友互关，发消息，求合作。

　　这样的效果是她始料不及！

　　更加叫她狂喜的是，热搜里快速上升词条：白首不相离网□□命！

　　白婷婷震惊，害怕，怯懦，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走进什么圈套，……但是随着这条热搜的不断上升，跟随她的知名作家越来越多，大家力量越来越大。

　　甚至读者，甚至网友，都加入到这一场反对资本暴政的网络行动中。

　　轰轰烈烈的网□□命开启了！

　　周议黎开完会，和她打了招呼，就回公司忙活去了，叶玙心里想着事儿，给他送走后接着忙自己的。

　　今天中午那种郁闷的脆弱被工作治愈了一大半。

　　她一边叹气一边写邮件。

　　米琴儿等周先生走了，自觉顺利交差，开开心心来找老板，“然后要怎么办老板！我让真心的几个老手都在那里等着，甜品咖啡都准备好了，今晚撕它个通宵都可以！”

　　“哦不用，回家吧，太晚了都回家，今晚好好睡觉，还没到那地步。”

　　“不是啊老板，我们要反击啊，网上现在你都不知道把锦鲤骂成狗了都，我们再不反击，明天早上起来黄花菜都凉了。”

　　叶玙摆摆手，“凉不了，这才什么时候，早着呢。我给白首不相离准备的套餐还没上完呢。”

　　米琴儿将信将疑离开。

　　回家路上被姐姐骂了一通，“你那脑子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跟你说了多少遍，老板做什么需要给你解释？你能想明白的话你就是老板了。以后在老板面前少说废话，再这样自作主张，小心老板不喜欢你戳她跟前，换别人上位。”

　　米琴儿郁闷，“老板说给白首不相离准备了套餐，姐，是什么套餐啊？”

　　米雪儿开着车恨铁不成钢，都想戳她脑子，“老板都和白首不相离玩了几个回合了，你长脑子就是用来灌水的吗。”

　　玩了几个回合了？

　　白首不相离？

　　白婷婷猛然成为大家反抗资本家违背《合同法》，掠夺劳动者劳动所得的精神领袖，仿佛她登高一呼，就能群起云集响应，成为众望所归的大人物。

　　她一晚上都在刷部落消息。

　　她对此深信不疑。

　　赵臻给她发信息打电话她统统不接。

　　白婷婷把手机放置在抽屉里静音。

　　那晚他俩一起吃夜宵，赵臻不小心透露了彩票的事情，她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对他发了脾气，两人大吵一架，脆弱的校园恋情在金钱的诱惑下不值一提。

　　白婷婷飞快的给网友回复、留言，同并肩作战的作者们一同讨伐锦鲤的作恶。

　　甚至有人草拟了锦鲤几大不可饶恕罪行，

　　作家们签字画押要上诉起诉。

　　白婷婷觉得这是非常好的机会，如果这一次能战斗到底，说不定不用等半年她就能解约了？

　　要做义军领袖，才能有资格和锦鲤这样的资本谈条件。

　　她彻夜在战斗前线。

　　叶玙都回到宿舍要睡觉了，白婷婷居然还在网络上活跃。

　　只能继续等待事态发酵。

　　白婷婷白天上课补觉，中午下午回宿舍同一众志同道合的网友们倾力合作，有人提出要不要请律师，白婷婷作为主导者，犹豫再三，在作者群里问，“请律师需要不少钱吧？我觉得可行，不过这个钱大家都要分担。有谁有认识的律师没？”

　　“我听说政府不是有那种免费的法律顾问吗？咱们可以找那的律师啊。”

　　“这属于公益事业，政府的法律顾问肯定会帮助咱们的。”

　　“对对，有免费的干嘛用花钱的！我是学生，我没有多少钱啊。”

　　白婷婷潜意识觉得不行，肯定是花钱的更好一些。

　　忽然她意识到，这不是她的思路。

　　她从小一穷二白，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花钱办事”“有多少资本干多大事业”“免费的都是糊弄人的”这种思维了？

　　白婷婷凝神，赵臻给她的影响这么大了吗？

　　不知为何，她觉得赵臻的思路一定是对的，他父母家人常年处于那种环境中，接收到的讯息比她多多了。

　　白婷婷却不想给赵臻开口。

　　她思虑再三，决定再看看情况，反正网络口水大战又不需要钱。

　　叶玙稍微忙得能休息了，躺在床上一边休息一边和牛楠楠通电话，两人再三沟通，确认了这一波反“黑”操作没有走错黑的方向。

　　不多时，七剑文学的王总着急地给她打电话，“这些人简直疯了！叶总，还是你高瞻远瞩，就该早早统一网文江湖，让他们闹，闹到最后，看谁吃亏！”

　　听得出对方心里最真实的担忧。

　　叶玙电话里的声音很苍白，也很无力，她苦笑答道，“我锦鲤旗下所有的高积分作家都参与到这场‘革命’中来了，您有什么办法能阻止吗？这是有人要黑咱们！再不反击，之怕什么都完了。”

　　王总声音戛然而止，连锦鲤的叶总也没办法了？！

　　他慌里慌张的想办法，在原地闷头打转，“要不，您看，咱们约周总一起喝茶？我看周总同叶总您关系很好的嘛！”

　　叶玙冷笑，表面上仍旧是装模作样，“他呀，唉，他……”

　　“怎么？”

　　“怕是不好开口，再说，周总也干预不了群体性的网络运动啊！这弄不好，就是政治的问题了。”

　　王总急道，“可周总父亲是——”

　　“王总，什么父亲儿子的，这话不能乱说，”叶玙让他急刹车，“父亲是父亲，儿子是儿子，如果王总有这种想法，那么少不了以后有人请您去喝茶。您只管想想，难道整个海京就您一个知道什么父亲儿子的关系吗？！慎言啊！”

　　不等王总急吼吼要道歉，叶玙已经关了电话。

　　刷新网络，网□□命高歌猛进。

　　她指示小兰，在锦鲤官方挂上接下来的内容：锦鲤文学网接受广大网友的批评和指正，为了我国刚刚起步的网文事业发展，为了促进国家文艺事业百花齐放，为了预祝明年全国文艺座谈会顺利召开，本公司必将重视作家培养，重视与作家合同的签订，重视著作权与劳动权，重视文学世界的可持续发展。

　　本公司决议如下……

　　列出一二三四五条，对作家绝对有益的改进措施。

　　（最后，另起一行）人民万岁！

　　（右下角）锦鲤文学网公章红戳。

　　艾特人民。

　　这一条被锦鲤官方永久置顶。

　　全公司的人看见这条消息，有的不可思议，有的震惊，有的迷惑，但大家全都心灵颤抖地为老板鼓掌！

　　全体起立鼓掌！

　　网络自媒体时代的第一次“革命”，以这样令人振奋的消息宣布胜利结束！

　　白婷婷气得摔了手里的水杯！

　　人家不过说几句好听的话，你们居然就投降了？！

　　为什么不想继续斗争！

　　为什么要去恭维那个贱人！

　　还有，是谁先带头投降的，全都是叛徒！走狗！

　　叶玙同牛楠楠、孟晓暖等大神作家的合作顺顺利利完成，许多跟着起哄的大牌作家虽然不知道内幕，但几乎全都被锦鲤文学的“人民万岁”说服。

　　有什么理由能让锦鲤文学敢做出“反对人民”的事情来？！

　　七剑文学王总心慌慌，眼看锦鲤这一波操作，刚刚被恐吓的后遗症还在，立刻叫手下紧跟锦鲤，点赞加转发了这条消息，加班加点也贴出了属于自己公司官方的网络文学改进措施说明。

　　而这一次（小型）资本与作家们的正面交锋，在晚上十一点以后跳出了网文圈，冲击到网络各个角落，即使是海崖这种老牌论坛，也在首页专门开辟了专栏，把这次网文界革命始末完完整整张贴出来。

　　出圈了啊。

　　叶玙感慨，她不知道七剑背后是什么资本，但这一次，再牛气的资本也得给她跪下。

　　操作猛如虎之后，接下来就只剩下私人恩怨还未了结。

　　她等着白婷婷发现击溃她的最后一根羽毛。

　　82

　　白婷婷尚不知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

　　她一再努力，想要号召大家继续战斗，但随着网文界几个大站的纷纷表态，这场运动似乎真的无可争议的结束了。

　　让她觉得无法理解的，第一个举起投降者，居然是天南海北，紧接着梦之镯也站到了对立面，与她为敌。

　　越来越多的作家纷纷表示自己的立场，对锦鲤的发帖十分赞同。

　　白婷婷取关了好多倒戈的两面派。

　　可这也无法挽回自己继续战斗的颓势。

　　几翻心力交瘁地争吵过后，原先统一战线号召大家战斗的作者群里，一些小作家悄悄退群，有几个不认同她观点的，也被她踢出群。

　　一个晚上过去了，第二天白婷婷点开□□看消息，群里竟然静悄悄，无人说话？！

　　她打了好些字，回应着寥寥无几。

　　白婷婷索性关掉群。

　　部落也不想开，那里已经是敌人们狂欢的世界了。

　　她决定自己请律师，打这场维护自己合法权益的官司。

　　被逼到这个份上，白婷婷最终决定动她锦鲤的稿费，……原来打算攒够了一口气换完房贷的钱，取出来一部分，花一千块，不，用两千块钱，应该可以给自己请个比较专业的律师。

　　不和这些没见识的小作者们玩了。

　　打开作家后台。

　　输入了三千元整。

　　点击提现。

　　点不动？

　　再点击。

　　使劲点击！

　　网页如同石化了，死也不动！

　　白婷婷脸色瞬间发白，无比震怒，立刻想到是锦鲤的工作人员在搞自己，她迅速翻出手机要给自己的责编打电话，电话拿到手里，憋气半天，最后狠狠把手机扔进抽屉。

　　为什么要和你们私下解决！

　　我的钱，凭什么你们不给我！

　　白婷婷把网站无法提现的情况直接发到了部落里。

　　战斗群里装死的作家很快就问她，“你的钱取不了了？！我的妈我得赶紧看看我的去！”

　　“不可能吧！网站怎么能随意动我们的账号！”

　　“难道昨天锦鲤他们是在骗人！”

　　“别发消息了，赶紧去查看你的提现能不能用。”

　　大家鸟兽装散开，纷纷去查账号。

　　几分钟后，鸟兽全都回营，“我的能提现啊，你们的呢？”

　　“我也可以，吓死我了”

　　“我取了八百，都没问题。”

　　“我取了一千，扣税没问题，早知道我取八百了，扣我的钱呜呜呜。”

　　眼看这些小伙伴纷纷松了一口气，白婷婷的脸被针扎一样通红，愤怒且崩溃，难道就只封了自己的号？

　　群里说话人渐渐少了。

　　白婷婷心如刀绞，拧成了一团似的生疼，她不想在群里说话，转而去看部落评论，——还是这里好，大家纷纷安慰她，臭骂锦鲤不要脸。

　　不明真相的路人也觉得锦鲤做的太过分了，分明都已经结束解约了，怎么还给人家冻结稿费！

　　白婷婷看了一阵，心情又糟。

　　怎么样才能拿回自己的钱呢，三万快四万了呢！

　　她在部落发了一条哭泣的表情动图。

　　叶玙也看见这条，看见就关掉了，她还要学习呢，不能让这些人扰乱她的学习思路。

　　她盘腿坐床上，警惕的把头伸出床帘，确定没有人了，再给小柳打电话，“把我的起诉书在锦鲤法务发出来。让小兰转发，转发时发出公司声明。”

　　因为白婷婷始终没有道歉，所以，她正式起诉白婷婷，侵犯个人隐私，要求对方赔偿她精神损失费，——锦鲤公司根据起诉书，临时冻结白首不相离账号。

　　上一次她只给白婷婷的监护人，她母亲，也就是她喊的“小姨”发了律师函，要求谢女士对白婷婷严加管束。

　　不知道是律师函措辞不够严肃，或者是白婷婷母亲根本没有看信件，抑或其他原因，那次最后也没有得到白婷婷监护人的正面回应。

　　后来事多，她就给忘了。

　　这次，什么律师函警告也不用，直接亮武器吧。

　　这条消息转出来，许多网友才想起，前不久的确有这样的消息，控诉白首不相离的《某一某二》恶意影射别人。

　　还有人直接翻出了当初叶玙发出的律师函。

　　这一次人家上了起诉书，说明人家手里捏着证据，那就不是在忽悠网友，是实实在在的要上法庭见法官的！

　　法律不容儿戏。

　　大家的态度就这样含糊不清起来。

　　这事儿到现在为之，如同皮球一样颠来到去，谁拍谁有理，墙头草们忽而觉得这边有理，忽而有觉得这边说得对，简直要忙坏了。

　　渐渐有的激动的群众兴奋点下来一些，反观整个事件，都觉得自己为什么会被牵着狗头走了这么多回头路？

　　有厉害的人整理出了“白首不相离”发迹史，这条部落消息在锦鲤粉丝首页慢慢转。

　　白婷婷从锦鲤官方看见那条说要控诉自己的消息，重重拍桌子，右手握着鼠标狰狞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叶玙！

　　她为什么总是这样跟她作对！

　　白婷婷坐在电脑桌前，整个人愤怒到不行，恨不能写上一千一万字把叶玙从头骂到尾！

　　想到这里，她立刻翻出自己的小号“小桥流水”，噼里啪啦的敲键盘，把想骂的话统统骂出来，骂到自己爽，骂到手指都累了，然后刷刷传到部落。

　　几分钟后，这条部落留言因为使用“不当言论”，被限制流量，半天了，才十几个阅读，留言更是只有三个。

　　白婷婷倏地站起来，她不能生气，不能着急。

　　慢慢来。

　　慢慢的，就能找到叶玙的弱点。

　　一定要找到弱点，狠狠地打击她！

　　叶玙从方鲁那里拿到这两天的总流量统计，确信自己没有感觉错，的确锦鲤和白婷婷的流量都在缓缓下滑，锦鲤文学网的流水也很能说明问题。

　　说明群众把这部连续剧看腻了。

　　看腻了，就不要再接再厉，等这段时间过去了，真心娱乐新人入职后的“真心演技”上线，24小时贴身拍摄漂亮女孩们集体生活里撕逼大战，用“新撕剧”给大家刺激。

　　想一想，就觉得未来可期。

　　叶玙把部落最小化，亮着屏幕，屏保蓝色大海底子，正中间写着“六月二十期末考试！”

　　刷了半天部落，她再次想起来自己的身份是学生，努力学习。

　　过了一整天，白首不相离在部落迟迟发了一条仿佛是疑问的消息，“吃官司？是不是有传票才能叫做吃官司？”

　　配图是一只可爱吐舌头的小花猫。

　　语气十分俏皮，图片很好玩。

　　大家纷纷给她点赞。

　　然而，留言明显少了许多。

　　白婷婷终于发现这个问题，但她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只能默默坐在电脑前，一遍又一遍刷新。

　　上次流量暴跌之后，她是怎么重回巅峰的呢？好好回想。

　　周五下午七点，赵臻再次给她打电话。

　　原本不抱希望，没想到今天她居然接了，赵臻打起精神，小心翼翼问她，“你……婷婷，你还好吧？能出来一起走一走吗？”

　　白婷婷舍不得离开电脑，但是就此放弃赵臻，也是不可能的。

　　她低声道，“是我错了，不该吵你发脾气。我只是很难受，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怪你！”赵臻恨不能举手发誓，“你一个礼拜都不接我电话，不和我说话，我以为你不想和我在一起。是我对不起你，那时候不该不相信你的话。”

　　两人似乎和解了。

　　挂了电话，赵臻想起她还是不愿意出来同他见面，她说能不能给她一点自己的空间。

　　赵臻只能说好。

　　他一个人没意思，看不进去书，索性在学校的操场跑圈。

　　结果操场居然人不少。

　　他跑到一半，遇见了老乡。

　　后来居上的老乡嬉皮笑脸朝他打招呼，“小赵！幸会幸会！”

　　赵臻勉强回应，“牛牧？你也锻炼身体？”

　　牛牧放慢速度和他并行，“老子还用锻炼身体？老子一个打你，算了，老子马上就要去军校了，羡慕不？哈哈哈！”

　　说完也不理赵臻，稍稍发力，整个人像炮弹一样，“嗖”地就冲向前面不见了。

　　速度和爆发力是真的好。

　　赵臻慢跑消耗精力。

　　眼看就到黑色七月了。

　　叶玙今年的考试压力还是挺大，这学期因为公司事务繁忙，加上部落上线，五月六月几乎忙到影响睡眠。

　　从锦鲤流量从缓缓下滑，到终于数据稳定之后，她就将重心放在学校。

　　之前有人扒出白首不相离的发家史，接着别的网友根据这条线索，摸藤摸到白婷婷和一家著名经纪公司的经纪人暗中往来已久。

　　这就太明显了。

　　白婷婷签约经纪公司，一个作家签约经纪公司？这仿佛是个笑话。

　　开始慢慢有人质疑白婷婷的“白首不相离”账号，是不是也是经纪公司操作，甚至提出，白婷婷断更的两篇新小说，文学的灵动与人性的复杂，与《某一某二》根本不能并提。

　　她找人代笔？

　　她可是作文大赛初赛一等奖，这也能造假？不可能吧！

　　网络世界里，只要你敢想，别人就敢顺着你的思路去找证据。

　　有人在法院公告里找到了白婷婷今年的一场官司，——海大附中前语文组组长石钟，被白婷婷告进了大牢（叶玙的名字被选择性忽略），那么石钟又是什么人？

　　作文大赛前评委之一。

　　还是非常多的中小学作文大赛的评委。

　　对于这样一个老师，他如何以“猥亵未成年”进入大牢姑且不说，这一点仿佛石锤了白婷婷为了作文大赛走旁门左道，似乎还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那种。

　　这不，把没有帮她的石钟给弄进去了。

　　舆论口的风向转变地猝不及防。

　　白婷婷停止更新部落许久。

　　有谁能帮她？

　　叶玙忙于期末考试，几乎天天通宵。

　　偶尔她想起，似乎白婷婷好久没听见声响了，略一思索，便觉得白婷婷只怕再要出头，太难。

　　一个被网友冠以“代笔”的作家，翻身太难。

　　七剑文学只要还想做带头大哥，想和锦鲤搞好关系，就不会帮她出头，那么白婷婷就得一年一年留在锦鲤，得不到重用，被冷冻雪藏。

　　她会因为失去离开的可能而怨恨。

　　会因为得不到推荐而痛苦。

　　会眼睁睁看着没她厉害的人积分和收入双双比她越走越远。

　　最后在漫长的时间里消磨掉才华和斗争意志。

　　更重要的是，叶玙没有让外人知道，那一封起诉通知书，接收对象并不是白婷婷本人，也没有选择会被人弃之不管的谢玲芳，而是白婷婷的另一个监护人。

　　她的监护人，白婷婷在京城的外公。

　　谢先生看见起诉书，还有《某一某二》，看见自己出钱出力养大的外孙女，在小说中把他写的那样不堪，把她母亲谢玲芳写得那样狡诈无情，不知作何感想。

　　但这些，人家的私事叶玙都看不见。

　　唯一传到她耳朵里的，是白婷婷不知为何，竟然错过了第二届全国新梦想作文大赛的复赛！

　　叶玙听了之后，当真无话可说。

　　期末考试期间她谢绝一切事务，专心备考，考完试的那个周末，是牛牧要参加的高考。

　　叶玙同周议黎在开考的第一天早上，都去校门口给他打气。

　　牛楠楠也来海京，除了看顾弟弟高考的心理和身体状态之外，还来同叶玙的真心娱乐签第二份小说的影视版权合同。

　　她甚至很不解，“其实可以一次性都把版权卖给你啊？”

　　“都卖给我你挣什么？”

　　叶玙给她科普去年到今年年初，七剑文学的一个版权买卖案例：

　　“说是七剑的一个超级火爆的小说，先是卖出游戏版权，——人家那边男生小说都写得很好，去年游戏版权卖了五万，当时算是天价了，结果那个买了作者的游戏版权的公司，今年年初做出来的游戏风靡大众。

　　那小说一下子就火了！姐你知道吗，然后那个作者想要趁机卖出影视版权，才发现自己去年卖游戏版权的时候被人坑了一把，影视版权、还有什么有声小说版权之类的，作者就没认真看合约，去年被游戏公司一纸合同，全都打包给买走了。

　　更可怕的是，游戏公司转手就把有声小说版权卖了30万，影视版权现在还在往出抛售阶段，我打听过，要价100万。啧啧！”

　　小小的游戏公司，靠这一笔，转眼就成了行业大佬。

　　牛楠楠咋舌，“这可真恶心，怎么就这样的做事，那以后还有作者肯和这家公司合作游戏吗？”

　　“怎么没有？”叶玙叹息，“哪怕是一般的小作家，能卖出个五六万的版权，那都是能买一套大房子的首付了，简直是求之不得。”

　　牛楠楠摇头，“幸好我不是吃这晚饭的。”

　　高考三天，牛牧的母亲只在头一天来探望儿子，应为工作太忙，就嘱咐牛楠楠在海京守了三天。

　　第三天考完之后，牛牧在临时休息的酒店睡了整整十五个小时的觉，次日起来，接连两天忙完学校的别的事儿，生龙活虎声称自己还同朋友有约，根本不要和牛楠楠一起玩，背上书包就跑了。

　　牛楠楠气得甩手就回了京城。

　　叶玙却从王玉立那里得知，牛牧死皮赖脸要去王玉立所在的新剧组，能当剧务就当剧务，能做没台词的配角也好。

　　等大家都发现他是王玉立的超级粉丝兼老板亲戚，装不下去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最后懒得惹麻烦，死心塌地做起了王玉立的随行保镖。

　　谁劝都不行！

　　他现在只要被家人或者表哥催，就拿出“军校多苦啊”来吹，三番四次，大家都不想理他，索性随他去了。

　　也就这个假期能叫他快活快活。

　　暑假的海京热得要命。

　　叶玙太怀念京城她奶奶家贴着大地母亲的房子了。

　　七月十五，暑假最快乐的日子里，《一苇》在海京卫视开播，叶玙向家人请命留在海京“帮周议黎打工”，连轴转了一个礼拜给《一苇》做开播宣传。

　　在部落的前期环环相扣的布局下，网络宣传与影视播放全程完美配合。

　　根据后来电视台反馈，第一集的《一苇》收视率即爆表，达到了今年全国电视节目总收视率排行第二名，电视剧类收视率第一名。

　　台长恨不能当晚就举办庆功宴，庆祝海京卫视终于打败京城卫视，拿到了电视剧的第一个收视冠军。

　　第一集结束唱片尾曲，部落实时数据反馈，“一苇”相关的五个关联搜索登上热搜，其中“一苇”和“王玉立”分别先后登上热搜第一。

　　次日早上米雪儿亲自喜盈盈汇报，“锦鲤的流量在电视结束后一个小时内，数据翻倍，昨晚十点到十二点数据，锦鲤销流水额达到六十一万七千。是小时数据的最高值。”

　　暑假最后一天，《一苇》其实还没有到结局。

　　叶玙同周议黎分析，“你猜收视率会下降多少？”

　　这个夏天，全国上下好像家家户户都在固定时间打开电视，放在海京卫视看《一苇》。

　　她奶奶笑眯眯给她打电话，“我就差不多七点五十每天，一到点，我就都去胡同里走一走，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能传来你和狸子工作的《一苇》的歌！走一条街，一条街都是！”

　　叶玙母亲朱娅冬是知道女儿在搞什么，乐呵呵每天陪婆婆在胡同里转，听见家家户户都在看女儿公司搞的电视剧，一起开心。

　　这听在叶玙耳朵里，简直要欢喜地跳起来。

　　奶奶同母亲关系都这么好了，他父亲与奶奶重归于好，还远吗？！

　　叶玙把奶奶说的话转述给周议黎，“我奶奶住的那片都是老邻居，小孩吧不少，但是开学之后，家长能不能让再看电视，还真不好说。”

　　如果收视率下降，那也是应该有的一个回落现象。

　　周议黎对此有别的看法，他全程跟着叶玙一起看《一苇》，因此对这个电视剧有一点点了解，……但他也拿不准。

　　看电视这个领域他真的不是专家，两人不停地讨论部落该如何在暑假结束后的网络环境里，调整新的推广计划。

　　锦鲤公司同真心娱乐合拍的《洛神》即将开拍，也是个共同联合宣传的机会。

　　叶玙私下见了王玉立，把去军校之前牛牧写的一封厚厚的信交给她，坐在王玉立的保姆车里笑得嘻嘻哈哈，“他超级喜欢你啊哈哈哈哈！”

　　王玉立含笑接过信，摇头笑道，“他还是个孩子。我也挺喜欢这种很有精神的小孩的。”

　　叶玙啧啧。

　　王玉立的明星范越来越足，她老实羡慕不已。

　　但她学不来那种端庄含蓄的东方美。

　　让她不要大说大笑，不可能的。

　　大学开学稍晚中小学一个礼拜，叶玙暑假最后一个礼拜吃睡在公司，打好收假攻坚战，——结果周一晚上的收视率居然只掉了两个点？！

　　喜大普奔！

　　叶玙顿时明白周议黎当说的模模糊糊的点在哪里。

　　她次日一大早得到消息后打电话报喜，点醒他，“我明白啦！你平时都不看电视，对吧，这一次居然能跟我一起看电视剧，说明什么！”

　　周议黎当然看见收视率之后，也想到了。

　　说明连他能看得进去的电视剧，它一定在戏剧性方面很不俗，小孩们就罢了，许多家长晚上也一定非常喜欢看它。

　　小孩们上学写作业，大人不会，他们会继续追剧。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喜事。

　　叶玙总结，“当红小说改编的影视剧，还是有它独特魅力和当红实力的嘛！”

　　经此一役，她家锦鲤今年的高积分小说，前五全部卖出超过一百万的高价，第十名也卖出了八十八万的价格。

　　震惊业内。

　　七剑的老总又爱又恨，爱锦鲤——人家以一己实力抬高整个市场行情；恨锦鲤出风头太甚，对自己统一江湖怕有威胁。

　　定海神针周某某，他怎么敢惹。

　　太难了。

　　周天晚上，叶玙被送回学校。

　　她还是个学生呢。

　　回到海大，经过海大附中那段路，她忽然想起，好像一个暑假都没有听见白婷婷的消息了？！非常意外的，她的心魔居然这么久都没有骚扰过她的意志？！

　　好事好事。

　　叶玙靠在车座椅子上，轻轻舒一口气。

　　暑假有那么几天，她还问过小青，白首不相离在得知自己账户被冷冻后，就再也没有更新她的那两篇新小说，——即便如此，这两篇小说积分也十分高。

　　虽然评论里不和谐声音过多，但就此放弃也太可惜了。

　　晚上开班会。

　　导员动员大家这学期报名参加建模大赛。

　　晚上回宿舍，连别的宿舍的同学都过来她们这边，借用叶玙电脑查这学期的课程表，还有下载建模大赛的报名表格。

　　王梦没有。

　　叶玙隐隐约约猜到只怕是王梦那时候爆了自己的身份。

　　现在看她因此不占自己便宜，倒是挺新奇的。

　　周一早上一二节没课，三四节是马毛邓三课。

　　数学系同中文系还有英文系同时上这节大课，利用学校最大的阶梯教室，叶玙趴在倒数第三排好容易抢来的桌子上，学习生活好不惬意。

　　养老圣地。

　　她自己翻看这学期的思想政治课课本，传说中的屠龙术呢。

　　忽然她所在的桌子猛地“嗡嗡嗡”有规律震动。

　　四周目光倏然集中，在她周围相邻几个同学中游走。

　　叶玙面无表情伸手抓住书包里的手机，死死按下按钮结束手机振动，另一手还在假装翻书，似乎那电话不是她的。

　　片刻之后电话再次震动。

　　手机在手里，震动影响不到别人。

　　米雪儿？这时候能有什么急事儿，能上网的不是在上学就是在工作啊，还能撕出什么热烈的火花。

　　网络版真人秀“真心演技大赏”，还有半个月才上线。

　　大家注意力去了别处，她悄悄猫着腰从后门溜出教室。

　　叶玙从阶梯教室的后门出去，绕着教室走了另一条路，拐至无人处，她按下接听电话，低声问，“是我，什么事？”

　　米雪儿着急道，“老板！白首不相离在部落直播自|杀！我已经报警了，但是她不在学校！”

　　“咣”一声，叶玙好似被命运砸破了脑子。

　　谁？

　　白婷婷自|杀？

　　怎么可能。

　　米雪儿电话那边焦虑地声音传入她耳中。

　　是真的？

　　叶玙站在原地震动了半天，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闷闷的，她的嗓音似乎被什么捂住了一些，她自己都听得不真切，“白婷婷她，自|杀了？”

　　83

　　自|杀了？

　　不知道。

　　白婷婷九点多发了那条部落消息，人就消失。

　　学校里没有，旷课逃学，学校外，人海茫茫，该去哪里找一个想要自|杀的人。

　　几分钟叶玙跑出校园，坐在出租车上捂着胸口喘气，她不知道该去哪里，茫然的报了周议黎公司的位置，他的电话此刻打不通，只怕也是在忙白婷婷自|杀直播事件。

　　她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那个世界里的白婷婷活得那么坚韧，怎么就想去死呢。

　　是她做的孽？

　　叶玙的心和脸都是凉的。

　　白婷婷死了怎么办？

　　她叶玙心里过得去吗？

　　甚至，这个世界会崩溃吗？

　　叶玙想不通的地方太多了，比如，曾经的那个“叶玙”那么痛苦，最后还是求生欲占上风，……是因为“叶玙”有爱她至深的父母，而白婷婷没有吗？

　　她要叫她母亲作“小姨”。

　　她要面对暑假回京城，外公的愤怒。

　　要面对没能参加作文大赛的痛苦。

　　叶玙捂着脸，眼泪不值钱，哭多少眼泪用多少愧疚也无法赎罪。

　　为什么要自|杀。

　　还有直播。

　　是……是不想死吗？

　　叶玙慢慢让自己镇定下来，回忆“叶玙”在精神病院治疗时的心理状态，她头疼，她攥着手机，再次给周议黎打电话，还是打不通，部落肯定能查到白婷婷发帖的ip地址。

　　应该是不想死。

　　她不是在直播自|杀！她是在求救！

　　叶玙清醒过来，白婷婷是在求救！

　　“叶玙”也自|杀过，她太明白这种感觉了，自|杀窒息的边缘，哪怕有一点点希望，都会下意识地用一些奇怪的行为对外界发出求救信号！

　　别人不懂，她太懂了。

　　“叶玙”太懂了。

　　她给周议黎打电话，打不通就发信息，把自己的推断说给他。

　　出租车驶出大学城，米雪儿发信息：刚刚查到发帖地址是附中外面的网吧，警察刚刚去过，网吧负责人看了白婷婷照片，指出她早上确实来过，电脑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退卡走了。

　　失去方向。

　　周议黎终于给她回了电话，“……你知道了？我在网上发了救助信息，也报了警，刚刚给附中打电话，让赵臻协助警方。赵臻应该是不知道这件事，带警察去了海大附近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大概是他们以前约会的地方。”

　　叶玙立刻吩咐司机，掉头去酒店。

　　周议黎说他也在路上，随后就到。

　　挂了电话，叶玙发现自己心脏跳得扑通扑通，她双手捂着胸口，不晓得自己是不是在祈祷。

　　米雪儿说，白首不相离发了两条奇怪的部落留言，一条直言老板姓名：

　　叶玙我恨你，我要下地狱，你也赶紧来陪我吧。附图，一把白色药粒，另一张图就比较骇人，是一把水果刀，上面沾着血渍。

　　最后一条：永别了，这个恨我的世界。

　　无数人在消息下面呼救，谩骂，痛哭，一大早本来没有多少人上网，然而这条消息太过于惊悚，转发量迅速攀升，半个小时就被顶上热搜。

　　部落的工作人员第一时间发现这条消息，转给老板。

　　周议黎亲自报警，并和附中联系。

　　全网救人。

　　米雪儿从方鲁那里得到消息，急匆匆开车也赶去酒店，开到一半，就听见救护车朝着同样的方向呼啸而去。

　　她给老板打电话。

　　叶玙没有接。

　　叶玙在酒店门口看见刚刚到的警车，她冷静地过去按住将要下车的赵臻，“啪”一声扇在他的脸上，声音沙哑道，“人渣！她还没有成年！”

　　骂出这一句，她眼泪就很奇怪的流了下来。

　　如此被对待，赵臻的脸由青转白。

　　他脑子里一直咬定，是叶玙害了白婷婷。

　　但是听见她居然骂自己人渣，他的心脏猛地收缩，呼吸艰难，下意识伸手把眼前的人推开。

　　他是人渣。

　　他连自己爱的人要自|杀都没察觉。

　　刚赶到的周议黎及时冲过来，抱住摇摇欲坠的叶玙，一拳把赵臻揍的撞在警车上，随即低声威胁，“白同学是不是在这里？你能确定？”

　　随行两个办事警察从另一边下车，猛地看见这帮半大的孩子哭闹，都气笑了，“你们是谁，不相干的不要打扰警察办案。赵同学，就是这里？”

　　周议黎把叶玙护在身后，拿出身份证件给警察看，“我报的警。”

　　警察点头，“那行，一起。”

　　进入大厅，警察拿出周议黎报警后传真过去提供的照片，请大厅前台过目，“请问，今天早上九点以后，有没有这个女生来住店？名字叫白婷婷，海大附中学生。”

　　两个前台凑过来看照片。

　　高中生不一定有身份证。

　　闷声不语的赵臻忽然道，“我有她身份证号，你帮忙查一下。”

　　“那赶紧的。”警察道。

　　大厅经理敲着前台的桌面催促，“早上人少，有没有见过？快查！”听说是涉及自|杀案，大厅经理原本看见警察有点抵触，此时听闻因果，真是恨不得赶紧确认人没来他们酒店。

　　脑子有病啊来酒店自|杀！

　　怎么不去跳护城河！

　　其中一个前台回忆道，“好像是有这么一个女孩。”

　　另一个敲电脑的已经查到了，“住905，是叫白婷婷，女生。是酒店的白金用户。”

　　听到这里，周议黎再次抱住又要冲过去打人的叶玙，“救人要紧。”他说。

　　大厅经理亲自陪着警察几人上楼。

　　不停地解释为什么未成年能单独住酒店，还能住成白金会员，真是太难了。

　　现在的孩子这么开放吗。

　　终于大家快步到达目的地，警察犹豫要敲门还是直接让经理开门，叶玙木着脸拉住人家的袖子，“让经理先敲一下比较好。”

　　如果有万一，万一是虚惊一场，……也是好事了。

　　经理什么事儿没遇见过，在大家都躲在墙旁边后，轻轻咳了咳，按一声门铃，准备说一句“客房服务”。

　　谁知，房内竟然传出一道中年男声，“谁？”十分警惕的感觉。

　　大家全都变了脸。

　　赵臻立刻冲动要开口，被叶玙抢先喊出来，“妈妈开门，我来啦！”

　　房内人道，“找错了。”脚步声远走。

　　门口的人群面面相觑。

　　叶玙感觉赵臻的脸都是绿的。

　　大家似乎都是这么认为，警察都皱眉，联想了许多酒店的应有事件。

　　只有叶玙，她听出了里面人的声音。

　　她焦虑极了，拉着警察到旁边比划，生怕出声被屋内听见，于是快速用手机打字：是白婷婷以前老师。

　　警察的脸也绿了。

　　这都什么啊。

　　师生恋？！

　　叶玙快速打了别的字，交给经理，经理扫了一遍，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小姑娘，做了个“ok”的手势，做好状态，再次按门铃。

　　里面过了好一会儿，那个男人才来到门口，十分不耐烦，“谁！”

　　经理道，“顾客你好，我是酒店大厅经理，刚刚我们前台在登记处发现了一只鳄鱼皮文件包，里面有五万现金，比较整齐都是新钱，像是从银行刚取出来的，我们已经询问了别的今早入驻的客人，都不是，所以来找您确认一下，是否是您遗失的物品。”

　　里面的人发出“咦”的一声，“哎呀，我的包呢？”很快，他打开门，“多谢——”

　　石钟推开门，却看见门缝处有两个警察，瞬间慌了，“干什么！”

　　经理笑得十分和善，“我们报了警，总不能谁说是就都能拿走，警察先生还要盘查呢您的身份，来，这边请。”作势让警察进来。

　　石钟立刻翻脸，“我不知道！找错人了！”

　　说完就要关门。

　　其中一个警察下意识感觉不好，办案多年经验丰富，就在石钟要关门时，瞬间用手脚卡住门，“例行检查，请配合。”

　　石钟明显不对劲转身就往里面跑，进入卧室“咣”一声关上门。

　　叶玙的心都落在了地上。

　　里面静悄悄的。

　　他们在门口这样大动静，白婷婷如果在，怎么能没有任何响动！

　　可恨石钟把这门从里面上了防盗链，虽然最后警察卡门石钟没有关上门，但大家暂时也进不去，警察沉着脸，已经打算用脚把门踢开，经理哭丧，问要不要找一把斧头。

　　时间上来不及了。

　　周议黎从另一侧门后面过来，仔细看了眼门的构造，对警察说，“我参加过防爆兵团特训，我来罢。”

　　看了看角度，周议黎抬脚，一次性就把门踢开了。

　　叶玙要第一个冲进去，被他再次拦住，“警察先去。”

　　房门正对走廊，走廊右手是套房的卧室，走廊尽头是客厅。

　　警察掏出手枪，分别守在卧室门两侧。

　　周议黎再次出山，一脚踢开。

　　警察冲进去。

　　房内空荡荡，卫生间也没有人。

　　床帘被风从外面吹进来。

　　叶玙突然在客厅爆发出凄厉的尖叫。

　　周议黎迅速冲过来找她，看见眼前情景，将叶玙抱在怀中，大手捂住她的眼睛往外带，“别看。”

　　赵臻冲进来，他看见了什么！

　　他双腿软的厉害，根本走不到跟前似的，半路被警察按住，跪在了地上，终于呜咽地哭了出来，“婷婷……婷婷你怎么了……”

　　那个客厅落地玻璃前的观景浴盆，鲜血将浴盆内的水染红。

　　□□的姑娘闭目不醒。

　　脸色黑青。

　　经理慌张要去打急救。

　　急救不晓得什么时候都来了，本来在门口等着，听见动静立刻进来实施救治，两个男性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在门口，另一个男性医护人员在对自|杀者进行检查，掰开眼睛看瞳孔，对她手腕做紧急护理，推药，打点滴。

　　还有救的意思！

　　米雪儿和助理帮助医护人员给浴池里的伤者裹上浴巾，然后同医护人员合力将人抱上担架床。

　　负责救治病人的医生给病人又打了好几种药，然后挂上另一种盐水瓶，医护人员把病人抬走。

　　叶玙一直在哭。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

　　明白什么叫不见棺材不落泪。

　　眼泪不值钱。

　　周议黎看她这样子，他没办法，只能带着她一起跟去医院。

　　一个警察上了救护车，另一个警察拉着同样要哭死的赵臻，拖拖拉拉上了警车。

　　米雪儿被周议黎要求留下来同酒店做后续工作。

　　酒店经理哭唧唧开车也跟去医院。

　　叶玙哭了一路，终于到了医院，她始终不能镇定下来，死死拉着周议黎非要跟他一起去手术室，非得要听到最后消息。

　　她感觉自己这样也无法赎罪。

　　石钟！

　　石钟哪里去了？！

　　她双目发出阴狠的光，“那个禽兽哪里去了？我要宰了他。”

　　周议黎摸摸她的头，说了实话，“从卧室的窗子逃走，……不过他没走运，从空调机上摔了下去，酒店经理跟着他的那个救护车走了。救护车来得晚，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叶玙听完后复又哭了起来，“你说，她是自|杀还是他杀？是他杀是不是？她怎么可能自|杀！那个禽兽！肯定是他杀死了白婷婷”

　　“没死，放心，”周议黎安慰，“等白婷婷醒了，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我要杀了那个禽兽！”

　　“他已经死了。”

　　“呜呜呜……我要杀了他！……”

　　坐在旁边等消息的警察叹息，“刚刚人家救护车的医生说，失血量太大，病人还服用了不少的药物，唉……”

　　他做过此类案件，从酒店客房找到的那个药他认识，需要医嘱才能开的安眠药。

　　药从哪里来的不知道。

　　吃的数量不知道。

　　但愿吧。

　　叶玙麻木地流着泪，靠着周议黎，还在念着“杀了那个禽兽”。

　　有个医生突然出来，“家属？”

　　叶玙跳出来，但她不是家属。

　　周议黎早就给白婷婷母亲打电话，但是对方说不在海京，也没有委托别人来。

　　赵臻更没有这个资格。

　　警察出面。

　　跟着医生去了谈话室。

　　过了会儿，警察出来，神色复杂的拉着赵臻去一旁说话。

　　叶玙想去听，被周议黎拉住，“再等等。”

　　两个小时候，病人被直接从手术室内部通道移送至重症监护，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护士出来给他们通知了病人情况：“手腕伤口无碍，……失血过多，……洗胃，……只是孩子保不住，已经做手术拿掉了。……谁去缴费？”

　　叶玙蹭的站起来，“你说什么？！”

　　周议黎拖走她，“先去缴费。”说完，看一眼不可思议蹲在墙角的赵臻，带着叶玙离开这个地方。

　　叶玙趁周议黎不注意，挣扎跑过去照着赵臻就是一通乱打，“老子cnm！人渣！打不死你！cnm！”

　　被周议黎从背后抱着拖走。

　　……

　　之后叶玙被周议黎严密监控，不准她再和赵臻有见面的机会。

　　叶玙也渐渐稳定了情绪，每天去医院看望昏迷不醒的白婷婷。

　　病人苏醒黄金十天，她在第六天醒来。

　　拒绝叶玙探望。

　　叶玙遂不勉强自己。

　　她只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虽然事后查清楚，白婷婷说她只是想自|杀试试，并不愿意的真的死，但是她在离开网吧之后就被跟踪她很久的石钟盯上。

　　石钟拿财大气粗出门带保镖的叶玙没办法，但是对付白婷婷这个孤弱却是绰绰有余。

　　他失去了一切，工作、家庭、身份、地位，失去了体面，甚至失去了重新做人的自尊。

　　他出狱后就关注了网络红人白婷婷的部落。

　　跟踪到酒店，骗开门，精心炮制了更为血腥的自|杀场面。

　　他像个变态一样，把白婷婷“裸死”样子拍了很多白婷婷不堪的照片，都成为呈堂证供，虽然最后也没用上。

　　石钟从楼上坠下，砸在了酒店花园新栽种的树上，折断的树杈戳进他身体，脑子很清醒的接收了所有他遭遇到的疼痛。

　　然而抢救无效，打麻药之前，死在了手术台。

　　他随身携带的相机摔碎了，储存卡被警局拿走留证。

　　叶玙心里有种疑问，但不敢问人，石钟死了，死无对证，白婷婷真的是在那天偶遇石钟？她腹中的孩子——

　　打住。

　　不能再想下去。

　　那不仅仅是白婷婷的心魔，也是“叶玙”的心魔。

　　叶玙始终认为是自己的错。

　　她请了心理医生，每个礼拜给她做心理疏导，最后还通过白婷婷的主治医生，把心理医生介绍给白婷婷。

　　她们两人都是受害者。

　　这段时间的惊心动魄让她暂时没有关注网络世界的发展，白婷婷出院之后，叶玙后知后觉的发现真心娱乐的六个女艺人，在“真心演技大赏”播出后，居然都红遍了全网。

　　网络真人秀轰动性的成功，给公司和艺人们带来了巨大的演艺前途与丰厚收入。

　　六位“演技”女生，五位都参与的《洛神》，未播剧先红，比当初《一苇》的火爆程度还要更甚。

　　海京卫视两百万独家卖断“真心演技大赏”版权，在全国一枝独秀的占领了综艺而节目头号大哥地位。

　　台长高兴疯了！

　　他们台居然在综艺类节目也拿到了收视第一！

　　必须以最大诚意拿下《洛神》！

　　叶玙这段时间闭关自省，有意无意荒废了事业，许多大小事皆有米氏两姐妹在公司死撑，直到台长通过王玉立的关系，找到她开出天价拿下《洛神》，叶玙忽然又尝到了暴富的滋味。

　　她抱着周议黎痛哭一场，然后重新振作，亲自操刀《洛神》的舆论战。

　　短短的两个月时间里，叶玙手握《洛神》全版权，操作了数个《洛神》周边的大型捞金项目，一时间锦鲤与真心赚钱赚到手软。

　　有点喜悦，也带着苦涩。

　　暴富啊。

　　叶玙与周议黎商量后，再次转学，转入京城大学，锦鲤文学网搬到了京城，真心娱乐留在海京继续发展娱乐事业。

　　离开了那个环境，她最初被白婷婷一事冲击地不停自我怀疑，直至一年后，听说白婷婷身体完全恢复，同赵臻恋爱关系被两家人承认，她才渐渐放下那一段过往。

　　周议黎亦始终伴她同行。

　　两年后，她大学毕业，她父亲叶兴在卫星城市实施的改革很有成效，加上女儿叶玙这两年奔走“著作法权”，获得强大的民意支持，被上面调去西州做了副州长。

　　新官上任三把火，叶兴一去西州就想不起别的事儿。

　　最后，还是周议黎便出面，帮叶玙把成人礼和毕业喜宴合在一起办，大家都很高兴。

　　时过境迁。

　　叶玙买下了奶奶家一条胡同里的另一院房子，比奶奶家大，送给了休学、成年后就同赵臻订婚了的白婷婷，作为庆贺礼，另外附上一份红包。

　　红包是一张卡，卡里数额与那张过期作废一等奖彩票相同。

　　通货膨胀还没开跑，叶玙觉得自己这样做还来得及，最起码现在来说，白婷婷也成年了，她能自己掌握自己的财富。

　　周议黎挺意外，但也觉得这样不错。

　　起码在某种程度上，叶玙心中算是同白婷婷真正两清。

　　两清之后，叶玙心情大好的叫上周议黎，“我看上了几栋楼，你陪我去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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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秀八字课代表
是男配（划重点）
备注：成年人的世界里，哪有那么多处男处女。
完结旧文：古穿《明月几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