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记》洛城浅滩

15、破茧成蝶

　　他近在咫尺，深不可测的眼神瞬间吞噬了所有彷徨和焦虑。
　　“千辛万苦找到修行的隐秘之地，与你共修了三十年。这三十年胜过以往所有。我终日与你厮守，呵护着你，用功力加持着你……直觉告诉我，你不只是一块玉。”他低头看我，黝黑的眸子闪着光，“我的体温与至诚定然能使你终有一天重见天日，破茧成蝶。”

　　我的泪簌簌落下，浸湿了脸庞，喉头涌动，只是说不出话来。
　　苍茫无助的日子悠长无期，终日独自漂泊在那池边，风餐露宿，不觉空虚。鬼王的恐吓与妖怪的威胁，从未伤及这莫名等待的心。

　　“今日这番重逢，我已等了许久……你突然不辞而别，销声匿迹于茫茫雪山中。我便猜想，你定是魂神已成，循着之前的踪迹去了。”安若云叹息道，双眼充满血丝，“想来张家对你的情分终究难忘，我高估了自己，也小看了世间凡人的良苦用心……”

　　“不！”我打断他，“张家人有慧眼，你却是唯一对我好的。没有雪山的苦修，我定然无法魂神凝聚成形。碧清池这些年，虽然彷徨，却也逍遥。”
　　话音未落，我已被他揽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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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馨香味冲昏我的神智，迷醉的当口，睁开眼便是他粉色的唇。黯色的眸子犹如黑夜，点点繁星闪亮在他的头顶——是他。原来是他。多少次恍惚时不知身在何处，却只记得这大海般深邃的眼神。

　　一个吻落在我的额头，轻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阿君，当初为何离我而去？那些日子，我很苦，很苦……”
　　“或许是张家的恩情，又或许，因为需要再次确认。”我超乎平常地平静，“但是现在，我懂了。”
　　“你……”他竟有些胆怯似的。

　　“我跟你走，回我们共修的地方。”我说，“但是否修得成就要看你了。”
　　“我？”他怔了怔，转而低头笑道，“有了魂神，竟然俏皮起来，这算是调戏我？”

　　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已浑身酥软。早知道感情是这样一种东西，我当然不肯只做一块路边无人问津的冷冰冰的石头。与他耳鬓厮磨，一日胜过一世。

　　随着凄厉的叫声，一道蓝光冲了过来。安若云并不松开紧拥着我的臂膀，只是皱了皱眉。

　　“看来他这是妒忌我。”安若云笑道，手指弹了弹。只见蓝光收敛处，雀儿一个踉跄后退了几步，面露恼恨之色。
　　“安若云，你放开她。她不是你的！”雀儿伶牙俐齿，声音清脆，只是透着几分稚气，有些好笑。

　　“她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他傲慢的样子又来了，边说边转头深情望了望我，“这一次，谁也不能再把她从我身边带走。”他的发丝有几根垂了下来，正巧在脸颊处，稍稍遮挡了眼。我情不自禁伸出手去，轻轻帮他撩了在耳后。

　　这一刻，他醉了，我痴了。雀儿在一旁，看傻了。

　　”姐姐这是犯糊涂。”他叹道，“娘娘若见你如此，定会打散你的魂神，也会用天雷惩戒安若云！你们，你们真是……”

　　“雀儿，我知道一直在等候的是谁了。就是他。”我说，“碧清池呆了这么久，你不闷？终日无所事事，还以为自己与孤魂野鬼无异，原来竟有如此造化老早在等着了。”说到此处我心中不胜温暖，浑身上下洋溢着幸福。

　　“姐姐有所不知。”雀儿急得跺脚道，“我被指派来守护着姐姐，使你免遭妖魔欺凌与鬼怪的纠缠，只因你命里该有此一劫。你本是天上的星，犯了错被贬下界化作了玉石，命里该是有百年的凡间生活，孤苦伶仃。碧清池的日子你独自一人艰难熬过了，因缘已了。欠张家的也已还清，但是你若再要与狐狸精纠缠不清，便是多了个麻烦，有违天命的！”

　　“雀儿，好雀儿。既然如此，便由着我去吧。我自见到他那日起，便对他……”羞得说不下去了。安若云拥着我的手臂紧了紧。

　　“不，那是狐狸精惯用的伎俩。姐姐是被他迷惑了心窍而已。”雀儿愤愤不平道，“安若云，亏你还是千年的狐，天上地下谁你不能选，偏偏要选她？不怕被玄女娘娘怪罪吗？”
　　安若云低头吻了吻我的头发，叹息道：“你这九头鸟，不死之身却只能幻化成少年的模样。只因不解人事……可惜啊，可惜。”他淡淡地道，“回去复命吧，就说，安若云愿意用千年的功力换阿君的自由。”

　　雀儿脸红了红，犹疑不决。

　　安若云牵着我的手，旁若无人柔声道：“阿君，咱们走吧。”

　　雀儿长了张嘴，脸涨得通红。他恼羞成怒，大叫一声现了原形，扑棱着翅膀，就要扑上来。

　　“你这只鸟怎么不开窍？被我伤过一次，还要来第二次不成？看在你守护阿君多日的份上，今日不与你计较。快快让开！”安若云冷声道，脸色已沉了下来。

　　“要想带走她，也须得过了我这关再说。”身后有人说道。我们不约而同看过去，张生失魂落魄站在不远处，神情憔悴。

　　“你就是那只妖狐。害我祖父郁郁寡欢，愤懑而终。”张生慢慢走上前指着安若元恨恨道，“若见你的字条，还带着几分灵气，但毕竟是不通情理的畜牲，懂得什么人间疾苦，男女之情？！她本是我祖父从深山寻回，即是我张家的财产，怎能与你一起？”

　　安若云大怒，袖子一挥，张生重重地摔到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凡夫俗子，竟敢如此无礼。念在你祖父是谦谦君子，不曾亵渎我的宝贝，我暂且饶你一命。”安若云瞥了瞥他，不屑一顾。

　　张生挣扎着爬起来惨然笑道：“凡夫俗子又如何？你不过是成精的妖怪，得了些道行，便来此作祟，反而倒打一耙。”
　　我于心不忍，走上前道：“公子切末再说了，快些回去吧。”

　　他站起来注视着我：“姑娘天仙般的人物，怎可与狐妖为伴？万万不可！我愿以张家列祖列宗的名义恳请姑娘留下来，莫要误入歧途！”

　　张生话音未落人已经飞了出去。安若云神情暴怒，眼看就要冲上去，被我一把拉住。

　　“万不可伤及无辜。他何错之有？”我心急如焚。眼看着场面混乱，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出言不逊，好大的胆子。”安若云鼻子里哼了一声，“若非你在场，我定然送他上路！”

　　“若伤了他，我便不能随你走了。”我凄然对安若云说，“欠你的是情，欠他的却是义。”

　　“我怎会伤他？放心。”他轻轻握住我的手，“只是昏了过去，不久便会醒来的。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