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宿敌生孩子[重生]》代号707

30、与子同车（已修改）

　　“我怎么也想不到，你居然是皇族血亲。”

　　屈幽在听到岳明远这么说的时候，稍微愣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对方的眼睛。但是岳明远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异常的平静，就和他们正坐着的马车一样平稳而没有意外。

　　金陵城外的官道理所当然是整个大周修得最好的，平整、崭新。但是流淌在上面的岁月和历史还是旧的，故事也是。

　　要跟着他们一起去恒州首先是苏云渺提出的，但始作俑者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本来他们有带上马车夫，但是苏云渺却说不用了，随后自己坐在了马车夫的座位上。屈幽只能猜测他是不希望有其他的人同行，但也只是猜测……这个人不是普通的那种沉默，就算寡言也不至于连要紧的话都不说，但是真的有一种“生人勿进”的感觉。

　　“怀孕的前三个月容易出意外，必须走慢一点。”当岳明远抱怨起漫长的旅途的时候，苏云渺这样说道。没奈何，他是大夫，自然要听他的。因此原本就不是很令人愉快的路途就变得更漫长沉闷了，苏云渺坐在车厢外，厢内只剩下岳明远和屈幽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屈幽是个闲人，而岳明远身体不舒服，一看书就头疼，因此也只能和屈幽这么干坐着。车厢里的时间意外的变得十分漫长。因为怀孕的缘故，岳明远胸闷得有些厉害……忽地又有些伤感。轿厢里忽然有些凉意。屈幽掀了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刺眼的白色天光倾泻而入。

　　“苏公子，是不是下雨了？”

　　“是。”相当的干脆。屈幽啧了一声：“御寒的东西放在哪里？”

　　“座位下面。”

　　于是屈幽拖出一床被子盖在了岳明远的身上。明明已经是夏天了，岳明远不自在也不情愿地挪动了一下。

　　“别闹，”屈幽柔声道，“现在你要是着凉，就不妙了。还是为身体着想一下吧。”放下被子的时候，他的手背擦过了岳明远的下颌，一缕柔软的发落在了他的脖颈上，那极为认真的神情令较为年长的男人颤抖了一下，左胸处传来一阵心悸。

　　“小幽……”

　　屈幽把他的手也放进被子里：“嗯？”虽然岳明远之前从来没有这样叫过他，除了他哥哥也没有谁是像这样亲密地喊他的名字的……但是他并没有任何不自然的感觉。他们本来就应该这么亲密的。

　　雨下得不大，但还是有一些飘进来。伤感这种情绪，没头没尾的，只是在岳明远的周围弥漫开来……也许是因为雨和凉气，也许是因为怀孕，也许是因为屈幽离他太近，可他们的的心仍旧相隔两岸。岳明远有种冲动，想告诉屈幽那些还没有告诉他的事情。也想知道屈幽的秘密。这无关理智，或许有些东西确实不知道为好……但是，这样一个自己下定决心要和他一起生育子嗣的男人，如果他们都还要对彼此有所隐瞒的话……感伤渐渐地演变成了一种悲哀。

　　“我之前从不知道你是当今圣上的弟弟。”他说道，突然的。随后他闭上眼，把脸撇到一边。

　　屈幽显然是有些意外，但是他并没有追问“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而是仔细地想了一下，然后认真回复道：

　　“我对皇位可没有什么兴趣。我哥你也看见了……权力也好，能力也好，与其说是看地位，倒不如说是看人吧。”屈幽想起哥哥，又露出了一个有些苦恼的笑容，“阿远不是也有个弟弟嘛。和弟弟的感情好吗？”

　　“算不上特别好，”岳明远对于岳明华的感情向来是一言难尽的，“他是个好孩子，很诚实，善良，又为人着想，人人都喜欢他，宠爱他，他也应该被喜欢。”除了我，即使他再好，我对他实在喜欢不起来。

　　“那他后来去哪儿了？”

　　岳明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有时候，我真的是很疑惑，对于这些天之骄子一样的人。”

　　“明华从小到大，总是轻易地拥有我所奢求的东西。爹请来最好的老师教导他武艺功法和诗书，但他从小就学得马马虎虎。他很聪明，但就是不好好学。想要什么玩具，家里几乎从来没制止过他，但是如果别的孩子来了想要，他转头就能很高兴地送人。因为他性格好，所有的同龄孩子几乎都是他的朋友。而这些，我全都没有。”

　　学武的机会是自己偷看过后跪着求来的，字是自己一个个认的，内功一开始更是练得乱七八糟。因为父母觉得让一个双儿无才便是德。岳明远执意要学，母亲或许会装作没看见，但是父亲一旦发现了定然要毒打一番，说他玷污可岳家的武学……岳明远最终还是咬牙偷偷学出来了。但对于他来说如此渴求的东西，明华可以轻易地得到，而不放在眼里。

　　“在十五岁之前，他几乎可以说是一番风顺的。可是……也许就是因为太顺利了吧。他对于这些别人趋之若鹜的东西，似乎并不珍惜。在他眼里，人活在世界上，还得追求一些别的。”

　　“别的？”

　　“是的。”岳明远皱了皱眉头，似乎是不太想回忆起这一段岁月，“他不是双儿，但是从很小的时候，就能看出来，我不太清楚他是不是喜欢女人，但是他肯定对男人更有兴趣。家里人没当回事，直到他十五岁的时候……家人觉得是时候给他定下一门亲事，但是被他拒绝了。他说他爱上了一个外面的男人，除非娶他为妻，否则他绝不答应……娘差点疯了。”

　　“虽然现在对于男风其实十分松动，林瑾然他也可以养个男宠在家里。但赋云门的规矩是很老派和严厉的，至少在我父亲那代是。这种事绝不能在我们家里发生。父亲的态度很坚决，明华的态度也很坚决，两人加上我母亲，三个人看起来都伤透了心。家里人为他预备好的，似锦的前程，富饶的家境，还有可能的娇妻美妾，他全都不要了。他觉得父母伤了他的心，所以他宁可不要他们的东西。然后他离开了。”

　　“离开？他……能去哪儿？”

　　“谁知道呢？也许就是去找他爱的男人去了。不过他也并没有爱多久，就又换了一个。我想，或许他终于发现，脱离了物质的爱也并没有那么美好。”

　　“小幽，我在江湖上给人的感觉，是不是像是十几岁凭空出现的？家里人宣称我是外面的私生子，十几岁才接到岳家来，但我根本就是夫人的亲生儿子，而且是长子。”

　　“他们这么做，完全是因为觉得生下一个双儿，对于岳家来说是不可饶恕的耻辱。但是爹又想要自己的亲生儿子来继承他的位置，而明华已经不可能回来了，而此时他们又发现，我武艺虽然是自学而来，但是十分出众，于是就打起了我的主意。我就这样凭空成了少门主。”

　　“但，是如果他们对江湖上的人解释说‘这孩子你们没见过是因为我们藏了许多年’，那人家肯定会问‘为什么藏了许多年呢？’这样就现出了端倪。所以他们宁可说我是私生子来隐藏我的身份。很可笑吧，名正言顺地生下的一个双儿，还不如名不正言不顺地生下一个私生子。但在我们这样‘正派’的家庭里，居然完全没有人对这样的逻辑有疑问。”

　　屈幽想了一会儿，问道：

　　“岳家就真的这样放弃了你弟弟？”

　　岳明远点点头。

　　“是的。他们隐藏了他的行踪，只说他背叛了岳家离开了。因为在父母眼里，岳明华爱上一个男人这样的事大逆不道，程度和生下一个双儿不分上下。他们当年雪藏了我，如今就怎么雪藏了明华。”

　　——何等固执而可悲的父母，又是何等无辜的孩子们。岳明远生来就是一个双儿是他的错吗？岳明华是爱上一个男人，可是他没有伤害任何人，甚至于他不娶妻本来就是为了不伤害那些无辜的女人......最多也就是没有后代罢了。但是为什么不让其他的弟子来继承赋云门呢？为什么家门就容不下他们呢？

　　外面的雨声变大了，连屈幽都感受到了冷。他迟疑了一下，然后在岳明远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哧溜一下钻进了被子。岳明远被他激得打了个寒战。但是两个人的被子很快又温暖舒适起来。这样冷的天气里温暖的被子真是珍贵。屈幽顿时有些心疼外面驾着马车的苏云渺了。

　　“那你后来知道他的行踪吗？他最后去了哪里？”

　　屈幽问这话的时候还完全不知道他已经见过岳明远的弟弟了，他只是单纯的好奇，以及感觉到，岳明远有想要把真相说出口的欲望。

　　“他最后——”

　　“两位，”苏云渺一脸淡漠地掀开了帘子，毫无征兆，“雨下得很大，不好赶路。天还没黑，但是看样子我们要提前借宿了。”随后又放下了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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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吓死我了。”屈幽是真的有被突然出现的苏云渺吓到，惊魂未定：“最后呢？”

　　“最后他遇到了林瑾然，‘岳明华’这个人就再也没有在江湖上出现过。”

　　岳明远别过了头，把如梦初醒的屈幽留在自己身后。他攥紧了被角。虽然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差不多已经把真相完整地告诉了他，剩下的事情屈幽自己都可以猜得到了，但亲自说出口似乎是另一码事。

　　光是想着岳明华和林瑾然两人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岳明远就有种双重的挫败感。

　　“在我们到之前休息一会儿吧。别说话。”他低声说道。而屈幽从背后抱紧了他。

　　只听到细碎的雨声，像是裂开的冰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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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四个字的章节名...(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