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祸孽》华泱

85、驱逐

　　还是在上次那座庭院，霍霖慢慢喝着无糖黑咖，眉目沉静、神情淡漠，仿若全无喜怒，一杯喝完之后，他才慢悠悠道：“我很少会带人来家里。”

　　谭奉心微惊，面上还是装作镇定：“但你带我来了。”

　　“这里在海淀区，附近学校比较多，取景地也在附近，所以准备《暖生》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待在这里，你也建议过我，不要轻易改变环境。”霍霖静静道，说到最后眉梢已经蕴藏了淡淡的嘲讽，“黎叔说的对，我太蠢，眼光也不行，难怪他一直不放心我。”

　　谭奉的心彻底冰凉，这个时候，他反而轻松了一些，承认道：“是，是我告诉记者的。”看到霍霖还是波澜不惊的神色，他心中反而涌起了一丝狂躁，没有了顾忌，很多隐秘的想法都能喷薄而出，“娱乐圈本来就不是只有幻想和善意的地方，你有资本，才会觉得所有人都对你好，但现在你应该认清了吧？”

　　霍霖眉头一挑，而谭奉还在继续道：“黎先生已经把这个圈子里最好的一切都展示给你，可你还是不喜欢，因为你见多了好东西，所以这些浮华泡沫根本不能入你的眼-----可惜你觉得不感兴趣、只是勉强接受的东西，像我这样的人求而不得。”他喉头微颤，心底最直白的想法也破口而出，“你本来就不想在这个圈子里待下去，借着这个机会回美国读书，不是很合适吗？”

　　退圈，回美国，继续按照他原本的规划人生走下去，而谭奉也少了最大的竞争对手，签约旗腾后，90生就是他的一人天下，他甚至不会因此觉得愧疚。“很好的想法。”霍霖说，他甚至还轻轻拍了拍手，“那你知道，我真的差点被逼死吗？”

　　随着他拍手的动作，他的护腕也露了出来，谭奉盯着那枚黑色的护腕，什么也说不出来。

　　霍霖的身后正好是那根罗马柱，那个视频里，他被抵在柱子前，歇斯底里地求那些记者放过他，被揭开陈年伤疤，又面对着那样铺天盖地的恶意和不加掩饰的疯狂，霍霖原来真的有一瞬间不愿意活下去的念头。

　　“我没想到会这样。”所有的戾气愤怒都消散，他最后还是狼狈地低下头，支支吾吾道，“我，我不想真的伤害你，如果早知道......”

　　如果早知道你会如此绝望，我不会这样做。只是话要出口，他似乎意识到这一刻说这样的话实在太像是狼狈地求饶，因此反而住了口。

　　霍霖将他的神情变化全都收入眼底，眉眼微挑，看起来却并没有任何为此动容的意思：“不管你有没有这样做，至少我没有死，而且，我想通了，我想要在国内好好演戏，珍惜我能握在手里的每个机会，这样才不算辜负了我的资本，对吧？”

　　“你有很多机会可以握住，很快所有人都会忘了这件事，你可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

　　“但至少我错过了《遇见爱情》的宣传期，而且，钱导的电影我也没戏了。”霍霖凝视着他，“你很想要演这部戏，也为此做了很多功课吧？恭喜。”

　　他闹了这么大一出，明面上虽然软着陆，暗地里的损失还是有的。譬如钱家辉，本来用他的决心就不坚定，这次正好借机会说拍摄压力太大怕他受不了云云，而黎萧当时确实拿不稳他精神状态，也只有认下了钱家辉给的借口。

　　木已成舟。

　　“你有很多机会，也可以轻易毁灭我所有的机会。”谭奉终于忍不住，“何必恭喜吗？”

　　“你以为我要封杀你吗？”霍霖好笑地看着他，在谭奉惊愕的目光中重新倒了一杯咖啡，“我只是提醒你，就算没有我，钱导的片子也不是那么好演的------除非你已经做好了准备。”

　　谭奉神色微变。

　　钱家辉固然才华横溢，道德底线却是四大名导里最低的一个，并且男女通吃、荤素不忌，选中的演员没几个没跟他有过点东西------他不敢碰霍霖，所以黎萧可以毫无顾忌地跟他争取这个资源，但谭奉就不一样了。

　　“为什么要提醒我？”他终于不解道，他看着霍霖，他以前一直觉得他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大少爷，天真又脆弱，面对背叛应该恼羞成怒，可他的表现太平静了，平静地让他看不透。

　　“不是提醒，是告诉你，你如果看重这个机会看重到愿意出卖自己，我不会帮你出面解决这个麻烦。”霍霖说，他甚至微微抬起下颌，“还有个外人不知道的八卦，钱导的爱好有些特殊，去趟医院不是什么稀奇事。他向来不会勉强别人，但别人不愿勉强，他也不会善心大发地给那个人他想要的。”

　　他将所有的利害都铺陈在他面前，是真是假，是望而却步还是铤而走险，都是谭奉自己的选择。“你本来会帮我？”他哑声道，“如果我没有对你下手，你本来会帮我的。”

　　“对，这部电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毕竟如果我真的想要演，出动赵叔叔的面子，让钱导给我量身定制一部电影也不是没可能的事。只要你告诉我，你是真心喜欢这个角色、真心佩服钱导的才华，我不会和你争，我甚至会帮你一把让你能清清白白地得到这个机会。”

　　“我对朋友一向很好，以前也是真的把你当做朋友。”他做了个手势，下了逐客令，“但以后再也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