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祸孽》华泱

129、皆空

　　谢焓说不会伤害他，他在听到之后，燃起的是更强烈的恐惧。

　　他清楚聂梁恨他，他不杀他，代表着他有更合适的方法报复他，他要让他比死还要痛苦，他想做什么？

　　那个答案昭然若揭------杀人诛心。

　　如果第一步是逼他在聂昀昭面前承认真相，第二步又是什么呢？他麻木地躺在床上，看着谢焓用他的手机给沈乔打了电话，而后又押着他上了车。上车之前，他甚至还附在他耳边轻声道：“不要担心，见了面，你就可以跟你舅舅回家了------你不开心吗？”

　　他微微张开嘴，眼中尽是深不见底的恐惧。

　　他带他来了城南别墅区，他并不熟悉这个地方，但沈乔应该是来过的。“你可以带人过来守在门外，但不能进门对我不利。”谢焓的声音听着仍旧气定神闲，“都不用去赌。乔治·洛克特是更在乎霍二的儿子，还是更在乎你。”

　　电话那头，沈乔没有丝毫犹疑便答允：“我马上过来。”

　　沈乔进门之后就看到被绑在椅子上的他，谢焓站在一边，见他来了，信手拔枪出来。

　　“你------”

　　“你放心，我不会随便开枪，昀昭那么喜欢他，我可舍不得他伤心。”谢焓微笑着，手腕却在抬高，枪口竖立，将他整张脸都抬了起来，“但谁让我心里还有比昀昭还重要的人。你要是不按我说的做，他一样会没命。”

　　“你说。”沈乔说，他的目光死死盯着他们，他看到了沈乔的目光，却不知该如何回应，谢焓低头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分不清是眷慕还是憎恨，须臾，他说：“梁哥死了，自杀。”

　　这是聂梁命定的结局，他并不觉得意外，沈乔却猛然颤了颤，好一会儿才恢复冷静：“那是他罪有应得。”

　　“是啊，他罪有应得。所有人都想让你这么想，就连他也想。可我偏不。”

　　“你什么意思？”沈乔失声打断。

　　“听我把话说完。”谢焓神色不改，只是手腕又往上抬了抬，他微微回过神，有些明白了谢焓的意思。

　　他在说一个真相，真正的真相，包含了所有不为人知的细节，但那样的真相会对他和聂梁有利吗？

　　“先说02年的事。不错，他确实很生气你会为了一个五年不见的男人想离开他，甚至愿意交出在聂家的代理权。但他的原意只是想让你着急，吓唬你一下。他只是告诉昀昭，让他带弟弟回家里玩，之后绑架他，猥/亵他，再让人拍照片的，都是我。我看不惯你有我求而不得的东西还挑三拣四。我可不像梁哥那么心软，连对小孩子下手都不肯。”

　　“你是不是一直以为，我只是梁哥的亲信？聂老先生临终前许诺过我跟梁哥持平的权柄，他看清了我的忠心，也知道我和谢臻的关系，梁哥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愿意让我充当他的代理人。”

　　“我是托了梁哥和霍夫人的交情来搭上霍二这条线，但跟他合作的那个人始终是我。北京不比香港，我们根基太浅，北京的人脉关系由我来处理，将来万一有好歹，也不会危及到本家。”他顿了顿，忽而扬眉，“谢臻告诉你，是我下单要他们杀霍二。他没说谎，可你想多了。”

　　他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是当年暗杀他父母并伪装成车祸的人，仅仅是他一个人，而聂梁对此全然不知，如果聂梁是无辜的，那他，那他......

　　“雇杀手的人，与想霍二死的人，都是我。在你对他动手前，梁哥一直以为那是霍二其他政敌下的手。”谢焓慢悠悠道，口气似乎有了些感慨，他似乎是闲庭信步，落在霍霖耳中却是五雷轰顶，“霍二啊，他死得明白，也做了身后最好的安排。可惜他再手眼通天，也是个死了二十年的人。霍二生了个好儿子。他可真是爱你这个舅舅，连自己喜欢的人都能利用。可惜啊，他们想你了无愧疚，想让你跟别人恣意畅快地过下半生，我偏偏不愿意，偏偏要破坏。”

　　谢焓的目光重新回到沈乔身上，怨毒的口气带着盈满将亏的盛极，全倾倒在沈乔身上：“他爱你半生，为此痛苦半生，最后还死在你手上。你得还他，你也得还他。”

　　他的后半句是对霍霖说的。

　　霍霖闭上眼，不想要再听下去，谢焓却偏偏俯下身，在他耳边一字一句道：“你得爱他一辈子......就算是为了还债你也得爱他一辈子。”

　　这就是他的安排，他不会杀他，甚至不会伤害他，对他最大的惩罚是让他继续爱着聂昀昭，爱着一个抛下他、并且永远不会原谅他的人。

　　他好不容易得到的爱，从此将会化为枷锁，将他永久囚禁。

　　他听到一声枪响，感受到血溅在脸上，知道谢焓已经选择了和聂梁一样的举枪自尽作为他的结局。听到枪响，顾勤带人冲了进来，他焦急地喊着同样失魂落魄的沈乔，沈乔回过神，只说了一个字：“走。”

　　沈家的人解开绳子，扶着他和沈乔离开别墅，他回头看着沈乔，知道他对聂梁并非只有纯粹的恨意，如果他不策划这一切，或许他和聂梁也有幸福的可能。

　　但这一切都被他毁掉了，覆水难收。而他和沈乔也再也不会回到从前，他所曾经想要隐瞒的真实的自己，从此之后都会在他面前无处遁形。

　　他以为的两全、以为的可以同时保全家人和爱情，最后什么都没有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