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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天大地大任我行 ...

  •   谢无明向来古井无波的脸上难得出现了其他表情,他略带意外地看着云雪庭,伸手挡住木牌:“胡闹。”

      云雪庭微微一笑,眼中神色坚定。他仍然要把木牌塞回谢无明手里,两人推拒间,免不了指尖相触,谢无明被他嫩如春笋的指尖沾到手心,只觉心神一晃,立刻像触电般缩回手,背在自己身后。

      谢无明右脚踏出,左脚紧跟,步法轻松一挪,人已避开云雪庭指尖数尺。

      他这木牌作为信物,自他在江湖上成名后便只给过三个人,其中一人正是永定王世子风隐秀。风隐秀在几年前入拜入天地玄宫,尊他为师,他虽对风隐秀之顽劣滑稽多有微词,但风隐秀待他一直谨严有礼,主敬存诚,他对这个徒弟自然也倾囊相授,还赠与其这块木牌,让他日后有何难处都可来找他。

      风隐秀后来二上天地玄宫,用这木牌请他出山,平定当时嘉州与滇州交界处的毒蛊祸乱。当年那场毒蛊祸乱,导致滇、嘉二州虫蛇横行、野兽肆虐,咬死、毒死、病死百姓不知凡几。多地河水都翻成乌黑,人畜饮之辄死,许多百姓居无所食流离颠沛,纷纷自西南往嘉州东北部的汾城、康邺等地逃难,使得嘉州上下人心惶惶。而当时,赵、周边境又都在驻兵对峙,正是兵力紧张之时,周国朝廷不愿松懈兵线前来平乱,嘉州驻兵又无法突破沧嘉大河的天然防线,只能对着茫茫大河干瞪眼,气得永定王呕血三日不止。风隐秀万般无奈之下,才寻上天地玄宫,求他相助。

      他接下木牌,提剑下山,夜渡沧嘉大河,上岸之后一夜杀尽这场祸乱的始作俑者云岭十八寨寨主,十八个人头累累串在一起,被他系在沧嘉大河“壶天口”巨崖之上以示惩戒。之后,他又远赴五毒教,请了五毒副圣使带着五毒弟子一起前往受灾地,驱逐虫蛇蚁兽,为百姓解毒。为此事,他又欠五毒副圣使一个人情,便把第二块木牌给了对方。

      但他没有想到,他的第三块木牌会这么快就被用掉。

      云雪庭皱眉,嗨呀,好气,这个人居然耍赖。他咬了下笔头,写道:“君子一诺千金,你才说过的话,无论何事都会为我办到,这就要反悔么?看来你也算不得什么大丈夫。”

      谢无明握紧了拳头,显然正经历激烈的思想斗争。他别过脸,不想去看云雪庭那张容易动摇他心神的面孔,心中快速权衡着此事。他自然是很重视诺言的人,要他食言,他无法做到;可若要带云雪庭一起上路,其间多少凶险,连他都无法预知,更不要说带着一个与此事毫不相干的人,让其陷入危险境地,绝非是他行事作风。

      一时谢无明眉头紧锁,死死盯着屋内花几上的一个青釉瓶子,目光不曾挪动半分。

      云雪庭无语地起身,上前拽住谢家明袖子,把自己刚写的字给他看:“但求谢君拔我出风尘。”

      他这一下示弱,谢无明更觉自己的袖子如有千斤重,是怎么都没办法从他手里抽出来了。一个“不”字在他舌尖回转了千万遍,终于要脱口之时,屋外突然传来异动,他连忙伸臂挡住云雪庭,自己看向窗外情况。

      原来有人已去禀报了锦香奴之前这里发生的“捉奸”一事,急得锦香奴从玉露池急匆匆地赶过来,想看看云雪庭有没有缺胳膊少腿——那永定王世子妃王宓,可是全嘉州出了名的大醋坛子,又泼又辣,路上哪个女人敢偷看一眼世子,都要被她一鞭子抽脸上,要是王府里有侍女敢爬上世子的床,就更不得了,她不把人抽得皮开肉绽都是轻的。永定王是异姓王,但这世子妃,可是嫡亲的皇家翁主,谁敢说她半分不是。据汾城里的小道消息,前些年的时候,永定王府里还曾断断续续抬出过几个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的侍女尸体,都是因为对世子有所企图而被世子妃打死的。

      所以之前有人告诉他,拍下云雪庭的人是永定王世子,他立刻就变了神色,一直着云雪庭担心被世子妃找上门挨一顿毒打。

      哪想到世子妃来得这么快!

      他使劲催着抬软轿的轿夫让他们走快点,到后来,轿夫差不多是跑着到了云雪庭的小院。锦香奴下了轿,就径直往屋子里面走,守在门口的插鬓看到他,拦也不敢拦,便跟着他一路小跑进屋。

      锦香奴身上的香风熏得云雪庭直辣眼睛,一汪水盈盈的泪立刻含在他的眼眶。

      锦香奴踏进屋内,一看云雪庭正与一个黑衣男子并肩而立,心上大惊:别人不知永定王世子风隐秀长什么模样,他还不知道么?这黑衣人分明就不是世子,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再看这黑衣人高大肃然,气度不凡,锦香奴立刻知道此人定非寻常人物,也绝不会是世子的随从小厮一流,心中更加奇怪,便开口道:“你不是世子,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

      云雪庭心想:“不好,被锦香奴抓个正着,要是把谢无明赶出去,我再想找到谢无明让他带我走就难了。”索性在谢无明背上轻轻一拍,避开锦香奴的视线,疾写出“还不快走”四个大字。

      谢无明扭头就看见云雪庭泪眼婆娑地对着锦香奴,顿时脑补出许多情节,脑海里那些对路上凶险的担忧立刻消散如烟,只剩下一个坚定的“走”字。那柔软洁白的指尖滑过他背上的酥麻感迟迟不能消退,他握住云雪庭小臂,低声说了句“走!”,就带着云雪庭越过众人。

      “你干什么?”锦香奴惊怒交加,“居然敢从我玉露醉花斋抢人,揽镜,快拦住他们!”

      揽镜迅速从一堆侍者中出列,身手极快地追上前,并指成掌就要拍向谢无明。谢无明伸出一只手格住揽镜,但掌风仍吹得云雪庭满头乱发。云雪庭大惊,揽镜向来是他四个侍女中最温柔可人的一个,没想到她如此深藏不露,竟还有这样的身手!

      顷刻间两人便交起手来,揽镜灵活敏捷,一掌不成,五指分开弯曲成爪,直接抓向谢无明肩头,谢无明斜掌拍出,要击向她手腕,她另一只手已伸出格住谢无明出势。两人转瞬已经过了十几招,而院外也进来十几个拿着武器的守卫,挤进本就不宽敞的小院,把谢无明与云雪庭二人重重围住。

      谢无明一只手正带住云雪庭,只用一只手与揽镜过招,余光见到十几个守卫手中刀剑,低头用内力一震,剑已出鞘数寸,凌厉霸道的剑意直接将揽镜震退!

      揽镜被这浩然剑意直击胸口,一时站立不稳,连退数步,惊恐地看见漫天遍野的剑气都扑面而来!

      谢无明不发一言,剑半出鞘,只用剑意就已经将十几个守卫纷纷震倒在地,抓住云雪庭纵身一跃,直直奔向夜色中去。

      他的轻功十分了得,即使带着个人,也能像飞鸟般,只在一重又一重屋顶上轻轻一点就高高跃起,再轻轻落下,脚尖都不曾踩破半片瓦片。两人很快就已飞出数里路,远远地只能听见下面吵吵闹闹的一片,看来是锦香奴叫了许多守卫来抓他们。

      云雪庭被带着在如山岭般绵延起伏的屋顶上低空飞行,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谢无明一个不稳让他坠机失事。

      夜晚的微风呼啸着吹到他脸上,空气中犹带甜腻的脂粉香味,这是玉露醉花斋特有的香气,是无数花香、万种旖旎。两人又飞了片刻,这种香气才渐渐稀薄浅淡起来,又飞至汾城城内,这股香气才终于消失得无隐无踪了。

      谢无明带着他到了永定王府,照样不走正门,直接越墙飞了进去。他将云雪庭安置在一处布置得素雅清淡的房间内,道:“云姑娘先暂且在此处休息一夜,明日我们就启程往栖凤仙居。”

      云雪庭点头同意,谢无明便退出房间,自己去往风隐秀的居所找他商谈。

      风隐秀正在被王宓罚跪搓衣板。王宓双手抱胸,在旁边监督着他,见谢无明赶到,便踢了下风隐秀让他起身,两人一齐向谢无明行礼:“师父。”

      谢无明跟他们简单说了下云雪庭之事,王宓与风隐秀听后面面相觑,彼此都从对方眼睛里读出三个大写的“!!!”出来。

      在他们面前,谢无明从来都活得跟个圣人一样:不近美色、不好华服、不贪享乐,无欲无求,除了剑之外,好像从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放在心上。这么个大魔导师,如今居然有这样的艳遇?

      谢无明并不理会他们脸上藏不住的惊讶,通知了两人他准备明日便动身后,就让风隐秀随便帮他找了间空屋子睡过一晚。他原本住的那间屋子已让云雪庭休息,王宓到底比这两个男子心细,知道此事后就吩咐王府下人给云雪庭准备了几套换洗衣服,还烧了几桶水送过去,以备他梳洗沐浴。

      插鬓在讨论组里疯狂地刷了好几页屏,问云雪庭被谢无明带到哪里去了,现在可有什么事。云雪庭把其中原故一一跟她说清,安抚了她许久,插鬓这才勉强接受云雪庭“跟着个野男人跑了”的事实。

      一离开玉露醉花斋,云雪庭就觉得自己枷锁全无,浑身上下都轻松起来。看来无论怎么做心理建设,他到底都是没法适应在玉露醉花斋卖笑的事情。如今风尘既别,从此游鱼入水,这么大一个白玉京,哪里不可畅游?

      他开开心心地在这个陌生房间睡了一晚,睡梦中枕间依稀有着若有若无的檀香,莫名地令他备觉安稳。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天大地大任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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