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故意想救你〔快穿〕》清平遂心

14、鲛人02

　　黑暗又寂静的狭小空间里，只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在耳边有节奏的响着。一个穿着黑色侍者衣服的高大男人推着推箱，穿过月光漫布的走廊。
　　四周渐渐从寂静变得嘈杂，间或有人说着一次两次之类的话。不断移动的小车停了下来。

　　陆容被装在一个水箱里，水中被放了大量让人昏迷的药物，他觉得自己头晕脑胀，使不出力气，只能随着晃动的水波在水里浮沉着。
　　狭小的水箱外被罩上了一层厚厚的黑布，有人拿着话筒扯着尖锐的嗓子在他不远处情绪激动的说着什么。

　　不同的国家都有不同的语言，更何况不同的种族。
　　人类的语言对他来说就像毫无规律的嘈杂噪音，而他开口，说的话则像是在唱歌。

　　这次的目标是个鲛人，但既然到了岸上，肯定是要和人类交流的。

　　一个月前陆容被抓后，那些渔民将他卖给了来自帝都拍卖场的商人。
　　反正听不懂，他们也没有躲着他。系统给他开了个听觉的金手指，话是能听懂了，只是想要说出来，却依然要废一番功夫。

　　就像现在，他能够听懂主持人说什么，却没办法为自己说一句话。

　　“下面就是我们这次拍卖会的压轴戏！一只年轻漂亮的，小鲛人！”

　　随着尖锐的声音落下，会场响起一片躁动，盖住陆容的布被一把扯下，不断晃动的闪光灯也齐齐打到了他身上。

　　周围太吵，光线来的又太过突然，陆容眯了眯眼伸手挡住眼睛，向旁边动了一下。
　　然而那光线很是巨大，他一动，光线也跟着动。移动的范围就那么小一点，陆容的脸一直被暴露在亮光下，索性也不动了。

　　拍卖会最后的一点嘈杂也消失，空气中只剩倒吸气的声音。陆容开始打量四周。

　　这是一个巨大的碗形拍卖场，他现在就处在最低凹的部分，周围一层又一层的坐满了人，最顶端还有单独的包厢，是视野最好的部分。

　　四周都是漆黑的，只有陆容这里光线充足。只是这些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问题，鲛人的视力很好，又因常年生活在海底，在黑暗中也能视物，他能够清晰的看清楚他们的样子。

　　那些暴露在陆容视线中的人，眼中全都闪烁着倾慕又贪婪的光，就像群饥饿的野狗，看到一整桌巨大的，美味的食物。
　　陆容就是这个食物。这些目光让他感到不舒服。

　　【系统：陆容，最上层的包厢，蓝在那里。】
　　陆容心中的不舒服被系统打断，他不自觉的向上看去。

　　【陆容：蓝是鲛奴吗？】
　　【系统：是。】

　　鲛奴是被卖掉的鲛人的称呼，在人类看来，鲛人和小猫小狗这类宠物没有区别，唯一的优点是好看，缺点却是昂贵稀少又难以驯养。

　　当然，对于鲛人来说，人类也和鱼这种食物没有区别就是了。
　　鲛人不像人类那般繁衍能力强大。如果有一天占据主导权的种族是鲛人，那么人类未必不会被圈养起来当做食物。

　　对于骄傲又暴躁的鲛人来说，食物和宠物的意义，都是一样的。

　　……

　　最高层的包厢内，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张开五指，死死的趴在玻璃窗上。他深蓝色的卷曲长发像绸缎一样在轮椅上堆积，一双深海般幽蓝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展示台上有些无所事事的小鲛人，被磨平的牙齿快要将嘴唇咬穿。

　　“怎么样，蓝？看到同类开不开心？”
　　坐在椅子上的青年有些恶劣的笑着，他左手轻撑着脑袋，右手手指捏着一块晶莹的玉珠，翻转把玩。

　　蓝的双手猛地握紧，修剪的整齐圆润的指甲狠狠地陷进手心，指甲上镶嵌的宝石将手心硌的生疼。
　　他牙齿咬的咯噔作响，语调怪异的说：“开心。”

　　青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向蓝招了招手，蓝神情不耐，却还是用手转动着轮椅到了青年旁边。

　　青年拉起他的手把玩，拇指拂过他玉石一样白皙的手指，说：“既然蓝喜欢，那我就买下来吧，这样你也有个伴，好不好？”

　　蓝的眼睛瞬间瞪大，眼中的恨意完全藏不住。“不好！”他的语调升高，一双手直接抽出瞬间向上想要掐住他的脖子，却被青年轻而易举的握住，然后用力压下。

　　“蓝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这么可爱呢。”青年笑嘻嘻的说。
　　蓝恨恨的转头，望着玻璃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拍卖场内，周围人举牌的欢呼声一阵高过一阵，陆容心中莫名升起一股躁动，这感觉他很陌生，系统的声音适时地缓解了他的烦躁与无措。

　　【系统：蓝的主人说要买你，让你和他作伴。】
　　【陆容：这么顺利？】
　　【系统：嗯。这家人有钱有权，还是祖传的鲛人控，资料记录历史上有一大半被卖的鲛人都到了他们家。】

　　得了确切的消息，陆容也放下心，他在水中没动。
　　主持人的声音响起，一直追随着他的灯光终于熄灭，照在了主持人身上。

　　“这就是我们的小鲛人了，这张脸相信大家也都看见了，和苏大帅家养的那只鲛人一样倾国倾城，说不定还要更胜一筹呢。而且大家都知道，鲛人智商不高，又性情暴躁，我们的这只小鲛人脾气却是非常的好，相信也更加聪明，更容易驯养。”

　　脾气好？陆容回忆了一会，在那些人给他投喂鱼的时候没有主动攻击，在鲛人里，也确实算得上脾气好了。

　　这边灯光刚落，玻璃水箱中的水位便开始迅速下降，很快就空了下来，陆容落在了水箱底。

　　旁边的玻璃自动打开，有两个穿着侍者衣服的青年走了进来，一个从前面抱住陆容的腰，一个抱住他的鱼尾，将他搬了出来。

　　陆容侧头看这两个侍者的脸，微弱的光线下，抱住陆容腰的侍者在偷偷看他，他忍不住偏过头，深蓝色的眼睛直直的望着他。
　　侍者当即就愣住了，脸颊泛起淡淡红晕，腿不似自己似的移不开脚步。

　　后面的侍者发现异常，小声催促道：“和颂，愣什么，快走啊。”
　　那个叫和颂的侍者这才反应过来，脚步加快掩饰异常。

　　陆容被放在了台子上，又有两人拿着锁链上来，他们握住他的手，小心翼翼的将手腕套进了镣铐中，像对待一只昏迷的猛虎，合上开关后又迅速的远离。

　　灯光再次亮起，陆容抬起手看了看镣铐。暗色的坚硬金属，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的，牢牢地套着他白皙纤细的手腕，锁链蜿蜒着延伸到台下，黑白分明。

　　他伸出一只手指摸了摸，坚硬的指甲划过，却连个痕迹也没有留下。

　　主持人见陆容没什么大的反应也是松了一口气。他脸上重新露出笑容，大声道：“那么现在，纯野生鲛人，底价一亿金币，一千万一次，开始拍卖！”

　　人群顿时喧嚣了起来，价格不断的向上涨，很快便翻了好几倍。举牌的手渐渐的少了下来，却依然有人在暗暗较劲。

　　苏锐既然说要买就不会没有动作，侍者手中的牌子一次次举起，直到最后只有他一个人还举着。
　　十亿金币买一个鲛人，苏锐直接让拍卖会的人将陆容送到了苏家。

　　陆容手腕上的锁链被打开，又被送回了水箱。一阵摇摇晃晃，他被抬到了一个宅子里。

　　宅子很宽阔，地上铺了层厚厚的羊毛地毯，四周都悬挂着明亮的水晶灯，将屋里照耀的像是白天一样。

　　只有电视里会出现的场景，陆容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四周。侧门被推开，一个黑发青年推着轮椅走了过来。青年面容姣好，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与他相对的则是轮椅上坐着的美貌少年。

　　那少年和陆容一样，蓝色的卷曲长发，低垂的淡蓝色长睫下幽深的蓝色眼眸似乎还泛着点点星光。他将头偏向一旁，长发遮住了他的半张脸，似乎不愿意去看陆容。
　　即使他面色不善，看起来心情糟糕，也抵挡不住那张脸的美貌。

　　【系统：陆容，坐着的是蓝，站着的是苏家的二公子，叫苏锐。】

　　陆容忍不住多看了蓝两眼，然后愣住了。
　　蓝穿着整齐的一套休闲衣物，下半身不是鱼尾，而是分开的，穿着整洁长裤的双腿。

　　【陆容：系统先生，蓝不是鲛人吗？为什么会有腿？】
　　【系统：他被人做了手术，取了鱼尾，安了假腿。】
　　【陆容：那他还能游泳吗？】
　　【系统：能不能又有什么关系，他这样在海里肯定无法捕食。】
　　【陆容：那么蓝……他自己愿意回到大海吗。】
　　【系统：愿意，不然这个任务便没有存在的意义。】

　　陆容没再问了。

　　陆容记得自己还活着的时候，有一年夏天特别炎热，于是他带着一大堆的后宫佳丽还有官宦大臣去了避暑山庄。
　　避暑山庄里有一个很大的湖，湖边养了很多禽鸟，那些禽鸟生活在附近，却从不飞走。

　　他当时不明白为什么，就问了正好跟在他旁边的恒大将军。
　　恒大将军看着飞鸟，笑着说，“普通的鸟长大后当然会自由的飞走。只是这些宫里养的鸟在刚长齐飞羽后就会被剪断，这样它们就无法飞远了。”

　　也自然不会飞走了。

　　人类从来都很自私，只想要留住自己想要的东西，却从不在乎东西本身的意见。

　　就像蓝一样，从未被人在乎过自己的想法。

　　没有想法的蓝被人扳过了头直面陆容，苏锐略带笑意的对他说：“怎么，不去和同类打个招呼？”

　　陆容看见蓝的眼底满是恨意，果然像是一个宁愿死在海里，也不愿意在陆地苟活的鲛人。

　　轮椅慢慢转到了陆容面前，蓝用手抚着透明的玻璃，眼中露出一种复杂的表情。
　　愧疚，同情，以及同病相怜的悲哀。

　　耳边传来一段婉转的歌声，这声音非常美妙，就像潺潺的溪流，直接流到心底。他眨巴了下眼睛，竟然听懂了眼前人的话。

　　“你是哪条海域的？怎么会被捉住？”
　　鲛人在成年后才会有名字，而这个鲛人的鱼尾还是绯红色的，显然还未成年。蓝看了出来，自然也没问。

　　“我是第二深沟大峡谷那边的，发.情期跟着族人偷跑了出来，被捕鲸船抓鲸鱼的时候抓住了。”

　　陆容撒了个真假交织的谎，这次不是系统教他，而是他自己觉得不能说实话。
　　不过一个多月前确实是鲛人的发.情期，蓝应该看不破他的谎言。

　　“蓝，他叫什么名字啊？”苏锐见两人一来一回，问道。
　　蓝抿了抿唇，用人声回答：“没有名字，他还未成年。”
　　蓝的人声很怪异，尽管刻意压制，却还是带着点滑音。

　　就像一只拙劣的，学着狗叫的猫。

　　苏锐张嘴还要说什么，大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穿着笔直军装面容冷峻的男人走了进来。
　　陆容抬头随意看了一眼，然后恍惚了一下。
　　这个人走路的姿势无比的像年轻时的柳河，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还是何同瑞。

　　【陆容：系统先生，这个人是谁？】
　　【系统：苏锐的哥哥，苏易安。】

　　陆容心里泛起一丝失落，又很快消散。苏易安看了过来。

　　正厅放着这么大一个水箱，苏易安想不注意都难。苏锐连忙收起浮夸的笑容，正正经经的喊了声大哥。

　　苏锐的这个大哥比他要年长好几岁，平时冷着一张脸，比父母还要严厉，苏锐看到他就忍不住紧张。

　　苏易安和苏锐点头示意了一下，目光扫过陆容和蓝，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向着旁边的旋转楼梯走去。

　　背影看起来更像柳河了。陆容想，也不知道柳河最后怎么样了，有没有去他们制定好的地方旅行，又有没有偶尔想过他。

　　苏锐目送苏易安离开，又将心思放在了陆容身上，他正准备开口让蓝再问几句，二楼突然又转出了一个身影，竟然是已经离开的苏易安。
　　苏易安又走回了一楼。

　　鲛人貌美而稀少，但一来苏家已经有了一个蓝，他自然不会觉得鲛人有多稀奇。二来，世人都爱美貌的东西，他却总是对容颜过于好看的人有种隐隐的厌恶。

　　然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用钥匙哐当一声打开房间的门后，他又鬼使神差的锁了起来，走了回去。

　　苏易安想，这里和大海气候不同，他会不会觉得热呢？远离大海，他会不会想家呢？一直待在水里，他会不会无聊呢？

　　这些他以前从来不会想的东西，竟然全都一股脑的涌进了他的脑海，扎了根，张狂的生长着，然后迫使他转头。

　　他站在玻璃水箱前，伸手抚在了陆容脸旁的玻璃，然后……非常的想要揉一揉他的脑袋，然后把他抱在怀里，亲吻他，再也不放开。

　　他转头看了一眼苏锐，问道：“这是你买的吗？”
　　苏锐愣愣的，点了点头。

　　即使是当年老爷子买了蓝回来，苏易安也是没有多看一眼的。然而现在，他却看中了这个鲛人。

　　苏易安说：“我喜欢这个鲛人，你想要跟我换什么。”

　　没有问愿不愿意给，而是直接问想要换什么。

　　苏锐讪笑了一下，扯扯嘴角说：“大哥……你喜欢这个鲛人，当然是送给你了，反正也没有花费多少钱。”

　　“嗯。”苏易安毫不客气的点了点头，唇角锐利的线条终于柔和了一点。

　　“苏大少爷！”蓝却突然慌张的扯住了他的衣摆，脸上匆忙的摆出一个有些扭曲的，讨好的笑容。他说：“您喜欢鲛人，我也可以。他刚来人类这里，还不会说话，性格很凶，会伤害到您。”

　　苏锐的脸色瞬间变的难看，他猛地伸手扯住蓝的头发把他往回拉，趴在他耳边冷笑了一下，说：“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我的。”

　　蓝吃痛的叫了一声，苏锐的声音就在耳边，阴森又恐怖，他下意识的觉得身体开始隐隐作痛。被扯住的发丝接连崩断，连接了一点皮肉，在苏锐手中翻飞，但是他却破天荒的没有反抗，而是摆着讨好的笑，尽量让自己显得好看的，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苏易安。

　　陆容隐隐约约的觉得，蓝突然的态度转变和他有关，可他不懂。
　　【陆容：系统先生，蓝不想要回海里了吗？】
　　【系统：想，但他更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你变得和他一样。】
　　【陆容：他是一个好人对吗？】
　　【系统：对。】

　　但是一个弱小的好人，没有任何意义。苏易安低头看了一眼蓝的手，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蓝瑟缩了一下，他是听过苏易安的恶名的，虽然体能跟不上，却依然无比可怕的，苏家军队里的玉面修罗。

　　但是他也并不是真的畏惧他，他只是有求于他。所以他露出了一个更加可怜，也更加讨好的笑来，手却拽的更紧了。

　　苏锐的脸彻底黑了，手下动作加重。苏易安淡淡道：“这么漂亮的头发，扯断了就不好看了。”
　　苏锐手抖了两下，无力道：“大哥……你知道的，我……”

　　但是苏易安打断了他的话，他看着蓝说：“你不想要我带他走，是吗。”
　　说着疑问句，却是用肯定的语气。
　　蓝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然后恢复如常：“我只是很喜欢您。”

　　苏易安将他的手指重重的，一下一下的扳开。他说：“你又有什么资格，阻止我。”
　　蓝的表情瞬间扭曲了，他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只能无力又尖锐的叫着：“你不可以这么做！他还未成年！”
　　“他看起来不小。”
　　“他在人类里的年龄才七岁左右！只有七岁！”
　　“我不在意。”

　　蓝瞬间哑了声音，悲哀和绝望漫过他的脸，他下意识的看向陆容，又觉得无颜面对他，羞愧的低下了头。

　　“蓝。”陆容下意识的想要和他说点什么，开了口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他认真的想了一下，问，“你会和我玩吗？”
　　蓝艰难的张了张嘴，陆容弯下身，歪着脑袋看着他，似乎是想要看清他低着的脸。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是同类，他还被另外一个小鲛人依赖着。虽然他还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他的缘故才遭遇的这些。

　　“嗯。”蓝无力的抬起头，点了点，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来，“我会去找你的。”
　　陆容笑了起来，眼眸中的星光更盛。
　　苏易安默默地看着他，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