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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神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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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母听了这话,脸色很不好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撒泼道:“大柱,你丧良心啊,你能挣钱了,家里都指着你呢,你不交月钱,你让我们吃什么?赵秀虽说是你媳妇儿,到底是个外人,比咱们自家人还重要吗?她若是真心为咱们这个家,就该主动提出来,不再治病。她倒好,病成这个样了,还撺掇着你来要钱,可见不是个好的,当初我就不该让她进门。”
杨大柱听了这话,越加心寒,赵秀在这个家,已经有十年了,虽然有时候说话带些锋芒,不讨后娘欢心,可是一直勤勤恳恳,并未犯过什么错。一个屋檐下,相处十年,如今一朝病倒,后娘竟说她只是个外人!不出银子也罢了,更可气的是,还阻拦他给媳妇儿看病!
“秀儿在娘心里不好,可是在我心里,她是个极好的媳妇儿。”杨大柱双手微微握拳,勉强平息了心中的怒火,正色道,“娘不管她,我管。横竖家里二十亩地的收入,都在娘手里拿着,便是我一年不交月钱,打下来的粮食,也够吃了,饿不死人。”
杨大柱说完这话,也不等杨母接言,掀开帘子就走了出来。
杨母转过身,朝着杨老爷子抱怨道:“老头子,听见了吧,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以前老老实实的,如今被赵秀也调唆坏了。他要是不交钱了,留着他在家干什么,吃白食啊?”
杨老爷子咳了一声,皱眉道:“看看再说吧,大媳妇若真是治不好的病,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等她去了,大柱还是照例要给家里交钱的。”
杨母撇了撇嘴,沉着脸色道:“真是晦气,既然不行了,还看什么病,半死不活的拖着,白浪费那么多钱。有那十两银子,拿出来给家里改善生活多好。”
杨老爷子看了杨母一眼,皱了皱眉,似乎是对这句话有所不满,最终也只是嗯了一声。
杨大柱回到西厢房,赵秀一看他颓然的表情,就知道没要到钱。她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故意道:“钱到人家手里,自己出了事,用着钱了,不好往回拿吧?罢了,也是我命里该着的,既然没钱,我就在床上将养几天,什么时候去了,也图了清静。活着没人管,也是受罪。”
杨大柱搓了搓手,愧疚的低下头。春兰见他这副模样,不失时机地劝道:“爹,你看明白了吧,爷爷奶奶对咱们,哪有什么真心,全是扒皮拆骨的利用咱们呢。每月交足够的钱,尚且还能吃上一口热饭。如今娘病了,你看看奶奶和二房的人都什么样,不来看也就罢了,饭菜也是清汤寡水的,别说鸡蛋和肉了,连个带油星的菜都没有,给的也少。就算是好人,天天吃这点东西,早晚也要磋磨病了。”
杨大柱听了这话,更加羞愧,都怪自己太老实了,一味忍让,让媳妇孩子都跟着自己受苦。不过是一场病,郎中也说可以治好,杨母宁可眼睁睁看着秀儿病死,也不肯出钱。他瞬间觉得,不仅是他,就连赵秀,对这个家的付出都毫无意义。
在自己这个屋子,他是一家人的主心骨,在整个家庭里,他不过是个任人作践的长工。
杨大柱想着想着,竟是红了眼眶,带着一丝愧意道:“秀儿,是我对不住你,这些年,银子我挣了不少,可是供这一大家子嚼用,你和几个孩子倒没有多享一点福。不过,我也跟娘说了,她不出钱,我就不交月钱了,拿月钱给你看病。你放心,我一定会把病给你看好。”
赵秀听了这话,心里很高兴,和春兰对视一眼,脸上露出笑意,带着一丝感动道:“你有这份心,我就知足了,也不枉我跟了你这一场。”
春兰心里也很高兴,自己设计做局,就是为了让杨大柱认清现实,不再愚孝。如今杨大柱已经对上房心存芥蒂,离分家的目标就更近一步了。
次日一早,杨母正在厨房做饭,孙燕扭着笨重的身子走了进去。杨母见状,连忙道:“燕儿,你身子重,来厨房做什么,我一个人就行了。”
孙燕正色道:“娘,我是来问你一件事,大嫂一直病着,听说她的嫁妆银子也花光了。娘是怎么想的,要从公中拿钱给大嫂看病吗?”
杨母冷哼一声,不屑道:“她想得美,她都快病死了,我值得为她浪费银子?昨晚你大哥跟我要钱,我没给,你大哥说他不交月钱了,要给赵秀看病。我跟你爹说了,看你爹的意思,是同意让你大哥拿月钱给赵秀看病了,谁知道,看病看到什么时候?真是晦气!”
孙燕脸色微沉,在心里快速的算了一笔账,家里虽有二十亩地的收成,还要交赋税。她和二柱打理田地,昧下一些钱,交到杨母手里的,也就维持一家人的日常开销罢了。
如今三柱读书的钱,都是大柱挣的银子填补,她儿子杨盛以后读书,也要从公中拿钱。说是公中,其实也是大柱的钱。若大柱不交钱了,在家里白吃白喝,只怕杨盛读书都很艰难。这样下去可不行,必须要想个法子,让大柱像往常一样交钱才好。
孙燕眼珠转了转,凑到杨母耳边道:“娘,大哥不明事理,放着自家兄弟不管,去管一个快病死的人,我们可不能由着大哥胡来。依着我的意思,既然大嫂都快不行了,想个办法把她打发出去也就是了。若是拖延几个月,她再蹬腿,还要给她发丧,又要花上一笔银子。”
杨母哼了一声,赞同道:“谁说不是呢,又不给家里交钱了,还想从家里拿钱,哪有这样的道理?可是赵秀没犯下七出之条,我也寻不到由头打发她出去。再说了,她现在正病着,我就把人硬赶出去,便是邻里族人,看着也不像,免不得被人说闲话。”
孙燕低声道:“这也不难,咱们说,肯定不中用。若是请个神婆来看看,神婆都说赵秀流年不吉,甚至有克夫之兆。到时候你让大哥把她休弃,自然就顺理成章了。”
杨母立刻就懂了孙燕的意思,笑着说:“燕儿,还是你有主意,这样一来,也能名正言顺。把她打发走了,你大哥没了挂碍,也能像往常一样给家里交钱了。”
春兰一早起来喂猪,看到孙燕进了厨房,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悄悄的走到厨房门口,恰巧偷听到孙燕说的话,只觉得特别气愤,这一家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心肠,才能想出这么龌龊的主意!
春兰回到西厢房,本打算跟赵秀说这件事,又怕赵秀提前知道,等杨母找神婆过来看时,会带上自己的情绪。就连她自己,也必须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然后无意中接穿真相,到时候,杨大柱才会对这个扒皮啃骨的家彻彻底底的绝望!
过了两天,杨大柱在家休息。杨母第一次进了西厢房的门,装出一副关切的模样,温和笑道:“大柱啊,秀儿身上总是不好,我想着,是不是撞克着了什么。一大早,我就请了邻村的周道婆过来,让她瞧瞧,破解破解也是好的。”
春兰一向不信这些神婆道长,不过在这个朝代,似乎人们对神婆都很尊敬。杨大柱也不例外,讷讷的应了一声,便道:“娘,难得你有这番好意,就让道婆看看吧。”
赵秀见大柱和杨母带着神婆走了进来,皱了皱眉,带着一丝怨气道:“我不过是病了,请道婆来做什么,难不成,你们觉得是你们撞克了我,我才久病不愈的?”
杨母登时沉下脸色,不满道:“病的七荤八素的,我好心请道婆来瞧瞧,你说的这都什么话,我们撞克你,简直是笑话。我倒是想着,你这劳什子病,会不会撞克着我们。这些日子,家里到处都是不顺心的事,我请来道婆,就是想看看有什么邪祟作妖?”
春兰的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杨母真是贼喊抓贼,作妖的邪祟,不就是杨母她自己吗?
周道婆走到了赵秀身边,皱了皱眉,拿出一个碗,和一根柳枝,在碗里倒了清水,郑重其事道:“若是有邪祟缠身,柳枝过人身,清水出秽物。”
一边说着,周道婆拿着柳枝在赵秀身上扫了一圈,放到了清水中,果然,碗里的清水渐渐的变成了黑色。
周道婆转过身,对杨母道:“你儿媳妇煞气很重,厄运缠身,久病不愈,长此以往,祸及家人啊!”
杨母看到碗里的黑水,作出一副震惊的模样,抓住周道婆的手,急道:“怪不得最近家里诸事不顺,都怪她染了邪祟,差点害了我们一家人。道婆,你有没有破解的办法?”
周道婆摇了摇头,叹气道:“若不想祸及自身,还是让你儿媳妇找个清静的地方搬出去吧,家人也不要与她相见,如此方可平安。”
赵秀有些生气,忍不住大声道:“烂了心肠的道婆,满嘴的胡沁,你的意思不就是,我该离开这个家,自生自灭吗?”
杨母立刻接话道:“道婆说的对,你都这个样子了,横竖一死,在家里待着,还要拖累家人。既然你娘家没人,不如找个破庙,你在里面待着,自求多福吧。”
赵秀气得咬着牙根,打算继续与杨母分辩。春兰走过去,握住了赵秀的手,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然后转头看向周道婆,缓声开口道:“周道婆,我有一件事不明白,想问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