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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桃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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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年春末时,桃花未凋,依旧开得盎然。
炎亚纶坐在石栏上,看着桃树下那身浅草文士衫,与灼灼桃花一同映于水面,轻缓地晃。
“亚伦…你说他在契丹,会不会过得好?”
“嗯,该是很好吧。据说他与前王储交情不错。”
“如今吉尊王子失势,契丹新王野心勃勃,屡屡南犯…陛下新登基,定要发兵北伐的……契丹根基未稳,西有女真之患,真正开战后恐怕也岌岌可危……”
他喃喃自语,扶住桃树的手轻轻掐进了树干。
“表哥,你可是大宋的臣子,怎么反倒为辽狗担忧起来。”炎亚纶皱了皱眉。
明知唐禹哲心中担忧的是什么,他只是不愿承认。因为表哥每日想着那个人,害得他的心思也禁不住老往北边飞。
那一夜的梦里,汪将军一定是梦到了表哥。所以才会有那般好看的笑容…像这一树桃花,东风经枝梢,沉醉不醒。
这世上有没有哪个人,能在梦到他炎亚纶时也笑得如此甜蜜?
想到这,不禁有些烦乱。
“他一去全无音讯,连信物也凭空消失…是不是玉簪有灵,也随他的主人去了契丹?”唐禹哲笑得苦涩。
炎亚纶心虚地别开头。后来他才知道那跟簪子是表哥与汪将军的信物,自然更不敢把当日的事说出来。
“表哥,我真不了解你。你们都是男子,你若是喜欢男子,也该找个细弱美丽的小倌,怎么会迷上边关回来的粗将军。”
“他是不细弱,但绝不是不美丽…”唐禹哲笑笑。
他转头看看亚纶,却发现亚纶正眺望着北面,脸上渐渐浮起一层淡薄的红。
汪东城不是不美!
他的美,藏在坚硬的甲胄之下,藏在刀光剑影之下,藏在铮铮铁骨之下,却不时泄露一个春风般和煦的笑容,引人追寻。
那模样,炎亚纶是见过的,唐禹哲最珍视的睡颜,他曾经坐在床边一瞬不瞬地瞧了一夜,看着汪东城握住被角,因为解药与毒素的冲撞发了满身的汗,痛苦的时候,他会叫禹哲,禹哲。
他给他擦身,更衣,炎少爷几时干过这种下人的活!
但他的身子抱在怀里竟意外地柔软。
汪东城在梦里一笑,再笑,一时温柔,一时哀戚,有莫名的刺痛从炎亚纶心底泛开。
你我今夜之前是陌生人,今夜之后,还是陌生人。
“他走了,我的头脑像是也钝了。”唐禹哲自嘲的叹息把他拉回现实。“东城回京的次数并不多,我好像是年年只等着与他来斗。”
“表哥,莫非你要去契丹…”亚纶一惊。
“我曾承诺他春末时一起走,他却说,要是当时不走,我就永远也走不了…如今看来,我是真的走不了,放不下大宋的一切。只是。。”唐禹哲仿佛释然地微微笑了,“我想去带他回来,不用他理会朝政,只是回到我身边来。”
看着唐禹哲离开,炎亚纶心中五味杂陈。
身边忽然响起一声悠长的吁叹。
“亦儒!?”他惊得差点一仰身从石栏上掉下去。辰亦儒疾手将他扶稳,“炎少爷,你整旁人也就得了,可别整你自个儿!”
亚纶无心与他斗嘴。“亦儒,你说表哥此去契丹,能将他带回来么?”
辰亦儒负手面向北方,忽然露出开怀的神情,“脱出樊笼的雄鹰,怎么肯再回来!在契丹草原上自在翱翔,岂不更好!?”
“平常倒不知道,你对那死对头有这样高的评价。”炎亚纶努努嘴。
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着实还是个孩子,大人的天地,他看不透也想不透。
比如表哥,甚至,比如亦儒。
辰亦儒的右手不自觉地抚摸上那个旧伤,忽然笑嘻嘻地瞧着他:“那我们的炎少爷希不希望他回来?他若回来,那只能证明汪将军满心都是唐禹哲。若不回,关山相隔,此生恐怕难再见喽!”
炎亚纶想了一想,却垂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