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同学，把伞给我放下！》故人行知

94、第十章，愿醉笑陪君三千场（4）

　　墨凉初结束了独奏，全场掌声雷动，演奏会结束之后，Ben和他聊了很久，侯新雨也给他发来了消息，是问他什么时候结束，侯爸打算带着他们去饭店吃饭。他回了消息，说是今天不去了。

　　将小提琴交给Ben之后，他便穿上校服，背上书包。
　　“去哪？你还会回来吗？”Ben握着他的小提琴止在他身后发问，他浑身上下满是少年的意气，回过身时，秋日阳光落了他一肩头的温暖，他化作千万彩蝶消失在光影之处。
　　Ben连忙追过去，妄想要抓住什么，却徒劳的扑空，不远处少年笑意璀璨的向别处飞舞而去。

　　就像从前一样，慢慢的往家里走，不着急，丝毫没有着急的必要。
　　路过包子店的时候，看到众人在排队，他似是想起什么一般，心血来潮的花钱买了一大包的馒头和包子。

　　走过熟悉的街道，穿过重重回廊，苔痕也在不知不觉中多了几块。
　　他有些生疏的推开家里的大门，正好遇上佣人们下班，平日里面家中也只有凉初会和这些人熟络，佣人们见到了他难免都亲近起来，他欢喜的和那些人打了个招呼，还站在一起聊了很久。
　　他笑意深深，若清凉的月色又似江岸上不可捉摸的暝烟。
　　众人沉醉其中，直到天边的颜色透出离别之意，他才与那些人挥手告别。
　　刚刚走进客厅，迎面便是许久未见的程叔。
　　“二少爷回来了啊。”程叔笑着将门推开：“老爷正在客厅吃饭呢，您快进来。许久不见您了，可要和老爷打个招呼？”
　　墨凉初连连点头。
　　他笑着和程叔话家常，一副恭敬对待长辈的态度，算起来程叔已经五十多岁了，两鬓有些花白，可气韵却丝毫不减，颇为康健的模样。
　　“程叔你吃了吗？我买了包子回来，你要不要？”他献宝一般将东西递过去，记忆之中程叔是北方人，特别喜欢这些面食。见男人眉眼松动，他便将一整包都递过去，嬉笑起来：“就是给你买的，我排了二十分钟的队呢。”
　　程叔笑着接下，伸手拍了拍墨凉初的后背：“快去吧，少爷，现在进去还能看老爷一面呢。”说完又叮嘱道：“老爷今天心情不错，您记得多顺着他一点，肯定会不一样。二少爷是聪明人不用我多说。”
　　他歪了歪脑袋似是不在乎的模样，嘴角的笑意也多是轻松，可口上还是应声：“我知道。”等着程叔将包子安置好后，便跟着男人往屋子里面去。
　　他不似从前一般低头谨慎，而是昂首迈步的往屋中行去。
　　刚刚赶到饭厅，老态龙钟的墨老爷子已经起身，他吃完了晚饭，正要离去，来的并不凑巧。
　　老爷子匆匆瞥了凉初一眼，视若无物般转过视线，冷然苍老的从少年身边行过。
　　墨凉初看了老爷子一眼，破天荒的没有沉默，没有恐惧，欢天喜地的弯了双眸，一如年幼墨老太太还在时，最是天真无恨的清澈之声；“爷爷。”
　　那边的老人诧异的回头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从他身边离开。

　　程叔见此，满目仓皇，欲要开口时，手腕被少年拉住，他不解的看去，只见少年温柔如水的笑意：“爷爷要忙，还是不打扰他了。您也去忙吧，我去房里了。”
　　程叔讶异的缩了瞳孔，犹豫了几秒，还是点头。抿唇似是愧疚的低头行去，这方方迈出去了三步，身后少年润泽如玉的声音便响起，清澈无暇至极的温和：“好好照顾爷爷啊，程叔。全家最懂爷爷的就是你了。”

　　他平静的若栖息的蝴蝶，笑意温和梦幻。
　　这个家里大家能依靠的人就只有你了。
　　因为，我不会再回头，所以……我对这个家仅剩的微毫念想，全都交给你了。
　　就此，我要从这个家里彻底消失，你……任重道远啊。

　　终于发现其中的不对劲，再回头。灯火阑珊处的少年笑容粲然水晶，眉目含喜，告别般对他挥手，而后心满意足的离去。
　　他彻底恍然，悟出了其中的道别之意，却什么都没有说，心中是祝福。
　　往自己的房间走的时候遇上了正要去公司的父亲，因为父亲正在打电话，他没有出声，只是小心的对他鞠了一躬，父亲并未多看他一眼，急匆匆的迈过转角离开了。
　　匆匆到他还未有任何的想法，那边的人便已经没了踪影。

　　刚要迈步，母亲也随之其后，她走的更加匆忙，从墨凉初身边跑过来的时候，带起一阵风，风里是香水的味道，很柔的气味，是女人的气味，不是母亲的气味。
　　母亲的味道应该是阿姨那样的，有些肥皂的味道还有阳光的味道，那才是母亲的味道。
　　家的味道也不是墨家这样的，应该是侯新雨家那样的，有些香味，有些烟火的模样。

　　香水的气味消失在他的鼻尖，空气恢复了平静。
　　握住冰冷的门把手打开了房门，冰冷的空气似是钻进血管之中，一如竟往的寒冷。屋中一切如旧，毫无动乱，他将身上的校服脱下，挂在衣柜里面，又收拾了一些入秋和入冬会穿得衣裳，还有一些电子产品。
　　最后是小提琴，家里还剩下一把小提琴是之前严如许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很名贵的琴。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将那把琴带在身上。
　　家里给的银行卡还有家门钥匙，全都整理好装进一个小盒子里面，放在书桌上，他环顾了一圈，该留下的全都留下了，除了小提琴外，就没有要带走的东西。
　　收拾好行李，走下楼梯。
　　因为已经入夜了，一楼毫无人烟，大厅之中回荡的仅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双目所及的也不过是那落地窗下撒了一地凄凉又柔和的月色。
　　他听着那声音，望着那月色。
　　像是第一次审视自己过往的年月，倏然，觉得很寂寞。
　　啊，原来他这么多年是在这种地方生活下来的，原来自己这么孤单啊。
　　脚步并未停下，他步步坚决踏出这个寒冷的深渊。

　　谁和他说过……
　　月色苍凉。
　　迈出大门的那一刻，他心尖猛地钝痛起来，顿下脚步，回头去看身后偌大的房子，其实仔细想来，这个家里唯一的温暖早就随着奶奶的消失彻底的泯灭在众人的冷漠之下了。他却一直都看不透这一点，妄想着能够再次得到那些慰藉的感觉。
　　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太蠢了。
　　为什么……总是在幻想那些根本就得不到的东西呢？

　　似是释怀，他颤抖的挥了挥手。带着小提琴和偌大的行李箱迈开步伐踏出了家门。

　　夜凉如水，有人抱着文件从黑暗之中走出来，望着少年挥手离去的模样，黯然低头。
　　果然……这个家，留不住暖意。

　　侯新雨正在啃苹果背单词，门铃突然响，他透过猫眼看了一眼发现是墨凉初，打开门最后笑道：“你怎么跑来了？我还以为你今天……”有些惊喜，但是转头看到墨凉初身后的行李箱就更加惊喜了：“哦？你要来我家常住吗？”
　　墨凉初把手里的礼品袋子交到侯新雨手里：“我就过来打扰两天，我和我爸妈吵了一架，我正在示威呢。”
　　“离家出走？”
　　“你可以这么理解。”墨凉得意的晃动着自己手里的礼品袋：“这是我的住宿费。”
　　“你够可以啊，居然和爸妈吵了一架？”
　　“算是一种进步吧。”转头看到侯妈立刻扔了行李，飞奔过去，将人抱了个满怀：“阿姨，有没有想我？我今天在台上的表现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总之这个孩子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当天晚上侯新雨的爸妈被墨凉初一张甜嘴哄得欢天喜地，一餐饭吃的喜地欢天比看春晚还要热闹。
　　闹事者吃了饭，早早的就睡了，侯新雨端着白开水走进房门的时候，墨凉初已经呼吸绵长，翩然入梦。
　　本来还想要问问他是怎么考虑去英国的和凌琳的事情，现在看来，只能留在明天早上了。

　　半夜，侯新雨觉得口渴，习惯性的开灯喝水，喝完水转头去看身边的木板床，空的。墨凉初不在床上，他有些担心的四下张望，最后猛地跳起身，穿上鞋准备去门外找找看。
　　刚刚握上门把手，他便听到微弱的呜咽声。心中闪过几分犹豫，小心的将床头的灯关掉，才开门。

　　是阳台上传来的动静，他看过去……
　　凉初在哭。
　　失声无助。

　　侯新雨站在原地，任凭四面的凉风将他的手脚吹凉，盯着少年单薄的身影看了许久，最后关上了门……
　　终究还是准备离开吗？

　　周末的闹钟定在八点，侯新雨习惯性的睁开眼睛，下意识的去看那边的木板床。
　　他猛地坐起身，左手边的木板床上已经空了，被子叠的很整齐，整齐的像是从未有人来过，丝毫暖意都未曾留下。一种莫名的预感叫他后背发凉。
　　慌乱的去看自己放置东西的柜子，其中的一格空了！！墨凉初之前放在他这里的小提琴不见了！！
　　急忙推开房门，那阵开门的凉风似是刺进他的气管，叫他的呼吸都凉了下来，客厅里面少年的行李箱也不见，鞋子，书包，全都消失。干净的像是被风吹走的轻纱。

　　唯一证明他来过的证据，便是留下他带来的名贵补食，艳红的盒子在架子上格外明显。盒子边还留着偌大的游戏机盒子，盒子上贴着便利贴，礼物二字异常显眼，是留下的礼物，他唯一能给的礼物。

　　莫名的空虚感宛若猛兽将整个侯家吞没，那种一直都缠在他心头的恐惧，似冲击般将他浑身的力气全都冲散了。

　　墨凉初，真的，离开了。

　　千里万里的距离，他真的离开了。
　　侯新雨有些发愣的呆在客厅，怔了几秒之后，发现茶几上放着一封信，是离去那人的笔迹。

　　呼吸乱成一团，他烦躁的抹了一把脸，一动不敢动。坐在沙发上望着那封信，久久不敢打开。
　　昨晚看到凉初无助哭泣的时候，他就知道那个人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却不敢想象那个人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离开。
　　侯新雨捂住自己的额头，他怎么会蠢到能相信，凉初会和父母吵架？
　　为什么不说一声就走？

　　明明有了预感，也知道他迟早会离开，可是事情真的发生，又是另外一回儿事。

　　犹豫再三他拿起那封信。
　　苍劲有力的字迹，透着少年不羁的傲气。
　　那封信这样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