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的修仙之路》霜湘家的猫

22、请君试问东流水4

　　请君试问东流水4

　　星辉掌门颔首道：“是的，他乃是弟子的关门之徒——青鸾之子。”

　　视线转向司命真人身边，在九歌误认为灵药乃是君之云所赠时被对方捏碎了一大块树干的千年桑树，星辉掌门斟酌道：“若是您不——”

　　“不用。”司命真人淡淡道：“既然小九喜欢，便让他拥有比本应得到的更好的待遇。”

　　“是。”星辉掌门已然明白对方的隐意：“弟子明白了。”

　　司命真人微微颔首就消失在了原地，过了半响，星辉掌门长叹一声将手附上那空了一大块的树干上，再抬起时树干已然恢复原样。

　　他显出了身形，主屋内的清枫真人第一个察觉到他的存在立刻带着君之云来到前院，恭敬道：“参见师尊。”

　　君之云学着清枫真人的动作：“弟子君之云，拜见师公。”

　　“师公？有意思的称呼，倒是亲近许多。”星辉掌门的个子与君之云差不多，两个人站在一起简直就像兄弟一样：“抬起头来。”

　　君之云闻声抬头，虽然早有准备，但依旧被与自己外表差不多大的星辉掌门惊了一下。

　　便是身为化神大能的清枫真人也需以灵力探寻他人资质，但他只需要一眼。星辉掌门满意道：“小子，你和你母亲一样出色，甚至更胜一筹。唯一可惜的是你水灵之力过剩，反倒压制了你的金灵，于修行不易，这一点青鸾更佳。”

　　清枫真人恭敬道：“师尊，弟子恳请收云儿为徒，望您能准许。”

　　星辉掌门淡淡道：“你倒是护着他。”

　　清枫真人忙道：“请师尊恕罪。”

　　“抬起头来。”星辉掌门不悦道：“他是清鸾之子，你护着他理所应当，何罪之有。”

　　“是。”

　　他的目光又回到君之云身上，赞赏道：“你虽然一直待在下层，基础却打得十分扎实，性格也随了清鸾，她生了个好儿子。”

　　君之云感激道：“多谢师公！”

　　“你既着我天横法袍，便是我天横弟子，当遵守我天横派规，救济苍生。”星辉掌门沉思片刻：“今日我便赐你道号‘清霄’。愿你来日能得到飞升，如你姓名一般直冲云霄。”

　　清枫真人惊道：“师尊——！！”

　　星辉掌门道：“今日起，你便是我星辉的关门弟子清霄。虽然在清鸾之后我已不打算收徒，但你的资质有资格让我破例。我事物繁忙，初期便由你四师兄清枫教导于你，他等你日久，定会尽心。”

　　作为天下第一正道，也是这偌大青冥山脉之主，星辉掌门此话一出就已无更改的余地。清枫真人沉默片刻便拉着一脸朦胧的君之云跪在地上，恭敬道：“恭喜师尊又得一天才弟子，壮我天横之威。”

　　君之云：“………………”

　　爷爷变成师父，舅舅变成了哥哥，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他有点缓不过来。

　　******

　　当九歌得知君之云成为了掌门关门弟子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足足半个月了。

　　他初来乍到，一无背景二无资质三无实力四无金钱，只是因为踩了狗屎运才被化神大能带到无数修者梦寐以求的天横仙派做了外门弟子，也成了这十多年来唯一一个成为天横弟子的普通人，从进入众人视野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被所有人孤立。

　　更不要说由于身体过于孱弱，他被分配到了照顾灵草的简单活计，又因为外门总管害怕他累死冒犯到清枫真人威严，所以给他分配的灵田面积非常的小，这就更惹来了旁人妒恨。

　　所以九歌过的不太好。

　　这身体太过于脆弱，哪怕需要浇灌照料的灵田面积只有旁人的十分之一不到，但对于九歌而言依旧是个劳累的活计。虽然一开始百般偷懒，但遭了人算计之后反而较上了劲，拼着一口气完成自己的工作，然后累如死狗一样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天横的伙食很不错，他吃完以后全身的酸疼都会消失，也是他能忍到现在不爆发的重要原因，没有之一。

　　但是九歌知道这样是不行的。

　　虽然这半个月的时间众人还处在观望期，但都是担心那个救他一命的掌门亲传弟子清枫真人会不会心血来潮跑来过问两句。一旦时间拖得久了，他的灾难恐怕才要刚刚开始。他唯一能指望的只有君之云，这位化神大能的侄子只要跑过来看他一次，他的待遇毫无疑问会直线提升，也没有人敢来招惹他。

　　唯一希望的是，那个似乎不太喜欢他的清枫真人会遵守和君之云的诺言才好。

　　所以在听到同房间、也是唯一会和九歌说话的陆佳所带来的消息的时候，九歌的内心是崩溃的。

　　“你说什么……？”

　　陆佳羡慕道：“能被清枫大人带入天横已是无上的荣耀，现在君大人成为了掌门关门弟子，赐号清霄，地位甚至于清枫大人等同。”

　　外门弟子没有正式的师承，是没有资格与内门之人以师兄弟相称的。一般提起，都是用“大人”、“真人”代替。

　　九歌闻言更无力了。

　　很好，做二代弟子就已经难见上一面了，现在成了一代弟子估计连面都要见不上了。

　　对于君之云本身会被掌门看中这件事，九歌倒是毫不惊讶。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君之云的资质有多么好了，不要说是在这小小的人界，便是放在仙魔两界也是罕见的好苗子。便是那日的白衣人——也就是清枫真人，单论资质也是远远不及君之云的。

　　他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陆佳会错了意，跟着一起叹气：“当初被选为天横弟子的时候，我高兴的整夜整夜都睡不着。现在一晃都过去二十年了，曾经让我兴奋不已的消息到了现在，也没多大感觉。”

　　九歌是第一次听这位室友说起自己的事：“二十年算久吗？”

　　“很短，除了你，我是这里年纪最小，修为最低的人。”陆佳自嘲道：“否则也不会总是被欺负了。”

　　九歌想起了前不久的事情，好奇道：“师兄如今是练气期？”

　　陆佳点头道：“练气七层。恐怕除了刚入门的你与君大人，没有人修为比我更低了。”

　　若是放在下三千世界，陆佳便是横着行走只怕也没几个人敢吱上一声。

　　何必要待在这里受气呢？

　　九歌虽然这样想，但他没有问出来。

　　天横仙派外门教授的典籍并不算珍贵，所以并不禁止外门弟子自请离开门派。但既然二十年的时间都不足以让陆佳离开，这个问题就没有问的必要。

　　更何况他自己现在不也是非要留在天横的人之一吗？

　　九歌会继续待在这里是因为君之云，若是真的到了不可避免的一步，他并不介意离开。但想要离开却需要有个大前提，就是了解这个他一无所知的世界。

　　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也没人会帮他做好一切，所有事情都只能由自己来。

　　“怎么成为内门弟子呢？”

　　“每十年一度，内外门都会在弟子间举行论剑盛会，那也是天横最大的盛典。”陆佳向往道：“优胜者不仅仅能获得奖赏，还有很大可能被收做内门弟子……不过，与我无关就是了。”

　　“论剑啊……师兄参加过吗？”

　　“参加过两次，十五年前一次，五年前一次。不过……都是惨败，第一轮就被刷下来了。”陆佳翻了个身仰趟在床上：“得道成仙，得道成仙……有时候，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执着。像我这样的人哪里会有这种可能。”

　　“我倒觉得成不成仙是次要的。”九歌淡淡道：“修真最重要的，是给了自己选择的机会。”

　　陆佳不解：“机会？”

　　九歌浅笑道：“是被吃的机会，还是吃人的机会。”

　　“……师弟你又在开玩笑了。”陆佳摇头道：“快睡吧，明日还要早起浇灌灵田。我被勒令帮谷师兄除草，顾不了你了。”

　　九歌想到这个就觉得全身疼：“没事，我自己来。”

　　摇曳的烛火被陆佳挥手熄灭了。

　　九歌闭上眼睛，不知为何，一直空空荡荡的脑袋因为方才的对话涌上了许多东西。

　　他一直知道自己是好运的，好运的成为了先代魔皇的儿子，好运的成为了现任魔皇的弟弟，好运的生在一个富奢的家庭，好运的得到所有人的宠爱。而因为这些好运，才让他在这一刻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一旦没有这些好运，他就什么也做不到。

　　在这短短的半个月，他品尝了魔君漫长一生加起来都没能品尝到的苦涩滋味。

　　比他与君之云分离之前所想象过的，更加的糟糕。

　　没有实力，没有筹码，甚至连自保的手段都没有。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尽可能的收集更多的情报，为自己稍有能力之后的退路做打算。

　　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也有这样思前想后担心不已的时候。

　　清枫真人说的是对的，没有人能够一辈子守护另一个人。

　　——就算是魔皇，就算是仙尊，也不行。

　　******

　　修为到了星辉掌门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休息的必要。

　　他盘膝坐在软垫上做着最基础的吐纳，一切凡间法诀对即将渡劫的大能没有任何吸引，反而是这些简单的行为总能让星辉掌门有更多的感悟。

　　“小九被欺负了。”

　　一个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星辉掌门险些一掌拍了过去！所幸他反应及时，立刻收回灵力，起身恭敬道：“您来了。”

　　吓人的那个毫无悔过之心，他负手站在窗前背对着星辉掌门道：“我后悔了。”

　　“成长总是艰辛的。”星辉掌门斟酌道：“
　　若是有朝一日您无法庇护小公子，那时才会追悔莫及。”

　　司命真人冷着一张脸转过身来，重复道：“小九被欺负了。”

　　他着重声明：“同一个人，三次。”

　　星辉掌门：“……”

　　“而且小九很累，根本没机会与我‘偶遇’。”司命真人冷冷道：“我希望他遇到困难，却不是磨难。”

　　“………………”

　　星辉掌门大抵能明白九歌小公子曾经究竟是如何被保护的了，虽然作为没有劳作过的天才，他并不知照料灵草究竟是多么辛苦的工作，但可以肯定的是，那绝不应该与“磨难”二字挂边。

　　“弟子明白了。”

　　司命真人明显还不够满意：“以往小九总是笑着的，但是他现在已经很少笑了。”

　　他那双异于常人的冰蓝色眼眸在月辉的照映下更显妖异：“……我多少，能够明白礼魂的想法了。”

　　虽然并不知晓“礼魂”是何人，但这并不影响星辉掌门反问：“您决定放弃吗？”

　　司命真人半垂眼眸，淡淡道：“绝无可能。”

　　…………

　　第二天，整个天横仙派所有弟子收到了一条不可置信的、前所未有的惊人消息。

　　——为庆贺掌门关门弟子清霄步入练气期，全派强制休假三日。

　　******

　　陆佳不敢置信的将这个消息告诉九歌的时候，被告知者很淡定。

　　仙庭和魔庭每月都有三日假期，人界的修仙门派会休息并不值得奇怪。

　　“重点是强制，也就是说没有选择的权利。”陆佳很发愁：“这几日正是灵草成长的重要时机，要是三日后死了，月底完不成目标就拿不到俸禄。”

　　九歌不太明白：“这并非是你的过错。”

　　陆佳好笑道：“监审处的掌事可不会管这些……那位新来的大少爷，还真是会给人添麻烦。”

　　每日都是忙碌的生活，突然闲下来委实让人不适应。陆佳发了一会儿呆就盘膝坐在床铺上调息吐纳，九歌侧头看了他一眼，缓缓道：“你在这里，不如去后山的望月亭修炼。”

　　陆佳意外地看向他。

　　“这里虽灵气聚集但很浑浊，而清晨时刻，我们可以活动的范围中望月亭的灵力是最纯净的。”九歌靠坐在窗边望着外边初升的太阳:“在那里修炼会轻松很多。”

　　陆佳犹疑道：“是这样……？你去吗？”

　　“我感觉比较敏锐。”修者早慧，见惯了七八岁就精明老道的灵童，九歌的老成也就不再打眼。在了解到这一情况后九歌也乐得放飞自我：“我不太想修炼。”

　　陆佳以为自己听错了。

　　九歌长叹道：“修炼这种事情，又麻烦又累又吃力，还不见得有结果，我不喜欢。”

　　陆佳瞪大眼睛：“那、那如何成仙？”

　　九歌反倒是不解：“修炼是为了成仙吗？”

　　陆佳道：“谁人修炼不是为了得道成仙？便是那些恶毒残忍的魔修也是一心希望能飞升成魔的。”

　　“恶毒残忍啊……”九歌懒散道：“我说了，修炼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有选择权力的。”

　　“那不就是为了成仙？”

　　九歌摆了摆手，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陆佳被小了自己两轮修为更是为零的孩子忽视，心下也是不爽快：“你既然不想修炼，呆在这里做什么？”

　　九歌诚实道：“修出元婴啊。”

　　元婴期拥有五百年寿命，足以他等到兄长或是青梅竹马来找他了。

　　陆佳不屑的笑了一声，算不上什么恶意，更像是对无知孩子夸下海口的嘲笑。

　　依照九歌这具肉身的资质，若是有本事修上元婴，他恐怕下一秒就能飞升成仙。

　　陆佳指道：“呶，想要修出元婴就这么坐着可不行。你若没有修为，再等四十年可就就老的做不动活了。”

　　九歌哂笑道：“我抱大腿就是了。”

　　“大腿？”

　　九歌点头：“就是你口中的那位清霄，我与他一同长大，他定然不会放我不管。”

　　陆佳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九歌耸了耸肩，继续趴回窗台上晒太阳。身后的陆佳眼中写满了惊疑，但思及九歌是被何人所救，一时间又不太敢确定。

　　而发生在这座偏僻弟子房内的一切，全都落入了两个人眼中。

　　外门弟子境界最高的也只有筑基期，君之云刚刚进入练气一层的实力虽然不够看，但是清枫化神中期的修为便是在一代弟子中都是排的上前十的大人物，他不希望自己和君之云被人看到，就没有人可能发现哪怕一丝不对。

　　清枫真人冷冷道：“这就是你求来的机缘，他这半个月来丝毫不知进取不说，如今更是一心只想着依靠你。这就是你对我说的，他身上足以媲美开山祖师的‘可能性’？”

　　君之云道：“小九……九歌十分聪颖，只是性格懒散而已。更何况无良师教导，他年纪也小，修真典籍对九歌来说过于艰涩了。而且，我本就向他保证过，会成为他的靠山。”

　　“你我口中的靠山是可助他修行成长的依靠，而非目前烂泥不上墙的虚耗时光。”清枫真人了冷声道：“他做着旁人二十分之一的活计，吃穿用度与领取的俸禄、物资均与旁人等同，在这样的条件下，适应了最初的辛苦后他依旧没有想过修炼半刻，除了睡觉就是到处闲逛——云、师弟，若是他有哪怕半分想要努力，我也不会反对你们相处。”

　　“一无是处，悬疣附赘。”

　　“小九他——”

　　他打断了君之云的辩驳：“我知他对你有恩，天横派也不介意好好供养一位闲人。你身为掌门弟子，他帮助了你，自然有这个资格去享受客人的待遇。但是，你可以供养他一生，我却不能同意你们过多往来。”

　　“……抱歉，舅、师兄，我还是认为九歌有自己的打算。”君之云认真地看着清枫真人：“九歌他说想要修成元婴，那么他就一定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办法。或许说出的话并不中听，但是九歌绝不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

　　清枫真人道：“你肯定？”

　　君之云点头：“我肯定。”

　　“……”清枫真人淡淡道：“回去吧。”

　　君之云回头看向在窗户边上昏昏欲睡的九歌：“我去给他盖个被子，见他一面。九歌瘦了许多，在外不比家中，我……我出面的话，至少能帮助他。”

　　“你现在出去只会让旁人利用他，更让他深陷泥潭，一时的吃亏于他并无坏处。”清枫真人冷淡道：“云儿，修者的世界比之凡人更加复杂，天横派身为人间正道，却也并非全派上下都是廉洁之人。修者也有欲望，若无欲望，又何来得道成仙一说。”

　　“舅舅……”

　　“云师弟。”那片刻的温柔仿若一瞬，清枫真人再度变成了那副冷面冷心的模样：“在你结成金丹之前，你没有资格做任何人的靠山。”

　　“是……”

　　清枫真人一个挥袖，二人就离开了这片土地，不过眨眼就回到了清枫真人的小院门前。君之云跟在他一步之后，刚前进不过两步，就见到稳如高山的清枫真人竟然踉跄着后退，若非君之云一把扶住他甚至会摔倒在地。

　　君之云惊讶道：“舅——师兄？”

　　放眼整个修真界，能有什么事情让化神期的清枫真人如此无力、如此失态？！

　　他惊讶的抬眼望去，在二人的前方站着一位穿着毫无法阵和绣纹的白色道袍的男子，第一眼看去甚至会认为他是个没有品级的外门弟子。但是一个外门弟子又怎么会有他那样的气质，明明不看过去连存在感都没有的男子，一旦看到了，就会惊慌于他周身过于凌厉无情的气息，无端的让人遍体发寒。

　　最重要的是，那个人俊美到不似人族的脸上，拥有一双在阳光下显得尤为妖异的冰蓝色眼眸。

　　君之云登时汗毛倒竖，惊怒道：“妖——”

　　一道劲气牢牢卡住了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再发出一个声音。君之云惊讶地看向对他动手的清枫真人，只见重新站稳身形的清枫真人朝着面前的蓝眸人微微躬身，敬重道：“弟子清枫见过司命师伯，清枫修为低微，未能注意到师伯到来，冲撞之处请您恕罪。”

　　君之云瞪大了眼睛。

　　司命真人的眉目之冷淡比起清枫真人有过之而无不及，外放的剑气更是让清枫内部的元婴感到不适。这位传说中的师伯在清枫真人的印象中并不深刻，然而每一次见面都让他感受到了深深的惧意。在近身的此刻，那锋锐的彻骨剑意几乎直入肺腑。清枫真人性情冷淡，但这剑气却比他的更加的冰冷。

　　他下意识的护住身后的君之云，却只发现对方睁着一双大眼睛不解地看着他，当即哪里还不明白对方的意思？但他仿若无觉，只是平淡道：“不知师伯光临寒舍，有何事需要弟子代劳。”

　　司命真人冷冷道：“路过。”

　　君之云：“唔唔……？？”

　　司命真人继续前进，仿佛真的只是路过这片山头。在与清枫真人擦身而过的瞬间，司命真人突然道：“上次见你，是十年前。”

　　“是。”清枫真人回答道：“师伯千岁寿辰时清枫不在门内，上一次相见是在师尊九百六十岁寿宴上。”

　　司命真人冷冷道：“十年过去，你的修为却未有寸进，元婴黯淡浊气聚集，当真丢尽了星辉的脸面。”

　　“一无是处，悬疣附赘。”

　　说罢便一震广袖，消失在了二人面前。

　　清枫真人：“……”

　　君之云：“……”

　　终于能说话的君之云简直无法相信母亲口中强大无比的舅舅竟然会有被人当面骂“一无是处”的时候，尤其这句话还是如此的耳熟，以及对方那双像极了妖物的蓝色双眼，不禁问：“师兄，那位——”

　　清枫真人只是淡淡道：“他是天横的神话。”

　　“不败的神话。”

　　而这位天横的神话在帮九歌出了一通气后去了星辉真人的寝殿，在对方隐含不舍的目光下依照计划将养在后院的夕云仙鹤按在花园里摩擦了一通，随即便掐着时间扯住仙鹤的脖子赶往目的地。

　　星辉掌门：“……”

　　当司命真人扯着夕云仙鹤的脖子赶到目的地的时候，正能看到腰间挂着一个小竹篓的九歌爬过陡峭的山道。对方距离他尚有一段距离，司命真人走到小河边随手将被他去了半条命的仙鹤扔下，自己将本就一丝不乱的鬓发和衣袍整理一遍，随即坐在大石上确保自己摆出了一个最能凸显这具身体长处的姿势，垂目静待九歌到来。

　　当九歌绕过大石的刹那，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一位气质清冷平和的白衣人静坐在河边的巨石上冥想着，极长的乌发垂落在一侧迤逦而下，他的皮肤有些苍白，轮廓极为优美，五官无一不俊俏，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位无懈可击的美男子。便是有白河珠玉在前，又有君之云可做比价，九歌依旧要忍不住赞叹一声对方的完美容貌。

　　更不论清晨熹微的光辉斜照在他的身上，更是让其显得柔和许多。

　　完美！即便知道是个男人，九歌也忍不住朝对方走了过去。原因无他，作为一个颜控，对方每一处都太符合他的审美和喜好了！

　　唯一碍眼的，大概只有美男子脚边那只又脏又呆的仙鹤委实大煞风景。

　　九歌走到司命真人近前，正准备用外表卖萌和美男子说上两句以满足下心理期望，然而还不待开口，面前的人就睁开了眼睛。

　　那是宛若仙界天河之水一般美丽的蓝色汪洋。

　　九歌不自觉愣在了原地，和石头一般高的半大小子就这样呆呆地仰望着司命真人。司命真人也由着他发呆，片刻后才道：“何事。”

　　“啊？抱歉，我……”九歌顿了顿，还是打算实话实说：“看到您的眼睛，我想起了我的朋友。”

　　“你的朋友是妖物？”

　　九歌装嫩道：“蓝色眼睛的可不一定是妖魔，而且您也不是呀。”

　　司命真人淡淡道：“正常说话。”

　　九歌：“……”

　　司命真人道：“你上次路过这里，可不是现在这副表情。”

　　九歌明白自己算是踢到了铁板，为自己一时色迷心窍后悔不迭：“……总之，我的朋友不是妖魔。”

　　“你很奇怪。”司命真人道：“旁人见了我的眼睛多是畏惧，你倒是淡然。”

　　九歌感受到对方比表面高昂许多的情绪，对自己似乎颇为喜欢，也就随意许多：“谁会害怕自己常见的眼睛呢。”

　　不过……真的很像。

　　每次跟楚辞相处的时候，对方也总是冷着一张脸生人勿进，情绪却意外的高昂。

　　刚这样想着，就看到面前的司命真人勾起嘴角微微一笑：“你那朋友也是半妖？”

　　自然不是，但是在人界，除了妖族，也只有半妖会有这般眸色了。

　　九歌微微垂头，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定，却无声的表达出了一种默认。

　　而这位半妖修者也比外表表现出来的和睦许多，甚至伸出手指抬起九歌的下巴温声道：“怎么，为何又低着头了？”

　　九歌道：“您是内门的前辈吧，那么我与您对视是很不礼貌的。”

　　司命真人收回手轻笑道：“没关系，我很喜欢。”

　　他指着九歌腰上的竹篓道：“你来这里收集药草，是要炼丹吗？”

　　九歌实话实说：“我不会炼丹，这些东西只是用来防身的。”

　　“防身？”司命真人微微皱眉：“我天横应当并无危险需防。”

　　九歌笑道：“总是会有用的。”

　　司命真人似乎被他人小鬼大的样子逗笑了，哪怕他笑起来都是浅淡的，却很温柔：“我很喜欢你，孩子，你叫什么？”

　　“我姓屈，名九歌。”

　　“九歌……好名字。”司命真人指着脚下半死不活的夕云仙鹤道：“我的宠物贪玩弄脏了身体，若是你将它清洗干净，我不防送你一件小礼物。”

　　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岂有不接的道理，更何况是这位无论哪个方面都十分吸引九歌的大美人的要求，哪怕对方性别为男都不能影响到他的好心情。

　　他走到浅石滩前，一身泥土的仙鹤下半身浸在水里，细碎的污泥让它显得既可怜又狼狈，见到九歌蹲到身边，它无力的仿佛鸭子一样叫了一声，就自暴自弃的把眼睛闭上了。

　　司命真人淡淡道：“我这宠物素来娇惯，非貌美稚童不得近身，既然它喜欢你便不会伤你，不必担心。”

　　九歌用微妙的眼神看了一眼面前的变态动物，心情颇为复杂。但这并不影响他的行动力，将看不出原本颜色的仙鹤推到河水中，九歌用自己拿来擦汗的绢布先帮它擦洗干净脚爪和灰绿色的嘴，随即顺着河水一点点清洗它被泥水染成褐黄色的羽毛。

　　值得高兴的是，这仙鹤不同于下三千世界的普通动物，羽毛类似于仙界的灵鸟光滑又颇有金属质感，用力擦洗几下就能弄干净上面的污渍。而这仙鹤脾气也当真好得很，即便被九歌不慎熟练的动作将大半个脑袋都栽进了水里，它都始终安安静静任对方摆弄。

　　这仙鹤体型偏大，九歌废了一番功夫才总算洗了干净。他站起身来，看着慢腾腾抖羽毛的浅橙色仙鹤那副漂亮的模样，难得有了些成就感。正高兴着，一双略有冰凉的手突然放在了九歌头顶，温和的抚摸了两下：“你做的很好。”

　　第一次被人摸到头上，九歌颇为尴尬。他刚想退后，一枚晶亮的东西就从上方掉落下来。九歌下意识地接住了，只见一枚的蓝色水晶在手中折射的阳光的柔波，就好像记忆中好友的眼睛一样。

　　这的确只是一个小礼物，除了美观之外没有太大用处的护身器物，其中蕴藏的灵力不高，但对于九歌目前面临的问题确实一个很好的东西。

　　九歌将坠子放进怀里，高兴道：“多谢您的赠送。”

　　司命真人微微颔首：“去做你的事吧。”

　　九歌瞧不出这位半妖修者的修为，便是那位地位崇高的清枫真人在他的灵觉中也无所遁形，这种情况只在白河的身上遇到过。

　　——一个潜在的交易对象。

　　九歌眼珠一转，便抬头对着司命真人道：“大人，我以后还能见到您吗？”

　　司命真人道：“若是有缘，自会相见。”

　　九歌笑了起来：“那我告辞了。”

　　与司命真人的相遇不过是一段小插曲，现在九歌有着更需要做的事情。在与司命真人告别后他就继续朝着目的地进发，并在预料之中的地点采集到了预料之中的草药。

　　所以他自然也看不到，在他彻底离开之后，司命真人冷冷地瞧了一眼身边的夕云仙鹤。身上还湿漉漉的仙鹤认命的鸣叫一声，自己跑到大树下的泥土堆里打了个滚。

　　等到星辉掌门在正午再见到一人一鹤的时候，内心大抵只剩下了一串无尽的省略号。

　　宝贝仙鹤有气无力的泡在含苞待放的莲花池中用尖嘴清理着身上比出门前更多的污泥，而罪魁祸首默默地看着自己的右掌，连星辉掌门走到近前都没有反应。

　　星辉掌门也不打扰他，就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等待着。过了许久后司命真人才道：“我还要多久才适合收他为徒？”

　　星辉掌门提问：“小公子有怀疑您的身份吗？”

　　司命真人摇了摇头：“……便是我报上道号，他也不会怀疑。”

　　九歌魔君只有两个配称为朋友的青梅竹马，一个青梅，一个竹马。青梅和竹马是一对长相完全不同的双胞胎兄妹。

　　哥哥名为楚辞，妹妹名为司命。

　　他们是先代仙帝的亲子，也是仙界曾经、现在和未来最尊贵的双胞胎。

　　楚辞仙尊与司命仙帝。

　　有着楚辞仙尊标志性的蓝色眼睛和司命仙帝的姓名作为道号，这是再显眼不过的暗示，但正如司命真人……楚辞所言，九歌定会觉得‘司命真人’不会起名，绝不会怀疑他与自己的青梅竹马有关。

　　因为，无论是司命仙帝又或是出现在人前的楚辞仙尊，都是不会笑的。

　　永远的冷若冰霜，永远的不近人情，永远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除却身份带来的距离，大概也只有天生可以感受到旁人细微情绪的九歌才愿意做他们兄妹的“朋友”。

　　站在九歌面前的楚辞仙尊永远都不会露出司命真人那般的表情，也不会有如同司命真人那柔和的气场。

　　此时此刻，或许连楚辞自己也不明白，对于九歌并没有发现他的身份这件事究竟是喜还是忧。

　　星辉掌门道：“‘司命真人’在天横身份过高，您若是想要不引起小公子怀疑，自然需要先积累感情。有了感情，您再自然提出要收其为徒便顺理成章。”

　　楚辞沉默片刻，突然道：“小九变了许多。”

　　星辉掌门明白，对方并不需要自己的回答。

　　“我从未见过他对任何人这般小心翼翼过，也从未见过他对旁人暗含试探。曾经的他不需要做这些，心怀不轨之徒也无法靠近他半步。”楚辞道：“今日，我本打算让那个总是欺负小九的凡人受到惩罚，却突然想起小九可是在幼年期就能耍的我父亲团团转的天才，在少年期便可于天地坍塌之时救我兄妹性命的英雄。”

　　他笑了：“小九是最好的，只要他想做，就一定可以做到。”

　　星辉掌门低声道：“想必您希望的那一刻，很快就会到来。”

　　楚辞颔首，又道：“小九已经发现食物中的异常了，只不过——”

　　他看向星辉掌门，淡淡道：“他以为是君之云的功劳。”

　　这自然是最好的结果，也是最理所当然的结果。

　　但是非常明显，楚辞对这个结果表示理解，也表示很不满。

　　星辉掌门：“………………”

　　“弟子……明白了。”

　　于是，刚刚从清枫真人处结束课业的君之云在身边仙童们羡慕的目光中收到了夕云仙鹤的传令。

　　——作为突破练气期的嘉奖，赐予君之云五瓶九华玉露丸，望其不忘初心，以其母清鸾为表率。

　　清枫真人若有所思，面对君之云的疑问，他淡然道：“师尊的意思，是希望你像清鸾一样，在十四岁之前突破练气期。以你的资质，这并非难事。”

　　君之云郑重道：“是。”

　　清枫真人道：“若是你能在一个月内进入练气二重，我便允许你将修习的内门心法教授给屈九歌。”

　　君之云惊喜道：“舅舅！”

　　“进入练气期则至少拥有百岁寿命，也当是你还给他的救命之恩。”清枫真人道：“师尊那边由我去说，你若做不到，则不会有下次机会。”

　　一个月的时间，对于刚刚踏入修真之途的君之云而言无疑是艰难的。但是他丝毫都没有苦恼的感觉，相反的，兴奋万分：“谢谢舅舅——额，谢谢师兄，我现在就去修炼了！”

　　看着君之云离开的背影，清枫真人微微蹙眉，长叹一声。

　　“一无是处，悬疣附赘……吗。”

　　“你真是带回一个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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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君之云：请叫我背锅侠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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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V三合一万字更新~~谢谢支持我的小天使们，大家么么哒！
最后感谢东君，天下之書皆我有和沧笙扔给我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