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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漾漾 ...

  •   太原城外,烽火连天,两军厮杀的声音不断传来。小小的身影,就站在一旁的木桩之上,一身清白的道袍,硝烟裹挟着一片片飞雪落下。她感觉,自己好像存在又脱离于这个世界。她已经一个人站了很久,城门口倒下了一群又一群的士兵,她知道,她要等的人,永远都等不到,可是,那她又算是在等什么呢?

      神思恍惚,等她再回神的时候,眼前一片乌黑的玄甲。她抬头,视线恰好落在他的眼里,很深的黑色,火光印在里面显出一种冗长的喑哑来。

      “苍爹……”她开口,是恍然回神之后的略带的点点怅然。“你有糖葫芦吗?”

      “没有,我马上去买。”他开口说道,步子便调转了方向,似乎晚上一秒,得不到糖葫芦的小姑娘就会转身离开一样。

      她惯常心软,见这幅情状,却开始有些埋怨起自己为什么要提这样的要求,可是却又觉得,这个苍云,为人也太好了一些。

      “不要去了……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想吃……”在他消失在自己眼前之前说道。

      他的步子停下了,然后又站回了她的身前。

      很安静,安静的,她的思绪似乎又要飘起来了。她从来都不愿让人因为自己觉得尴尬,可是,现下的她,却是顾不上太多别人的情绪了。因为她自己,都好像是波涛之上翻滚的船只,又哪里有功夫去在意旁人的想法。

      “漾漾……”略略带着叹息的声音,很陌生,却又有些诡异的熟悉。

      站在那的姑娘终于收回了落在不知道哪个点的视线,许久,不曾有人叫过她漾漾。

      “你是谁。”她问。

      他没有回答,却是抛出了另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删了我。”

      空中飘散着的硝烟好像一下子冲进了她的胸膛,闷闷的让人想哭。她删掉的人,从来都只有那一个,也是她一直在等的那个人。

      要不要回答……漾漾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的话,最后却只能说出一句话。“因为,我喜欢你。”

      终于,还是说出来了。她想大哭,却含着泪感觉到了一点轻松。她再也不期盼他会回应她,说出喜欢的时候,便是他们再也不见的时候。

      剑三,是她接触的第一个游戏,她懵里懵懂的进了这个江湖,然后懵里懵懂走进他的世界。

      他不是她的师父,却几乎做了所有师父能做的事情。他带着她升级,给她攒帮贡买装备,耐心的教着她所有的一切。她乖巧的跟在他的身边,整个世界只有他。走过风花雪月,也走过战火纷飞。无论哪里,她都开心的似乎能飞起来一般。

      漾漾是个有些奇怪的女生,她可以和游戏里一个陌生人聊很久,但是却羞于和妹子之外的人挂yy。游戏玩了差不多半年,可yy上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倒是打字的速度快了不少。围在她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了,有男有女。太原出小橙武的时候,她可以喊满一个团,带着她去那个时候再危险不过的副本里去收集物资。

      漾漾的身边,人很多却也很少。热闹的时候,似乎能有一个团,可寂寞的时候也只有她一个人。也有人对她说过喜欢,漾漾都拒绝了。她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她觉得感情不应该太过于随便,又或许是因为一些她自己都不是很清楚的情绪。

      时间走着走着,漾漾和着时间,却也还是什么都没学会。她其实并不想学那么多,但是因为教她的人是他,所以她也有耐心的在学。唯一不同的是,只有打架,永远都不想学。他将她拎到扬州广场上,执着长剑一遍遍的布下道道气机,他的眉目清冷,好像什么都印不进去。可是,对她的时候,明明知道她根本没有用心在听,却还是一遍遍耐心的教。她知道,他不会怪她的,所以在他面前,她乖巧却也任性。

      日子似乎就这样一天天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些人来了又去,一些人却留下了,而他永远待在她看得到的位置。

      漾漾生病了,难得的病的很重。发烧三十九度,吃了退烧药却还是没用,被子裹的厚厚的,却还是觉得冷。她睡不着,炎热和寒冷交替着循环,独在异乡的她,在生病的时候感觉到了强烈的孤独感。

      “漾漾,睡了吗?”手机屏幕亮了。

      漾漾拿起手机,看着屏幕里的几个字,却突然觉得眼睛好像有些湿湿的。

      “师叔……我生病了……”就好像突然看到了能依赖的人,好不容易自我催眠出来的没关系,都变成了有关系。她对他的依赖,从屏幕里,带到了屏幕外,这是一个危险的开端。如果不是烧晕了,她残存的理智肯定不会让她这样做。

      他陪了她很久,就好像在哄一个不知事的孩子一般,轻声细语的说着他的过去,说他曾经喜欢过一个军娘,然后又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错过。说他生活里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说着所有有趣的一切。

      漾漾安静的听着,她不困,因为有人陪着,她甚至觉得现在好像也没刚才那么难过了。

      天色黑了又亮,漾漾睡的很安稳。等天亮的时候,太阳撒下来,她觉得自己好像好了一些。她打开手机,他发过来的最后一条信息,是凌晨三点,而她却在他之前睡着了。漾漾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更多的却是有些甜甜的感觉。

      难得生病的人,生起病来就比平常人来的可怕。漾漾的病反反复复一周,而这一周的时间里,他颠倒里他的时间,即使白天满课,也一直熬夜和她说话,直到她睡着。

      一周之后,漾漾的病好了……可是,她看着屏幕里他的头像,她觉得自己好像病的更严重了,甚至完全都没有想好的打算。

      她上线了,聊天频道里是一堆的询问,问她怎么一周没上线。她懒懒散散的回着,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和他的对话上。

      漾漾:“师叔,你有没有过情缘啊。”她斟酌了很久,才打下了这几句话,看着屏幕,她有些慌,却不敢错开视线,怕看不到他的回复。

      “有过。”他回答。

      “啊……那我见过吗?”漾漾的心咯噔一下。

      “没有见过,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师叔我现在只剑侠不情缘。”

      看着这句话,漾漾的心情变得很快,最终却是稍微放松了一点。不情缘也没关系,反正现在离他最近的是她啊。只要这样……一定可以的……她想着,却是贴心的转移了话题。

      漾漾很开心,她觉得她和他的距离更近了。他偶尔早上的时候会打电话叫他她起床,朦朦胧胧的声音听起来就好像心里揣了一只小兔。她对他撒娇,说想听他唱歌。然后,他在坐满人的火车上给她唱,五音不全,不好听,可是漾漾却觉得,什么都比不过他。

      他们一起去跑商,路上并不是很安全,马嵬驿小王子带着一群人在劫镖,她跑在前面,他在后面。一道道光影闪过,漾漾看着自己的血线飞速的往下掉,她甚至已经做好准备回营地的准备。可极为诡异的是,当血线掉到最后的时候,又突然回满,一旁站着的他,却突然倒了下去。

      漾漾有些懵,手底下的镇山河终于按了出来。她站在那方气机紧锁的土地之上,他就躺在一旁。护镖的人到了,劫镖的那些人就好像鸟兽一般散了个干净,她站在那里,还有些懵懵的。

      “怎么傻乎乎的站着,走吧。”

      “刚刚我怎么没死啊……”漾漾有些奇怪的问。

      “【生死蛊】”聊天框里贴出了这个的名字。

      鼠标移了上去,一行黄色的小字出现在了一旁‘情之所依,心之所系,代君受命,保君平安。’

      很快,就要到他的生日了。漾漾从早上的时候就问他有没有时间,然后催促着他一起上线,因为她早早的准备好了礼物。她想给他炸烟花,玩这个游戏近半年了,各式各样的人给她炸过各式各样的烟花。可是,她只想给他炸。

      她坐在他的马后,他按照她的指挥,一步步的从纯阳广场走到论剑台。

      她从马上跳了下来,看着站在那的他,随即璀璨的烟火在他的脚下炸开。她围着他开心的转着圈圈,似乎围住了,就是她的一般。

      “师叔,生日快乐哦。”她开心的说着。

      “你知道,炸橙子会变成情缘吗?”他开口说道。

      “哎……这样的吗。”漾漾回道。她知道的,因为知道,所以才会选这个,她的包包里堆满的都是这种烟花,一个又一个。他说这话…是不是…他要说什么了?漾漾止不住的这样想着,即使是幻想,多停留一会也是好的。

      “你这样,我情缘会生气的。”良久之后,对话框里又出现了这样一行字。

      情缘……怎么会有情缘……漾漾看着那行字,觉得头都晕了。他是不是在骗她……明明一直都待在一起,他什么时候有的情缘。他肯定是逗她的……漾漾想着。

      “我见过吗?”强自压下心底的不安,漾漾忐忑的问道。

      “没见过,是打大战的时候认识的花姐。”他又说道。

      漾漾所有的动作都停下了……璀璨的烟花,一下子,就冷了。

      世界公告上还在刷着消息:“江湖快马飞报!“漾漾”女侠在纯阳对“清枫”侠士使用了传说中的[真橙之心]!以此向天下宣告“漾漾”对“清枫”之爱慕,奉日月以为盟,昭天地以为鉴,啸山河以为证,敬鬼神以为凭。从此山高不阻其志,涧深不断其行,流年不毁其意,风霜不掩其情。纵然前路荆棘遍野,亦将坦然无惧仗剑随行。今生今世,不离不弃,永生永世,相许相从!”漂亮的黄字,字里行间都是漾漾在一众烟花誓词挑选之后的深情款款。

      多讽刺啊,她准备的礼物,就好像是扇在她脸上的巴掌。他说……她会生气…… 那她呢?她,是不是应该道歉。

      抱歉,我不知道你有了情缘,抱歉,我喜欢上了你。

      烟花一点点的熄了,站在那停住了所有动作的人,终于动了。她若无其事的走了几步,终于在聊天栏,写下了回复:“对不起,我不知道。”她说:“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解释。”

      眼泪已经一滴滴的掉下来了,可她还是强撑着说出一句句状似无碍的话来。她已经够丢脸的了,他已经丢了,她总不能再丢了自己。

      “没关系。”他说。

      没关系……谢谢,你的没关系……

      怎么下线的,漾漾已经不知道了。她还是和室友说笑着去上课,可是安静的时候,就好像被漩涡扯住一般。她不再和他说早安晚安,尽量收敛着自己的情绪。她已经知道受伤的滋味了,总不能让另一个女孩也受伤。

      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啊。午夜梦回,她会梦到他,然后哭湿了枕头醒过来。她说没关系没关系,会过去会过去。可是,忍着它过去的时间,就好像那个时候发烧一样,只是,却再没有人会陪她了。

      她上线了,什么都不想做。站在那,看着他所在的地图一直都没变。他也许是陪着她在看花海,也许是陪着她在做门派日常。她这样,像什么啊。漾漾想着,嗤笑着这样的自己,却又一次又一次的去看。她知道,她不该这样的,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她讨厌甚至厌恶这样的自己,可是,她却一点都没有讨厌他。终于,在一周之后,她狠下心,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删掉了。是,她还喜欢他,可是,她也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他不会再陪在她身边,她也该学着自己长大,学着适应一个人。

      她没有再上线,即使上线,也不过是安静的一个人待着。她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了,不过没关系,她喜欢安静。

      她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怜,有人喜欢她的啊。送给她切糕,给她炸烟花,帮她拍白鹤腾空。可是,这些人都不是他。

      时间真的是治愈一切最好的药剂,渐渐的,只要不是特意提及,只要不是什么特别有意义的事物,她终于不会再想起他,也终于不会在梦里一次次的惊醒。她的朋友,也开始玩了这个游戏。她将那个承载着她所有过去的小姑娘停在了纯阳,拿起了双剑。

      偶尔,她和他或许会在哪里擦肩。他的马背上,不再是原先的那个姑娘。师父和她说,那是他的第三个情缘。她看着他,载着她,在红名堆里安稳的站着。她扬手给自己糊上一个王母,没关系,现在,我也可以保护自己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漾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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