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大小孩

43、吻

　　莫非的脑回路相当清奇。一方面他对两名死者为钱自杀的行为感到万分震惊和心痛，一方面他又对警方的调查结果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他怀疑警方为了抓住幕后真凶故布疑阵，也怀疑警方能力欠佳草草结案。然而，不管哪一种怀疑，都说明如今警界，尤其是法医界人才稀缺，急需注入新生力量。而他莫非，正在选课上纠结的莫非，这难道不是上天的指示？！
　　是了，天意如此。于是，莫非一拍脑袋就下了当法医的决心。
　　丁律斜着眼看他：“确定学法医？”
　　莫非趾高气扬：“确定！”
　　丁律又问：“巨人观不怕了？”
　　莫非一拍胸脯：“我就是站在科学这座大山下的巨人！”
　　“哦～”丁律随手摘下一片摇摇欲坠的树叶，捏住树叶的根茎把玩：“那分尸截肢呢？哦对了，还有高度腐烂的尸体、被水泡成发酵馒头一样的尸体、被割耳朵挖眼睛的……”
　　“呕……”丁律没说完，面前的莫非已经弯着腰干吐起来。但他坚信“面子高于一切”的人生信条，干呕了几声后硬生生把恶心反胃咽了下去，惨白着一张脸强装镇定：“我……我们人民公仆视尸体为查案证据，什么腐烂什么发酵什么截肢，在我们公仆的眼里，都只是关键线索，是让罪犯落网的法宝！”
　　“行吧，祝你们人民公仆法宝多多、破案无数。”丁律把手中的树叶往莫非领口一 | 插，随即双手插兜往前走，低头间把嘴角和眼底的笑意隐了大半。
　　莫非站在原地咂摸丁律的话，竟然咂摸出了一丝淡淡的宠溺。他脸颊飞红，嘟嘟囔囔地跟上去，故意板着脸装深沉：“丁律，你看看你，这追人的觉悟也忒低了点，一点都不懂得体贴和鼓励的说……”
　　他边嘟哝边走路，一不注意就撞上了前头突然止步的丁律。
　　“怎么停了？”莫非捂着脑门问，却见丁律侧身而立，平静的目光越过林荫道，一路蜿蜒至远处操场。
　　他狐疑地望过去，就见不远处的操场边有两个熟悉的身影一前一后地往教学楼走。
　　教导主任苟岑亮插着兜走在前面，隔着几十米的距离都能感受到他的趾高气扬。在他身后，身穿足球运动服的王大力抱着一座硕大的奖杯亦步亦趋，满脸的卑微和憨厚。
　　“苟岑亮和王大力？这俩人怎么会走在一起？”莫非摸着下巴狐疑。
　　身边的丁律眼睛微眯，睫毛下的眼睛闪着悠悠微光，他盯着王大力手中的奖杯和脸上的笑，喃喃道：“有点……古怪。”
　　“古怪？”莫非的八卦雷达迅速启动，雷达天线迅速旋转跳跃，准备起飞。
　　可惜，雷达还没升天就熄了火。
　　两人的正对面，一身长裙的白蔹婀娜而来，带起注视无数。
　　莫非的脑袋顷刻当机，整个人向被下了定身咒一样，杵在丁律肩侧一动不动。
　　这段时间，他跟着丁律目睹了人间百态，虽不至于脱胎换骨，但心态着实成熟了不少。和白蔹确定关系一周有余，两人从未有过单独的相处，他渐渐也悟出了白蔹同意交往恐怕另有目的。
　　只是悟归悟，乍见女神迎面而来，莫非仍是心志纷乱，心绪忽而雀跃忽而落寞，很是难熬。
　　白蔹的长相有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她站在莫非对面，微笑着看他。
　　“莫非，今晚我们宿舍和传媒学院联谊，你……陪我参加吧。”
　　当机的莫非完全丧失了语言能力，只是一个劲地冲女神点头。
　　白蔹笑着转头，似乎犹豫了片刻后才看向丁律：“丁律，你……来吗？”
　　在此之前，丁律是出了名的高冷，几乎不参与任何课外社交活动。然而此刻他微低着头，眸间有淡淡的笑意，竟点了点头：“好。”
　　白蔹先惊讶后惊喜，脸上显出难得的夸张表情，倒让她整个人少了几分仙气，更加鲜活起来。
　　莫非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白蔹，就像一直憧憬的神秘礼物乍然揭开面纱，迎来的却是陌生大于惊喜。
　　白蔹没留意莫非呆愣的神情，匆匆告辞去准备联谊活动去了。

　　☆ ☆ ☆

　　联谊地点定在市中心的一座慢摇酒吧，既有情调又不至于嘈杂。
　　考虑到学校规定，一行人约定9点前要赶回学校。于是一落座就就纷纷热络了起来。
　　莫非坐在卡座正中央，左手白蔹右手丁律，位置颇为微妙。
　　几杯酒下肚后，大家都有点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晕乎乎。趁着气氛良好，传媒学院的一名男生提议来玩真心话大冒险。
　　游戏虽老套，但胜在既可以炒热气氛，又可以套近乎，于是得到了不少响应。
　　莫非先看看左边的白蔹，见她微微犹豫后点了点头。他又看看右边的丁律，对方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没有表示反对。
　　于是全票通过，大家用空酒瓶当指针，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
　　几轮下来，真心话的问题从“初吻在几岁”演化成了“今天内裤是什么颜色。”
　　大冒险的要求也从“向陌生人索要电话号码”发展到“向陌生人索吻”。
　　酒吧的灯光明灭不定，纷纷扰扰映出灯光下一张张微醺的脸。
　　空酒瓶随着驻唱歌手的歌声快速旋转，在经历了歌曲高 | 潮部分后越转越慢，最后瓶身定格，瓶盖准确指向了卡座正中央的莫非。
　　“哇哦～”众人爆发出起哄声，有人带头起哄：“非少，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莫非右手一拍桌面，豪气万丈：“大冒险！”
　　“有胆量！”对面传媒学院的男生把手中酒瓶一放：“本轮大冒险的主题是：亲吻在场的任意一人！”
　　话音一落，嘘声一片。
　　其他人纷纷抗议：“这也太便宜非少了吧？”“就是，人家女朋友在呢，这算什么惩罚？”“这到底是大冒险还是秀恩爱，玩个游戏还要虐单身狗吗？汪汪汪！”
　　男生被嘘怕了，赶紧大声改口：“对对对，忘了这茬了。咳咳，我重新宣布，本轮的大冒险是亲吻除白蔹之外的任意一人！”
　　“哇哦！”围观群众沸腾了。
　　莫非郁闷了。
　　他连女朋友都没亲到呢，就得亲别人？？他的情路为何如此坎坷？
　　奈何围观群众完全不关心他的情路走向，起哄声愈来愈大，引来了侧目无数。
　　莫非转身面向白蔹，一双眼睛像小鹿一样，又清澈又无辜，满眼都是为难的恳求。
　　白蔹脸上带笑，却用撩头发的动作避开了莫非的目光，特别自然地将目光投向舞台中央。
　　莫非心跳一滞，一颗心飘飘荡荡地直坠深渊。
　　“莫非。”
　　丁律的声音像一道曙光，携带着无限光明闯入深渊之中。
　　莫非顺着黑暗中的光明转身、回头，一双目光即刻被丁律的眼睛捉住。
　　卡座顶部灯光绚烂，一束束灯光洒落下来，浮在丁律的眼眸表面，像平静湖面上的波光粼粼。
　　恍惚中，莫非似乎看到丁律向着他微微点头，他听见他问：“莫非，你是不是很难受？”
　　朝夕相处催生默契，莫非一下就明白了丁律的暗示。他赶紧伸手捂嘴，作出一副恶心呕吐的模样。
　　莫非手捂嘴巴站起身：“喝多了喝多了，不好意思，我先去趟洗手间。借过借过。”
　　有围观群众嬉笑着骂他怂，他权当没听见，一路小跑着冲到酒店后廊。
　　后廊安静幽暗，有外间的灯光和歌声漏进来，营造出了一个封闭的绚烂小世界。
　　莫非躲进墙侧的阴影里，拍着胸脯大喘气：“幸好幸好，关键时刻还是兄弟靠谱。”
　　“是吗？”丁律不知何时跟了过来，一脚踏入后廊的小世界。他背靠灯光，眼神闪动着晦暗不明的光。
　　莫非没来由地紧张，一颗心悬在半空噗噗跳动。
　　丁律上前一步，他们之间距离骤缩，几乎到了脚尖相抵的地步。
　　丁律伸手扶住莫非身后的墙壁，将莫非圈在自己的臂弯之内，随后低下头，缓缓地重复：“是……吗？”
　　莫非喉头滚烫，一颗心乱如麻，他扯着嘴角傻笑：“呵呵呵，他们真搞笑。我就认识白蔹学姐和你，不能亲她，难道亲你？哈哈哈，太搞笑了。”
　　“嗯？”丁律侧过头，温热的鼻息落在莫非脸颊，烫地他双脸绯红。
　　眼前的丁律熟悉又陌生，浑身上下带着一股危险和诱惑的气息。
　　莫非双手紧贴墙壁，喉头滚动间干巴巴地问：“不然你说……两个男人怎么接吻？”
　　“这样。”
　　丁律回答地又快又稳。
　　下一秒，莫非看到面前英俊的脸迅速贴近，随即感受到丁律的嘴唇以一种无法抗拒的姿态贴上他的嘴唇。
　　莫非睁着眼，眼底是绚烂迷离的光，耳边是缠绵悱恻的歌。
　　丁律的嘴唇微凉。他又轻又慢地在莫非滚烫的嘴唇碾磨辗转，每一寸每一分都带着无穷的缱绻。
　　亲吻的动作如一场潮水，淹没了莫非的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