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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师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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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子归莫名当了娘之后,她便不再愿意与楚潇潇同睡一个房间,生怕她哪天梦里跳起来再叫她一声“娘”。毕竟也才五岁,平白无故就做了别人的娘亲,不知道清醒过来的楚潇潇受不受得了,总之她是无法接受的。
当子归将这事告知了众人后,众人的关注点不是她莫名其妙就当了人家娘,而是楚潇潇居然说话了!
一干人日日守在楚潇潇的床边,就想听她再开口说一句话,就连方遒也会偶尔过来看一看。
但楚潇潇这一病倒是病了好几日才消停,等到她能进食时竟也不记得自己在梦里都说了些什么,反倒是子归日日过来要讨个说法,她到底是从她这张漂亮的小脸上的哪里看出了娘的影子。
楚潇潇没搭理她,觉得她叽叽喳喳地烦透了。
某日楚潇潇夜里想喝水,但身子又软又无力,她拉了拉身侧的子归,子归侧过身子去继续睡。
楚潇潇嗓子干得不行,自个儿又爬不下去,只好又拉了拉子归。
“小……小师姐。”
子归又翻了个身接着睡,可是睡了一半,她突然就睁开了眼睛,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乱糟糟的头发顶在脑门儿上,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楚潇潇。
“你刚刚叫我了?”
楚潇潇点头:“我想喝……喝水。”
子归没下床,又问:“你叫我什么?”
“小师姐。”
子归突然叫了起来,边叫边跑下床给楚潇潇倒了杯水,递给楚潇潇后她就冲了出去,先是砸了子宁的房门,又去砸了三位师兄的房门,最后没忍住还去砸了方遒的房门。
“潇潇开口说话啦!她叫我小师姐!”
“师姐师姐,我是小师姐!”
“师父!潇潇会说话啦!我是小师姐!”
院子四周的房间里依次亮起了灯,子宁披了件衣裳就出来了,忙问子归:“当真?当真说话啦?”
“你来看!”她忙拉着子宁一起回了房间,楚潇潇刚喝完水抬头看着两人。
子宁有些紧张,她捏了捏披在肩头的衣裳:“潇潇,你知道我是谁吗?”
“三师姐。”
被叫到的子宁眼眶一热,忙将头侧到一边,生怕自己眼泪掉下来被人瞧见。
师兄们纷纷都进来瞧,楚潇潇一一认。
“大师兄,二师兄,小师兄。”
除了岳继飞外,几位师兄都默默红了眼。
方遒第二日才过来看她,楚潇潇拉着方遒,哑着嗓子道:“师父。 ”
这一声“师父”叫得方遒也只默默点了点头:“这几日的课就不用操心了,自己先养好病,等病养好了,才能好好习武。”
楚潇潇点头应了下来。
等到方遒走了后子归又趴到了楚潇潇的床边:“那我呢,我是谁。”
“小师姐。”
她声音有些哑,但是听在子归的耳里却格外动听,她抿着唇角冲着楚潇潇笑了起来:“算你还有些良心,第一个叫的还是我。”
子归边说边摇头晃脑地得意着,随后她提着自己的小木剑边走边回头道:“咱们都受罚了,这几日不得休,只能天天练剑,看你叫我小师姐的份上,就原谅你不受这个罚啦,下次就当真是有难同当了呀!”
楚潇潇躺在床上,她眼里的子归是半倾倒的,个子小小的,但是她还记得,当时,也是这个样子的子归突然之间回过头来,看见了躲在灰烬之中的自己,然后把自己从灰烬之中扒了出来。
这几日师兄师姐们常常会跑过来看望楚潇潇,子宁会做一些可口的饭菜过来,李昌印会带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岳继飞会跟着李昌印子迁一起过来看一眼,子迁会将今日练剑的心得讲一些给楚潇潇听,只有子归最闲,每次讲的全是院里的鸡飞狗跳。
今儿又是哪只小花鸡被捕了,最后那奋力挣扎的鸡翅尖落到了谁的碗中,小池塘里的哪条鱼又活不过今日了,还提起上次喝的那甜蜜蜜的酒,肖想着,若是哪天师父闭关了,再去偷一些来尝尝。
楚潇潇静静地听,说到感兴趣的地方时,她也会跟着子归一起讨论,两人已经在脑子里将院子搅和了一遍,有次方遒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心想这两个小兔崽子比剩下的四个加一起还要不让人省心。
楚潇潇病全数好起来时,她腿上的伤也好全了,只是小腿上留了些坑坑洼洼的疤,晚上睡觉时被子归无意间瞧到,尽管子归没说话,但还是拧紧了眉心。
楚潇潇没在意,她跳进被子里,把子归往床榻里面挤,两人开始了床榻争夺之战,最后还是子归落了下风,被楚潇潇挤到了最角落当中。
睡到半夜,楚潇潇翻着身子离子归越来越远,眼见着就要翻到床榻外去了,被子归一把抓住了胳膊拉进了床榻里方。
而后子归跳起来睡到了外侧。
楚潇潇能与众人一起练剑后,起先还是扎马步,她与子归往角落里一站,嘴里还叽叽喳喳不知在说些什么。
子迁长叹一口气:“日日一群鸟叫。”
子宁黑着眼皮:“好怀念当时不说话的潇潇啊。”
李昌印瞪了两人一眼:“瞎说什么呢!”转头冲着角落里的两人:“你俩消停点!”
岳继飞狠瞪了两人一眼:“闭嘴!”
两个小丫头先是一愣,然后低头嘻嘻笑作了一团。
最后还是方遒提着木剑一人抽了一剑,这才让两人安静了下来。
也是自打楚潇潇病好起来了之后,这院儿里是更加没有一日安生日子可过了。
尽管楚潇潇这功夫学到现在也只会扎个马步,但是其他的技术可是与日俱增,比如说抓鸡。
云峰山倒不是个人间仙境,但野鸡野鸭的倒是不少,山间还有这一窝山贼似的师徒,为日常吃食,也该有些活物。
然而这些活物生得好好的,也该时运不济,遇上了这几个乱毛的小崽子。
方遒的剑他们倒是没怎么好好学,这轻功也不见得高深莫测,可这一手抓鸡偷鸭的功夫倒是好得不行。
楚潇潇在观察之后往前一扑,鸡毛乱飞之间顿时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她半支着身子一跃而起,一只手凌空而去,眼见着要抓到扑翅乱飞的鸡腿,哪知后面赶上来的子归也在一瞬间就扑了过来,两人脑门儿抵脑门儿,撞了一个脆响。
岳继飞一把拎起除了跟她们撞成一团的子宁,一剑上挑,直将鸡脖子捅了一个对穿。
血滴滴哒哒地洒了一地,方遒背着手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冷眼将院子里的六个人扫了一眼:“清扫,面壁。”
子归的脸顿时就绿了,她忙跳上前去抓住了袖子:“师父~师父,这是今天晚上师姐准备给您炖汤的呢!”
“两个时辰。”
子归还是不放手,她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两圈,最后转向了还一脸懵的楚潇潇身上:“潇潇身体还没好,这有些受不了吧。”
方遒听罢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掐着手站在原地的楚潇潇,最后同意般点了点头,子归心道有救,却听得方遒用冷冰冰的声音补道。
“你替她。”
身后的师兄师姐们纷纷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子归撇着嘴转头叹了口气。
闹也闹了,几人倒是当真乖乖去到后山上个个面着一堵山,双腿分立,腰部一沉,面着前面的山扎起了端正的马步。
楚潇潇一路跟着他们,见他们蹲下来,她歪了歪脑袋,之后寻到了子归的身边,学着他们的样子,蹲了下去。
子归侧头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嘴角:“脚分得太开了,并拢一些。”
楚潇潇依着她的话轻轻地单脚跳了起来,将腿微微并拢了一些,然后询问似地抬起头来,两个乱糟糟的小辫子上还落了几根鸡毛,一双灵动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子归,子归笑了起来。
“潇潇,你是想学功夫吗?”子宁偏头,她笑起来的时候总是像山间里初升起的太阳,透过树林之间的缝隙,然后将温暖洒在楚潇潇的身上,总算是让她体味到了什么叫如沐春风。
她便点头应下来,子宁却又问:“为什么?”
“他们杀……”
“潇潇,你要记住,师父教你功夫,只是为了让你能在有性命之虞的时候,能护自己周全。”
子宁很少以这样严厉的语气与楚潇潇说过话,此刻不仅是语气严厉,就连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楚潇潇不知道为何,可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方遒转身离去,再回头时,身后的姑娘们又各自轻轻地笑了起来。
一个时辰,所有人的额角都浸出了汗。
楚潇潇身子最差,她蹲得头晕眼花被所有人呵令住让她在一侧好好休息。
又半个时辰,底子第二次的子归也被嫌弃出局了。
等再半个时辰的时候,所有人的腿都收不回了,麻得像断了似的。
等到众人揉好了废物似的腿回院的时候,才发现厨房里已经将饭菜热好了。
入黑时分,蝉鸣都低了下去。
六个人声音清脆:“谢谢师父!”
所有人笑起来,伴着刚刚出没的小虫的细小的耳语。
然后渐渐地进入梦乡,直到清风再次吹抚,新的一天又到来的时候。
方遒让子迁敲醒了所有人的清梦,然后收起了每一个人的剑。
“你们的功夫,只是些花拳秀腿罢了,若出了山,稍一闯祸,就只有死路一条,如今世道动乱,为师也没什么可教你们,只能保命,除了子迁和继飞,你们四人从今日起,从基础开始,每天晨时,四人开始压腿、下腰。”
子归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方遒,顿时想起了当年压腿的恐惧,一双下垂眼霎时就瞪圆了,她结巴了一会才不可置信地问:“师父你说压什么?”
“压腿!不会吗?让子迁教教你?”
子迁上前一步:“正压还是侧压?”
子迁笑得有些邪气,每上前一步子归就后退一步,再进一步,再退一步。
退无可退时她冲着子迁扯起嘴角来笑。
子迁倒是不被她蛊惑,扬着眉稍冲着子归而去。
清晨晨露未消,伴着鸟鸣,突然刺破一声划过朗朗晴空,刺耳的尖叫,惊起了枝头的飞禽。
阳光便轻轻地透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