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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了结 ...

  •   醒来时头痛欲裂。

      这是我第一次喝到宿醉,仿佛整个人的记忆断了片,最后的印象停留在我从画室里走出来,陈敛站在树下抽烟。

      这感觉太恐怖,我以后都不想再试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洗完澡,光溜溜地睡在被子里,我也不知道纪予舟为什么还没醒。

      床头的钟是凌晨六点。

      窗帘没关,外面晨光大亮,太阳出来之前的光,总让人觉得冷。

      纪予舟安静睡在我身侧,他的睡脸总是很好看,因为不如醒着时冷漠,只剩下纯粹五官的漂亮。

      痛苦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淹没了我。奇怪的是我并不觉得窒息,只是绝望。

      纪予舟仍然在睡觉。

      他什么都不知道。

      不如杀了他好了,厨房里有许多刀,很锋利,总有一把合适的。我的手很稳,只要我动作够快,也许他来不及反应。我学过人体构造,知道心脏在哪,一刀从第二节肋骨下穿入,刺穿心脏,家庭医生也救不活。

      一刀就好了,什么都不用想了,自己再来一刀,了结所有故事。我向来不太怕疼,当年用美工刀割了手,也是安静坐着,看血缓缓流出来,还觉得颜色鲜艳。

      但瑞瑞怎么办呢,回到方舟去?我杀了纪予舟,纪家不会对他好的。邢云弼会喜欢他到我这程度吗?

      终究是为人父母。

      我躺在床上笑起来。

      看我多会找借口,十四岁的林湛不会这样软弱,还没摸到刀,已经预先放弃了。

      邢云弼终究是高看了我了。

      我这么喜欢纪予舟,怎么舍得杀他,我连看他狼狈一点都狠不下心。

      不如自己安静退场,不给他和叶云薇挡路。

      终究是喜欢了他一场,以卑微的方式开始,就以更卑微的方式结束好了。我尽了全力,仍然无法在他这里得到高分,我再聪明,再好看,他始终只要叶修羽,叶修羽不肯回国,他就宁愿贪恋一个影子,也不愿意爱我。

      十五岁在那个天台上,我就已经知道后果。

      我的运气用完了,剩下几十年,我自己慢慢熬。

      -

      纪予舟在七点钟醒过来。

      “早。”他熟练亲吻我的脸:“今天怎么醒这么早?”

      “头疼。”

      “看你以后还敢喝酒。”他冷着脸摸了一下我额头,自己爬起来去洗漱,站在窗前换衣服,身形修长,宽肩窄腰,线条像倒三角缓缓收紧,套了领带过来找我。

      我顺手替他打了领带。

      “我去上班,你再睡一会儿。”他皱着眉头揉了揉我头发:“我让吴妈送醒酒汤进来。”

      “好。”

      然而他刚出门我就爬起来穿衣服。

      瑞瑞还没醒,我自己在厨房倒了杯咖啡,纪予舟习惯每天喝咖啡,我从来不喝,嫌苦。

      原来他喜欢的是这味道。

      我慢悠悠走到客厅,看见颜仲在等纪予舟上班。

      他嫌恶地看了我一眼。

      “你怎么回事?脸白得跟鬼一样。”他嘴里向来吐不出象牙:“不会得癌症了吧。”

      “恭喜你啊。”

      “恭喜什么?”

      恭喜你心愿得偿,我终于要滚蛋了,叶云薇虽然比不上叶修羽,到底是你正经主子。

      “神神叨叨的。”他见我走开,在后面喊了句:“喂,那幅画你看了没?”

      “什么画?”

      “你还没看?”他语气很不爽:“快滚去看,老子花了大工夫抢来的……诶,你别走啊。”

      转了一圈,瑞瑞总算醒了。

      他许久没有一睁眼就看到我,十分惊喜,从床上爬起来冲进我怀里:“爸爸早上好。”

      “瑞瑞早上好。”我摸他头发,软软的小卷,他笑着亲我的脸:“爸爸和瑞瑞一起吃早餐好不好?”

      “好。”

      我抱他去吃早餐,他开心得在餐椅上手舞足蹈,吃个煎蛋也笑得眼弯弯。

      小孩子真是好,只要一点开心的事,就忘记过往所有不愉快。

      我带他吃完早餐,陪着他玩玩具,纪家整整二十多年没有新的小孩子出生,所以佣人都很喜欢小孩,他的卧室装修得很用心,单独一间玩具房,瑞瑞很听话,自己一个人给玩偶排了舞台剧,坐在地毯上玩得很开心。

      “瑞瑞,这些玩具里你最喜欢哪一个?”

      “最喜欢?”瑞瑞歪着头想了很久,最终在舞台剧的两个主角里左右为难,犹豫许久,放下了那只霸王龙,把手上拿着剑的王子举给我看:“瑞瑞喜欢这个。”

      “那爸爸帮你收着好不好。”

      瑞瑞信任地点头,把那个玩偶放进我手里。

      “小王子很容易受伤的。”他嘱咐我。

      “好,爸爸会好好保管的。”

      -

      下午带瑞瑞去店里,去的时候发现跟我的人换了。

      我开到酒吧街,刚要故技重施,对方无奈地现身,是个年轻人:“林先生。”

      “陈敛呢?”

      “陈哥换到别的地方去了。”

      “为什么?”

      “我也不清楚。”年轻人十分为难:“是上面的意思。”

      我站在酒吧街,打电话给纪予舟。

      卫平接起来。

      “我要陈敛继续跟我。”

      卫平声音平静:“陈敛犯了错,已经调回去了。”

      “我要陈敛跟我。”我重复一遍:“如果你换人,我就用一整天来甩掉他们,到时候你自己跟纪予舟交差,我说到做到。”

      卫平无奈。

      “我考虑一下。”

      我挂掉电话,继续开去店里。

      最近生意不错,沐蓁大概以为我是来烧瓷器的,熟练地带瑞瑞去玩,我叫住她:“你过来。”

      沐蓁神色不安,跟我进了工作间。

      “有件事要交……”

      “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话没说完,她先叫起来。

      “什么?”我皱起眉头:“你不知道什么?”

      “我不会说的。”

      “你不会说什么?”我仔细观察她表情,看出她确实瞒了事:“好,你不想说就别说吧。”

      沐蓁这种正义感爆棚的人,最怕以退为进这一招。

      果然她自己就忍不住了。

      “好吧,师兄,我说了你千万别急。”

      “说。”

      “我有个同学,在圣马丁学设计那个,天才少女,国际上很出名的。她不是最近回国宣传自己的婚纱品牌吗……”

      “说重点。”

      沐蓁知道拖延不下去,咬了咬牙,一口气说了出来。

      “有个叫叶家的大家族,继承人叫叶云薇,是个女的,请她订制婚纱,她说陪着看婚纱的男的长得好好看,她查了一下,是,是……”

      “是纪予舟?”

      沐蓁眼睛瞪得滚圆。

      “师兄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们……”她意识到失言,连忙补救;“其实陪着看婚纱也未必是新郎,也可以是朋友的,师兄你别乱想。”

      我倒是不想乱想,但纪予舟去给叶云薇当闺蜜好友,陪着她看婚纱,这也太挑战我智商。

      “我知道,你别管。”我检查了一下工作室的门,然后打开了包:“沐蓁,我要你帮忙做一件事。”

      “什么事。”

      “你去帮我把店里存折的钱都取出来。”我告诉她:“不要紧张,我知道纪予舟一直知道我店里的账,但是这本账单我全部重做过,你正常取钱就是。他们会以为我是为了建个新窑……”

      沐蓁被账目上现金吓了一跳。

      “师兄,你取这么多钱干什么,难道你真的要抛下大魔王跑路了……”

      “你别问,按我说的做就好。”

      -

      下午我给沐老头打电话。

      “师父,你上次说的那个国外的学校,offer还有效吗?”

      “当然有效。”沐老头十分不爽:“那学校董事是我朋友,我帮他看了几十年画了,你过去直接任教,给人当老师不比开店好?要不是你年纪小,直接当教授都可以。”

      “师父。”我叫了他一声。

      “干什么?”

      “我以前干过那么多混账事,你现在还生我的气吗”

      沐老头显然对于我这种直截了当的表达方式很不习惯,咳了两声,半天没说话。

      “气当然是气的。”他沉默了一下,然后说:“但是只要你现在愿意好好画画,不要浪费自己天赋……师父师父,哪有老子跟儿子动真怒的呢。”

      “只要我继续画画就好了是吗?”

      “当然。”

      “好的,谢谢师父。”

      然而我没指望过自己从纪予舟身边逃开过后,还能光明正大地以林湛这名字生活,更别说当老师了。

      纪予舟说他小时候学过兵法,兵法里说虚者实之,实者虚之,我还没自大到觉得我所有的小动作都能逃过他眼睛,但是我至少可以多给几个目标给他去追。

      -

      下午我带着瑞瑞在吃冰淇淋。

      邢云弼的电话如期而至。

      “早,林湛。”他学会我的打招呼方式之后,一直用得很开心。

      “早,邢云弼。”

      “你还好吗?”

      “我很好。”我凑过去咬了一口瑞瑞的冰淇淋,他笑得眼睛弯弯:“好吃吗?爸爸。”

      “瑞瑞也在吗?”他那边是深夜,精神却很好:“我可以跟他打个招呼……”

      “我不太想看纪予舟狼狈的样子了。”我告诉他:“我要走了。”

      邢云弼的声音仍然带着笑意。

      “是吗?那是好事啊。”他声音总是温和优雅:“需要我帮忙吗?”

      “给我一个你帮我的理由吧,邢云弼。”

      “我觉得,发现你消失的时候,纪予舟就已经会很狼狈了。”

      “这个理由不行。”

      我不相信他有这么阴暗,他现在的成就是靠正面厮杀得来,我查过他,从独角兽公司创业,到做风投,涉足金融,收购其他公司,成为今天的庞然大物,都是正面实力。

      邢云弼叹了一口气。

      “因为我是你的朋友,因为你我都没有别的朋友。”他无奈地笑起来:“请让我帮助你吧,林湛。”

      从底层上来的人常常要面对这困境,因为走上来之后交再多朋友,都仿佛隔了一层,但是去找自己相识于微时的人,却又没有什么共同话语可谈。

      在方舟孤儿院跟我睡一张床的那个小孩,跟我分吃过一块发霉饼干的小孩,我常常梦见他,见着了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我资助他开了一家小馄饨店,他生了两个小孩,常常光着脚在店里跑来跑去,笑起来像极他小时候。

      但我仍然不信邢云弼。

      我和他没有这么深的情谊。

      但这并不妨碍我借他的力量。

      许多谜题还未解开,到时候自然会有答案。

      “我要换个手机了,邢云弼。”我告诉他:“这个好像也藏不住了,到时候还是打你这个电话吗?”

      “不用。”他仍然笑着:“我后天就回国了,到时候我会联系你的。”

      -

      我挂断电话,看着远处缓缓停下来的那辆SUV。

      黑色的车窗玻璃,看不出车内人样子。

      但我还是抬起手来,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欢迎回来,陈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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