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暗恋了小跟班》与竹

2、不礼貌

　　唐乐今天失眠了，他在黑夜里睁着眼睛。

　　不光是因为下午放学的时候奶奶跟人打了一架，更多的是因为明天的第一天开学。

　　说实话，他很紧张，紧张的坐在座位上的时候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看，有什么也不敢多问，来的火车上妈妈一直在给他说：在城里千万不要说粗话，小心人家笑话。

　　所以他有什么问题也没敢问，生怕谁冷不丁的爆出来一句：土老帽！

　　他动了动身子，侧过身去，用胸口贴着妈妈的胳膊。

　　这个出租屋只有三十几平米，勉强塞了两张单人床，炒菜锅就放在写字桌的对面，而写字桌则放在床尾，唐乐平常就坐在他那张床的床尾做作业。

　　“唉。”他在黑暗中叹了口气。

　　“大乐，醒着么？”妈妈突然转过脑袋，低声的说到。

　　唐乐说：“醒着呢。”

　　“来。”

　　妈妈轻手轻脚的坐起身来，探头看了看对面床上奶奶的动静，在听到她平稳的呼噜声后，这才缓缓的下床去，将嘴巴贴在唐乐的耳边，轻声的说：“下来，咱们到门外头去说。”

　　唐乐顿了一下，点头道：“好。”

　　他跟着妈妈蹑手蹑脚的走过了奶奶的床，用极小的动静开门来到了门口走廊。

　　妈妈将门虚掩着，用一块砖轻轻抵住，没有留一丝缝隙。

　　屋外一片漆黑，只有远处天边的霓虹灯的光晕，在提醒着他现在是在城市里。

　　这条巷子在凌晨有些凄凉，走廊外面飘荡的单薄衣裳和灰扑扑的墙体，让这一整条巷子看上去都像是城中村，又荒凉又贫穷，好似被整个城市给遗忘。

　　“啥事儿啊，妈，咋半夜跑出来呢。”他搓了搓胳膊，抬眼看着妈妈。

　　她的头发松松的用一根皮筋扎着，面容有些憔悴，但依稀还是能看出来年轻时候美好俏丽的影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苍老的速度竟是如此之快。

　　妈妈迅速的在裤兜里摸着什么，她警惕的回头看了看门。

　　她将一个东西塞进了唐乐的手里，唐乐一愣，揉了揉手中的东西，像是一团皱巴巴的纸，他正准备拆开，妈妈就一把捉住他的手，将纸团塞进他的裤兜里，低声说。

　　“先回去吧，小心一会儿你奶醒了，明早你去学校了再看，记住，上面的东西，还有妈给过你纸条这件事，千万不能让你奶奶知道，纸条一定要留好，能背下来最好。”妈妈说。

　　唐乐一脸疑惑，不过还是乖乖的点了点头。

　　妈妈又看了眼门，声音突然有些颤抖：“大乐，你今年十五了，该懂事了，好不容易才让你来了市里，有些事，也就能帮到妈了。”

　　“妈？”他有些不明所以。

　　“没事儿。”妈妈用手背抹了把眼睛：“等时候到了，妈就带你回家。”

　　“妈，我想念书，我不想回山里。”唐乐皱眉。

　　“不回山里，妈带你回家，咱回家。”妈妈轻轻的说。

　　唐乐有些头大，看样子妈妈可能又神志不清了，开始说起了糊涂话，他只好安抚性的答应着，二人这才又回了屋里，好在奶奶一直没有被声音惊醒。

　　他又重新躺在了床上，心里却毛毛的，用手指戳了戳鼓起来的裤兜，愣是躺了半晌才睡着。

　　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妈妈就已经走了，屋里空荡荡的，床尾的桌上还搁着皱巴巴的两块钱，应该是奶奶留给他的早餐钱。

　　他飞快的洗漱完，穿上昨天的那身衣裳，在巷口买了一袋一块五的豆浆，热乎乎的揣兜里之后，将剩下的五毛钱小心翼翼的折起来，塞在了书包的最里层。

　　班主任说今早要安排校园里的卫生值日区域，必须得七点之前到班里，他跑的飞快，在老师进教室之前溜了进去。

　　教室里的人不多，唐乐局促的坐在座位上，他将豆浆塞进了抽屉里，又有些不放心的摸了摸，还好，还是热的。

　　“同桌，你叫汤乐是吗？”身边响起了一个偏中性的女孩声音，她看着手中刚从老师那里领过来的名单。

　　唐乐有些慌张的转过头去，看向那个扎马尾辫的女孩：“对，唐乐。”

　　女孩顿了一下，皱了皱眉头：“你不是本地人？”

　　他登时将目光挪开：“是，我是外县的。”

　　女孩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站起身来对着这整个大组后面的同学说到：“第一大组的同学，这一周咱们扫地，班主任让咱们去楼下集合。”

　　“知道了。”

　　后面的人闻声都起身，开学第一天，大家都还是很听话的迅速下楼去了。

　　塘口实验中学的校园不是很大，但却设施俱全，高一五班分到的区域是两个篮球架下方的区域，截止到旁边的乒乓球案子，唐乐听完了班主任讲话，便走到一旁去拿扫帚。

　　他的手刚刚抓住一只扫帚，它就被从另一边飞快的抽走了。

　　唐乐抬头，疑惑的看向那个方向。

　　男生见他的目光投来，丝毫不惧的抬了抬眉，露出来侧面被剃出一个三角图案的发型，他不屑的说：“看什么，小矮子拿什么大扫帚，扫得慢死了，到那边拿簸箕去，过来给我盛垃圾。”

　　“哦。”

　　唐乐应了声，乖乖的起身去拿簸箕。

　　他从最后仅剩的两个簸箕里挑了一只，叹了口气，跟在了那个虎背熊腰的男生身后。

　　唐乐有些无奈的在篮球架上靠了半天，不远处范星辰正和几个男生追着打闹，手里刚抡起来的就是从他这里抢过来的扫帚。

　　已经好一会儿了，那三个人只顾着玩，地上的落叶还积了一大堆，他实在有些头疼。

　　“同学，要不然把扫帚给我？我来扫。”唐乐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喊道。

　　范星辰闻声动作停了下来，玩味的笑了笑，他大步走过来，身后还跟着那几个男生，校服的下摆被风扇起，一副□□老大的架势。

　　唐乐顿时有点虚，但是莫名的，他脑子里一闪而过了昨天和奶奶打架的那个男生的身形。

　　那男生估计平常在学校里也是这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可能不亚于面前的人，自己最好还是不要碰到他。

　　发愣间，范星辰就走到了他的面前来。

　　“呦，小萝卜，我刚才给你咋说的？”范星辰突然伸出手推了他一把，唐乐没承受住，差点坐到地上去，他接着说：“给你说了你拿簸箕就行了，你咋这么犟呢？啊？还喊，喊啥几把，生怕班头听不到是不？给老子找事儿是不？”

　　范星辰一把扔开扫帚，步步紧逼，开学第一天就像是立誓要在高一五班树威风一般，不过正巧，唐乐正好是这个倒霉催的活靶子。

　　“不是。”唐乐试图辩解：“我就是想快点扫完……”

　　范星辰根本不打算听他的，他用余光看了眼操场，年轻的女班主任正站在教学楼下，离得太远，什么也不会听到。

　　他笑了一下，扬了扬手掌，一阵掌风扇在唐乐的脸上，他额前的刘海动了动，范星辰咬着牙恶狠狠的说：“你给我注意着点。”

　　唐乐的呼吸紧张了起来，没有说话。

　　话音刚落，范星辰的身后就传来一声沙哑的调笑。

　　“哎呀我操，范星辰，开学第一天就在这吓唬新生呢，装啥牛逼呢啊！”

　　范星辰身后的几个男生应声躲开，留出一个两米宽的空隙来，两个身形高大的男生走近，范星辰的表情顿时变了，他像吃了屎一样皱起了眉头，骂了一声“操”之后，转过了身去。

　　唐乐抬头，正巧和其中一个双手插在红色校服兜里的男生对上视线。

　　……

　　正是昨天的那个男生。

　　他有点头大，刚开学的第一天，就有免费看两个混混头子交锋这种好事吗？还有一个可以算是旧相识。

　　唐乐叹了口气，脚下默默的站远了点。

　　周帆在看到被范星辰吆喝的人是唐乐的时候，心里也是一阵妈卖批，他不自觉的看向了余光里那个创可贴，真的是造了孽了。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疯老太的疯孙子居然是个弱鸡，居然连范星辰这种草包都怕得要死。

　　周帆的眼神飞快从上到下扫视了一下唐乐，目光最后落在他有些破旧的黑色运动鞋上。

　　也不知道他是对自己的疯有所保留呢，还是真的是个弱.鸡。

　　周帆的鼻子出了声气，嘴角不自觉的扬了一下。

　　范星辰有些炸毛，他以为周帆这个不屑的笑是给他的，登时烦得不得了，黑色的短发似乎要炸开：“你俩是不是有病，我都留级了还他妈和我过不去，你管我吓唬谁，我爱吓唬谁吓唬谁，关你俩几把事！”

　　刚才沙哑声音的主人正站在周帆的身旁，一身休闲的牛仔衣外面挂着校服，只有头发被染成了扎眼的黄色，他正是周帆昨天口中的兄弟，谢昊天。

　　谢昊天笑了一下，上前去一把搂住范星辰的脖子，他被压得矮了一截：“呦呦呦，老同学嘛，关心你一下，开口闭口几把的，找抽是不是？”

　　“关心个几把，你俩先关心一下一会儿在国旗下做检讨的事吧！”范星辰咬着牙说。

　　“哎呦，不就是检讨么，昨天和校长干了一架而已，念两页纸我俩才不怕，更不会像你上次抖得跟筛糠一样。”谢昊天笑得更开心了，黄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筛几把糠。”范星辰烦到了一个极致，一把甩开谢昊天的手，他看向周帆，一只手指着已经躲去篮球架后面的唐乐：“这货也是你的人？”

　　唐乐突然被点名，众人齐刷刷的看过来，他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范星辰又说到，说到最后声音小了几分：“是你的人你就吭一声，老子以后就离他远点，省得你他妈的又找老子麻烦，烦都能烦死。”

　　周帆的目光应声落在唐乐身上，但只是淡淡的停留了几秒之后，就离开了。

　　“不认识啊。”周帆这才平静的开口。

　　唐乐顿时松了口气，但不知道为什么，心下里感觉怪怪的。

　　范星辰闻声火就蹭得冒起来了，他挥着拳头就要上去干架：“我操.你妈，是不是你的人你他妈都要找我事，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周帆登时眯了眯双眼，他的拳头攥了起来。

　　范星辰和他对着干了一年，自然知道这句话里，自己触了他的逆鳞，但在新班级新同学的面前，他并没办法认这个怂。

　　“咋，我就说了，你还想咋，操.你妈！”范星辰叫嚣着。

　　周帆歪了歪头，关节处发出嘎嘣嘎嘣的响声，他缓缓上前，摇摇头说到：“你这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留？”

　　范星辰见他逼近的可怖目光，顿时萎了下来，他用余光看了看不远处看热闹的唐乐和其他同学，压低声音说：“有本事放学后山约一架，在这打算什么！”

　　“好啊。”

　　周帆抬眼瞟了一眼不远处偷偷围观的同学，有点不屑嗤笑了一下，正好自己也没这个闲工夫陪他耗，便就顺了他的意思。

　　他笑着拍了拍范星辰的肩膀，拍得他一边歪了下去：“六点半，不见不散，晚了不奉陪，我还有事要忙。”

　　“知道。”范星辰恨恨的说。

　　说罢，他就扒开他俩走了出去，跟着的几个男生见状快步跟了上去。

　　可范星辰还没走两步，就被迎面而来的教导主任逮了个正着，他条件反射的撒腿就跑。

　　“范星辰！跑啥跑！昨天刚给你说把你那个秃驴火箭头给我剃了，今天咋还在呢！”教导主任中气十足的吼到。

　　“忘了。”他的声音小了一截。

　　“忘了？我一会给你爸打电话看你还忘不忘！”

　　“我剪！下午放学就剪！”

　　“扑哧。”

　　篮球架后面的唐乐将这个场景看得一清二楚，他笑出了声，声音有点大，引得周帆转过了头来。

　　他这才有些尴尬的咳了咳。

　　按理来说，他俩应该算是冤家，唐乐没有想到，在经历过那么一场要命的厮打过后，与他再见第一面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而且对方也算是帮了自己一个忙。

　　再加上昨天奶奶的无理撒泼，这么算下来，他已经欠了面前这个男生两个人情了。

　　唐乐有些艰难的开口，微微低了低头：“谢谢了。”

　　可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周帆只留下了一个淡淡的目光，继而就和那个黄毛男生转身朝教学楼走了，穿着正红色校服的背影修长高大。

　　这个人，竟然连一句不客气也不说，太没礼貌了。

　　唐乐尴尬的从篮球架后面走出来，不过也是，奶奶给他闹了这么大的乱子，还抓烂了他的脸，他对自己记恨在心，也是理所应当的。

　　刚才还听到那个黄毛说，他俩还和校长干了一架……

　　看样子他还真的是一个不好惹的混混头子。

　　唐乐抖了抖肩膀，算了吧，反正自己已经道过谢了，而接不接受，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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