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风华》佤岚

18、第二章·如钩（上）

　　金乌传书的消息不胫而走，一夜之间整个中原都知晓了这个消息。

　　江湖上一时间人心浮动，所有人见面都在说这金乌传书一事，就连三年之前新推举出的武林盟主骤然宣布归隐江湖的消息都被瞬间盖过。

　　一些神秘的民间组织和各类江湖门派都显得蠢蠢欲动，一场新的腥风血雨似乎正在酝酿，随时可能泼洒下血色雨滴。

　　【天宝九载十月·鬼谷派·双剑山】

　　江湖上始终流传着一个传说，传说只道那设计和建造秦皇陵的能工巧匠曾经留下了唯一一张羊皮卷，上面记载了秦皇陵的入口和陵墓之内的机关设计，是能够进入秦皇陵并且生还的唯一一种倚靠。

　　相传这张羊皮卷曾经落在皇室手中，但数十年下来却无人能够参破其中的奥秘，因此始终被收藏在守卫最严密的皇家藏经阁之中。

　　历年来无数江洋大盗、毛贼宵小曾为此冒着杀头的风险出入皇宫，为的就是盗取这张千年来世间独一无二的秘宝，但无数人的尝试都未能如愿，反而是有不少功夫不到家的毛贼被斩首示众。

　　然而就在开元二十六年，就在皇室苦恼羊皮卷被无数贼惦记之时，它却神秘失踪了。随之而来的是宫内的一阵大动荡，不知多少人被牵连而导致罢官免爵、丢了性命。

　　羊皮卷失踪引起的动静太大，自然掩瞒不住所有人的耳目，不少人都从宫中打听到羊皮卷失窃的消息，最终酝酿了当年江湖上寻找羊皮卷的热潮。

　　无数的武林人士和各种门派组织起来，想尽办法在中原各地调查，最终却一无所获，带来的却是各帮各派互相猜忌的厮杀。

　　宫中为了平息这股疯狂的热潮，无奈之下提供了一条重要的线索，这条线索也让一个名字在江湖上变得人尽皆知，那就是盗取羊皮卷的元凶——“百面无面”柳无夜。

　　这条线索公布之后，整个江湖都在找这曾经有着不小名气的大盗柳无夜，但他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在江湖上出现过。

　　六年前，正当所有人都放弃了希望停止寻找时，羊皮卷在洛阳白马寺出世的消息却突然散播开来，致使千百武林人士蜂拥其中，为了一张假羊皮卷你争我夺，刀来剑去，最后弄得那白马寺的大雄宝殿内伏尸满地、血流成河，地上的血迹据说洗了三天三夜都未曾洗净。

　　直到后来，人们才弄清那只是位列四大恶人之首的黎青为着未可知的目的而策划的一场阴谋，据说他凭着这假消息钓出了真羊皮卷的持有者，并当场将其掳走，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在大雄宝殿之前。

　　被暗中算计还当了诱饵的一干武林人士为了报复，曾经组织起来追踪黎青的去向，黎青的去向最终却断在了东海鬼谷派之外，这时人们才知道身为武林正宗的鬼谷派居然和作恶多端的黎青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你们过来。”端坐在鬼谷派内最高的双剑山顶峰的黎青对着四个弟子招了招手。

　　拓跋四兄妹正自钻研新修习的秘术，听到黎青唤他们，都立刻停下手中的事情，一齐来到黎青的跟前。

　　黎青端坐在一块石碑之下，正仔细地擦拭着自己的剑，这时见四个弟子都来到跟前，黎青也没有停手，只是道：“你们四人跟了我几年了？”

　　拓跋四人的长兄，手持“雪目”剑的拓跋云止率先道：“十年有余。”

　　黎青点点头，看了一眼挺拔颀长、最为成熟稳重的大弟子，喃喃道：“都已经十年了。”

　　他停下手中的活，将那先前还跟宝贝一样擦拭抚摸的剑随手丢到一边。黎青站起来，转过身去背对着四人，声音有些哀伤地道：“我有话要和你们说。”

　　拓跋四人见平时一贯脾性无常、洒脱豪迈的师父骤然变得哀伤了起来，不禁面面相觑，他们都不知道黎青为何如此，也不知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黎青缓缓地道：“我……就要死了。”

　　四人大惊，都跪下喊道：“师父！”

　　黎青摇了摇头，道：“你们都起来吧。我的时间不多了，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交待你们。”

　　他将跪着的四人一一扶起，待到扶住年龄最小的拓跋云秀的时候，却见拓跋云秀直接扑到他怀里，哭着道：“爹爹……”

　　黎青看着怀中拓跋云秀垂泪的模样，也不觉想垂泪，他伸手拭去拓跋云秀的泪水，却觉得她越哭越止不住，反而是落下更多的泪来，将他的衣襟都打湿了。

　　他难得露出温柔的神色，拍着拓跋云秀的头，道：“我自认不配做你们的爹，我对不起你们兄妹。之前我从未想过这些，可是我这将死的时候，脑子里就不免浮现出你们娘亲的脸来。我时刻会梦见她哭着喊我救救她，梦到她哭着求我不要走，梦到她求我留在她身边留在你们身边。可是我到底还是负了她。”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这些日子，我千百遍地在想当初的事情，越发觉得追悔莫及。我黎青一世恶名，身上背着即使是下数百次地狱也洗刷不净的罪业。我屠戮过百姓，手刃过无数无辜之人，我罪恶滔天，但我都未曾觉得后悔过。只有在你娘的那件事上，我是真的后悔了。倘若当年我没有那么糊涂……”

　　他说到这，却止住不说了。此刻，位列四大恶人之首的黎青竟然抱着拓跋云秀，痛哭了起来。

　　他哭得尤为凄惨，涕泗横流，一边哭还一边叫唤着发妻的名字。谁也不能相信这心肠歹毒的大恶人，竟会哭得如此肝胆俱裂。

　　拓跋四人都不敢说话，只有那拓跋云秀被他抱在怀中，觉得也被那种莫名的哀伤所传染，更是哭得厉害了。

　　黎青痛哭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他稳住自己的情绪，对四人道：“我就快死了。我年轻的时候曾经被山中的蛇神吞进肚子，在它肚内靠着吞食它的血肉活了下来。”

　　“阴差阳错，我得到了蛇神的力量，也从它的洞穴中找到了一卷天书。那天书我只看了一眼就凭空消失了，但我确确实实看到了：金乌现世，蛇神俱灭。我先前一直不信，可是直到最近，我的身体发生了一些我自己都想不到的变化……”

　　他沉默地伸出一只手，将他的衣袖扯下来，却见他的半只手臂都变成了灰白色的石头，并且那石化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方扩散。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