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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道是无情却有情(二)(改错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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琢禾闻声立刻望向门外,只见屏风后珊珊走出一位身着朱锦绫罗的二八女子,轻扭蛇腰,款款而至。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娉娉婷婷,金瓒玉珥摇曳闪烁,笑靥如花,红袖轻掩朱唇,虽不及琢禾之貌,却也堪称名花倾城两相欢之容。
女子一步三摇,笑吟吟地走至紫夏璟池的身边,“紫公子可是有些时日没有来了,莫不是忘了奴家?”
“槿娘如此天姿,怎会忘记?”紫夏璟池嘴角上扬勾起一个迷人的弧度,而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琢禾。
女子妖娆地眯着迷蒙的双眸,娇羞道:“紫公子就爱说笑,奴家可是日日盼着公子……”
琢禾手中拿着点心已然看呆,调戏,赤裸裸的调戏!
槿娘一双美目忽又飘渺地看向琢禾,眸中精光如白驹过隙一闪而过,然后对着琢禾妖娆一笑:“这位小公子,倒是第一次瞧见。生得如此俊秀,就像是画上的人儿一般。紫公子,不给奴家介绍介绍么……”
紫夏璟池嘴角含笑,缓缓拿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清茶,“这是琢公子。”
槿娘又娇笑着坐到了琢禾的身边,轻轻靠在琢禾的身上说道:“原是卓公子,槿娘这厢有礼了……卓公子如此面生,可是第一次到这瑶池里来?对奴家的瑶池,可还满意?”
琢禾惊慌之下起身躲开,求救的目光看向紫夏璟池:管管你家的老相好……
紫夏璟池避开琢禾的视线,轻笑着继续品茗。
槿娘似是对琢禾颇感兴趣,又上前粘着琢禾,满含幽怨道:“卓公子莫不是嫌弃奴家?为何连正眼也不愿瞧一瞧奴家?奴家可是头一次见到如此精致的小公子,心里,可是喜欢的紧呢……”
琢禾苦不堪言地躲避着美女的纠缠,窘迫道:“琢……我怎敢嫌弃槿娘姐姐,只是怕槿娘姐姐若是对我如此热情,紫公子怕是要吃味了。”
槿娘美眸娇嗔地瞪了眼若无其事的紫夏璟池,口吻落寞道:“紫公子哪会在乎奴家……”
说着,白嫩的藕臂从后方圈住琢禾,一手从桌上拿起茶盏,笑道:“卓公子莫要害羞,奴家这儿的黄芽可是皇家贡品,让奴家喂公子尝一尝……”
槿娘不安分的手在琢禾身上游走,茶盏抵着琢禾的唇齿。而琢禾又羞又恼,不住地挣扎着,硬是不肯喝下去。
紫夏璟池眼底忽然浮现一丝怒意,起身上前,一把拉住琢禾,冷笑道:“槿娘,这玩笑,莫不是开大了?”
槿娘眸中划过一丝不明的光芒,环着琢禾的手臂一松,另一手上的茶盏却是一倾,满满的茶水全泼在了琢禾的衣襟上。
琢禾惊呼一声,夏日的衣衫本就单薄,如今一湿,少女的胸形隐约可见。
槿娘美目隐含泪光,眼底说不出的委屈:“呀,卓公子,真是对不住,奴家只是想与卓公子开个玩笑,奴家绝不是故意的。”
琢禾尴尬地遮着胸口,苦笑道:“我知道……”
紫夏璟池的脸色愈加难看,沉声道:“槿娘,还不派人带卓公子下去沐浴更衣!若是染了风寒,惟你是问!”
琢禾一愣,急急道:“可是,我是……”
紫夏璟池没好气道:“你以为槿娘还未看出你是女子不成!”
琢禾讶异地回头看向槿娘,后者掩着朱唇吃吃笑着。心里一阵郁闷,感情是把她当成情敌了!怪不得使那么大劲!
槿娘盈盈一拜,笑道:“卓姑娘,奴家冒犯了。”然后只听啪啪击掌两声,便有两个少女推门而入,一袭绿衣,一袭红衣,两张难辨的面容。
“奴婢子佳。”
“奴婢子期。”
“见过紫公子,卓姑娘。”
槿娘又是一笑,“卓姑娘跟着这两个丫头便成。子佳,子期,好生服侍着卓姑娘,若是有什么怠慢,看我不剥了你们的皮!”
子期与子佳似乎并不畏惧槿娘,仍是甜笑着,对琢禾道:“卓姑娘,请。”
看着琢禾与两个丫鬟走了出去,槿娘如蛇一般滑腻的手臂,又缠上了紫夏璟池的胸膛,幽怨万分地看向紫夏璟池,“紫公子可是心疼了?奴家不过是稍稍戏弄了她一番,紫公子便如此生气……奴家……奴家好生难过,紫公子可是从未如此对待过奴家……奴家对卓姑娘,可是羡慕的紧……”
紫夏璟池任槿娘挂在自己的身上,嘴角勾起了若有若无的笑意,“槿娘是个明白人,可千万别做什么蠢事……”
三楼,“瑶池”的厢房内也是异常华丽,白玉为壁,顶上悬着三颗如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周围围绕着数十颗散发着幽光小珠子。
左侧珠帘之后,百尺见方的玉池内雾气蒸腾,艳色的花瓣飘满了整个玉池。一个少女全身浸泡在其中,身后立着两名丫鬟,相似的面容上飞快地掠过一丝震惊,随即便掩入了恰到好处的笑意之中。
琢禾忽回头冲二人轻然一笑,缓缓踏上台阶,一步步地走了上来。子佳忙拿起一旁的棉布,目不斜视地擦拭着琢禾身上的水珠。子期拿起一旁雕花紫木古榻上的衣衫,候在一旁。待子佳退到一旁,才上前替琢禾穿上了衣衫。
“姑娘真是漂亮……”两个丫鬟的眼中皆是惊艳。
琢禾看着镜中,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少女,虽是颠倒众生的容颜,两颊微红,不知是因雾气,还是羞涩。她初入这具身体之时,还是一个青涩少女,如今青涩已褪去,若是“琢禾”能看到这样的改变,也应会欢喜。
“姑娘?”子佳见琢禾兀自发愣,忍不住上前提醒,“现在已是寅时,紫公子怕是等了许久了……”
琢禾忙回过神来,急急催促道:“那我们快些回去。”
心中已是有些焦躁,她溜出来一个晚上了,若是再不回去,怕是会被念画发现。若是被云清言知道了……
琢禾步履急促地走在廊上,步伐越走越快。缀有细小珍珠的丝履,随着急促的步伐,和着衣物的摩索,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许是走地太过焦促,琢禾在回廊转角处直直装上了一个斜次步出的身影,大惊之下向后微倒,幸而被身后的子期与子佳上前搀住。
“容止公子!”忽又闻身后二人惊唤。
琢禾这才借着月色打量着眼前的男子,看清之后却是傻了眼。
眼前的少年接近透明的肤色似水晶一般剔透,一双明眸不含杂质,似清澈见底的溪流,如磨得精亮的玉石,光润蕴涵其中,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白衣皑皑,衬得少年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琢禾下意识地伸出手,“你……”
少年却忽然往后退了一大步,垂着眼帘,浓墨泼洒般的狭长睫毛在轻风中以一种脆弱的姿态微微颤动。双手不住地拍打着自己的白衣,眸光微含着恐惧,喃喃道:“脏了脏了,怎么办,怎么办……”
琢禾惊呆地看着少年不住拍打着整洁的衣服,身后的子期附耳道:“姑娘,容止公子有洁癖,最不喜人触碰……”
“脏了……脏了……”一声声的似控诉般。
琢禾对少年的好感顿时一扫而光,狠狠地瞪视了他一眼,怒声道:“我不脏!”
月光下,白衣少年的面庞无比清醇,略带委屈的眸子怯怯地看了一眼琢禾,双手仍拍打着,却是紧抿住了唇,不再说话。
琢禾生怕再待下去耽搁下去会惹恼紫夏璟池,恶声恶气地丢下了一句:“对不起!”便越过少年,走下了楼梯。
子佳与子期看着好笑,忙跟上去,解释道:“姑娘别生气,容止公子不止有洁癖,还是……还是个痴儿……”
琢禾脚下一顿,惊愕道:“原来……”
如此出色的少年,竟是弱智?真是暴殄天物!咒骂老天一番后,便又抛到了脑后。
回到“旒芙”间中,紫夏璟池与槿娘相对而坐,听见有人推门而入,皆侧目。
槿娘紧盯着琢禾,哀怨道:“紫公子竟带着如此漂亮的姑娘来瑶池,莫不是要让奴家汗颜?奴家‘瑶池夫人’这名头,可要败在紫公子手里了!”
紫夏璟池手持茶盏,淡笑不语。
琢禾被二人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垂下眼眸开始研究自己的新鞋,一旁的子期恰趁此时递给槿娘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槿娘稍稍一愣,随即笑道:“卓姑娘,紫公子,奴家就不打扰两位了。”
说完,便带着子佳与子期无声地退了出去。
琢禾懦懦地上前,询问道:“再一会便要天亮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紫夏璟池的笑容异常温柔,轻声道:“可是累了?”
琢禾撇过脸,点了点头。
紫夏璟池将茶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又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放于桌上,起身上前牵住琢禾的手,温声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回去吧。”
夜色已在渐渐地退去,远处天际隐隐地透着白光。一路无言,一种莫名的气息在沉默的两人间慢慢散开,蝉声渐次响起,宫中池水里的荷叶不安地随风摆来摆去,如同飘忽而捉摸不定的人心。
紫夏璟池与琢禾站于宝蝉阁外,亮光处,那双勾人心魄的眼眸仿佛染上了银色的流光,眉目之间的柔和如彼时被云雾晕染开的华美月色。
不知为何,琢禾看着这样的紫夏璟池,竟有些想落荒而逃的意味。
紫夏璟池从袖中伸出右手,再摊开之时,只见手心中躺着一支白玉簪,顶端是一朵含苞待绽的白莲,衬着皎皎的月色,缓缓淌出一丝理不清的情愫。
琢禾一怔,“这是送与我的?”
紫夏璟池笑着点头,细长白皙的手指在浮荡着昏黄月色的空气中抬起,带着淡淡的暧昧。温润的玉簪缠绕着缕缕的黑发,紫夏璟池似乎觉得自己的心变得莫名地柔软,仿佛因琢禾的宿命中有了自己的存在,而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喜悦。
他轻轻地将白玉簪插入发髻之间,手指却未曾离开,只是顺势下滑轻轻抚摩上她的脸颊,温柔的眼安静地注视着琢禾的双眸。琢禾似是置于恍惚之中,一切的猜忌与防备,皆在墨色的眼波中沉浸不见。
紫夏璟池薄唇轻轻勾起,低声呢喃:“阿琢,在我们紫夏,若是男子替少女绾髻,这少女便是许婚与男子。如今,我替你绾髻,你便是我的未婚妻了……阿琢,阿琢……你可曾明白,你是我的了,是我的了……”
琢禾猛然一惊,手臂向后作势要拔去玉簪,却被紫夏璟池紧紧握住,然后缓缓地贴上面颊。他的动作极轻,却又不会让她逃脱。那么一双如湖水般清旷的眼眸,深深地凝视住她:“阿琢,你逃不掉的……”
身后的宝蝉阁忽然灯火通明,从侧门内走出几个匆匆的人影。
琢禾听见声响,抽回双手,猛地转身。
云清言漠然地立于渐明的天色之下,双眸冰冷如永不融化的寒玉。他缓缓地朝琢禾伸出手,脸上虽是一片恬静悠然,紧抿的薄唇却苍白一片,目光中隐含着几丝怨怒与期许,小心翼翼地期待着。
琢禾无措地上前几步,将自己的手放于云清言张开的掌中。
云清言将琢禾的手一点点地收在自己的手掌中,一点点地收紧,似是拼尽全力一般,想要抓紧抓牢,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琢禾垂下眼眸,心中满是内疚与不安,“清言哥哥……”
紫夏璟池挑衅般轻挑眉宇,淡然一笑,长袍在暗色中随风飘逸,一派潇洒自如间,渐然消失在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