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锦还乡》锥子

3、貌美如花

　　【五】

　　裴安进山已经两个多月，正儿八经的东西一无所获，反倒收获不请自来跟踪狂一位。
　　栓柱看裴安那眼神，简直像在看瘟神，后来索性明说了：“佟爷跑山这么多年，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诶，当初果真不该把你领来，可已经来了，又不能坏了规矩把你送回去，所以你以后也别跟着大家一起出去了，就留下做饭吧。”都是一起来的，大家团结合作采挖的东西自然是要均分的，所以大咧咧的栓柱并不觉得这话有何不妥。
　　对于这种安排，裴安虽心有不甘，可又没有办法，只好不情不愿的留在背风向阳靠山坡临时搭建的窝棚里，看着太阳高度估摸做饭时间。
　　眼见一夜暴富的希望越来越渺茫，裴安日渐颓靡，好在还有一个傻货时不时跳出来暂时转移他的注意力。
　　可有时候裴安也分不清贾谷是真傻还是故意装傻气他。
　　一天上午，裴安去小溪边淘米，揣在怀里的玉佩不小心掉出来，被贾谷捡到，他如获至宝，爱不释手。
　　裴安心一抽，表面不动声色向贾谷伸出手，手心朝上，还不耐烦的颠了颠：“真是个傻货，看不出这东西不值钱么，还我。”
　　贾谷举高玉佩对着阳光，大眼睛弯弯：“既然不值钱，那就把它给我吧，你放心，我不白要你的。”
　　裴安眉心攒出个“川”字：“它虽然不值钱，但意义非凡，是我和未婚妻的定亲信物。”
　　贾谷将视线从玉佩移到裴安脸上，满目好奇：“未婚妻？”
　　裴安上前一把夺回玉佩，紧紧攥住：“对，我的未婚妻貌美如花，是我们那儿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漂亮姑娘。”这是他的虚荣心，纵然对面站着的家伙是个缺心眼，他也不愿意实话实说。
　　贾谷想了半天：“未婚妻，就是将来要一辈子生活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不离不弃的配偶么？”
　　裴安把玉佩塞回怀中，转过身没理贾谷。
　　贾谷追在他身后说：“我也有的。”
　　结果当天下午，贾谷就把自己的小童养媳抱了来，送给裴安过目。
　　那是个七八岁的女娃娃，红衫子绿裤子头上还别着一朵大红花，真正的粉雕玉琢，搂着贾谷的脖子甜腻腻的唤他：“谷哥哥。”一声接一声，感情那个好呦！
　　裴安鼻子差点气歪，咬牙切齿：“炫耀是吧？”
　　贾谷不明所以：“怎么了？”
　　裴安恶声恶气：“我那未婚妻早就被野男人勾走了。”不知道为什么，本该是羞愤难当，但说出来之后，竟让他生出一种吐出一口闷气的感觉。
　　贾谷嘴角的笑容一点点敛去，最后耷拉着脑袋，小声说：“我明白了。”随后抱起他的童养媳蹿进密林深处。
　　晚上，从不在除了裴安以为的人眼前出现的贾谷突然跑了来，钻进裴安的小窝棚——裴安受够每天空手而归的同伴不停抱怨“邪门”、“倒霉”、“命苦”、“运气差”……他总觉得那些话是说给他听的，所以跑到距大窝棚百步开外的地方另搭了个小窝棚。
　　对于裴安这种举动，同伴只当他个前富家公子受不住他们这群大老粗睡觉打呼磨牙翻跟头，所以才要出去，没人阻止他，反倒看他笨手笨脚，出手帮忙。
　　“这个时辰跑来，你想干什么？”
　　贾谷局促不安的解释：“红逐她爷爷去年过世了。”红逐就是他那童养媳。
　　裴安愣了一下：“嗯？”
　　“红逐无父无母，是她爷爷一手带大的，要退婚有点麻烦，所以我明天和后天不能来守着你了。”解释完毕，又殷殷叮嘱：“你要小心点，千万不要一个人到处乱晃。”
　　因为朱家的所作所为，使得裴安极其厌恶这种背叛行为，所以他变了脸，鄙夷的冷哼：“为什么要退婚？之前不是亲口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不离不弃’，才屁大会儿功夫，你就要抛弃无依无靠的小未婚妻，这么贱的事情你也好意思干？”
　　贾谷没想到裴安竟是这种反应，一时间有点慌乱：“因为你好像不怎么高兴……”接着又小心翼翼的解释：“不管有没有婚约，我姥姥都会把她养大的，我也会一直像现在这样把她当做亲妹妹看待。”
　　“这么烂的借口你也好意思说，滚，赶紧滚，我不想看见你！”
　　贾谷还想说些什么，被裴安顺手操起烧火棍，一顿乱棍打了出去。

　　【六】

　　翌日，贾谷果真没来。
　　裴安干什么都打不起精神，肉烤焦了，饭烧糊了，被心浮气躁的栓柱当着大家的面吐槽：“越来越没用了。”
　　本来就没胃口，听了这话更烧心，裴安饭也没吃，一个人来到小溪边，捡了块石头坐上去，摸出玉佩看着它发了一下午的呆。
　　这天晚上，又有人来钻裴安的小窝棚，还一次来俩，把他窄巴巴的地方挤得满满当当。
　　裴安没想到，佟爷会来他这里，还带来一个面容清癯，眼神凛冽的老者，他问心有愧，难免局促不安：“佟爷，这么晚了……”
　　可能是因为光线原因，裴安觉得佟爷的脸看上去较之平日温和了许多，笑容也甚和蔼。
　　佟爷抬手打断裴安的解释，先跟他介绍了一下来人：“这位是甄九爷，给上头办事的。”
　　一听这话，裴安心里更没底，脸色发白，结结巴巴：“我是老实人。”
　　佟爷微笑：“不用这么紧张，其实今晚咱们来你这儿，不过是想和你谈一桩发财的买卖。”
　　“买卖？”
　　“我知道进山第一天，咱们捕获的那头狍子，其实是被你放走的。”
　　裴安张口结舌。
　　佟爷叹了口气：“是我有眼无珠，逮住它之后才发现，他竟是这山里主事大妖的外孙，这不，得罪了那老妖怪，进山都一个来月了，别说人参，连棵药草都没挖到。”
　　裴安讷讷：“所以？”
　　甄九爷上前一步：“圣上最为宠爱的田贵妃，不幸染上恶疾，御医们束手无策，月前圣上从国师那获悉一方，我奉命前来寻觅药引。”
　　裴安感觉自己的心跳慢慢加速：“什么药引？”
　　“狍妖的内丹。”
　　裴安一头雾水：“什么？”
　　甄九爷诡异的笑了笑：“我不但知道自你救下那狍妖后，它日日前来会你，还知道他昨天带了棵人参精来见你。”
　　平地一声雷，炸得裴安心惊肉跳——任谁刚听说和自己天天见面的朋友不是人，也没办法做到淡然自若吧！
　　甄九爷和佟爷给裴安时间消化这个消息。
　　裴安渐渐平静下来，回头想想，贾谷的行为确实存在诸多怪异之处，但之前他自以为然的认定贾谷是罗刹人，于是它那些不同寻常的举动就有了“异族人大概就是这样的”解释……
　　其实裴安已经猜到他们的来意，可还是主动问出来：“你们想干什么？”
　　“很简单，只要你按照要求引诱那狍妖和人参精到我指定的地点，我收了它们回去交差，医好贵妃娘娘，你就是将来的驸马爷。”
　　皇家的公主，可比区区员外郎的女儿尊贵多了，如果真能下嫁给他裴安，到时候他夫妻二人一起去见那朱家父女……那画面光想想就叫人热血沸腾啊！
　　但裴安只恍惚了片刻，很快回过神来：“我是什么身份，哪能配得上公主？”干笑两声：“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甄九爷面不改色：“如果你不想娶公主，圣上会另外赏你黄金万两，明珠千斛，你若看上谁家千金，圣上定为你赐婚，许你衣锦还乡，光宗耀祖……”
　　裴安简直要怀疑甄九爷大概拥有洞悉一切的本事，这开出的条件句句踩在他心坎上，如此诱人，令他失去一口回绝的勇气，踌躇良久，才有气无力的开口：“你们也说他是大妖的外孙，就不怕伤害了他，他姥姥绝不轻饶你们，命都没了，还要钱有什么用？”
　　甄九爷露出一抹叫裴安感觉毛骨悚然的微笑：“这点你大可放心，我既然敢来，自然有应对的方法，你只管全力配合我就好。”
　　佟爷适时站出来敲边鼓：“就算你不帮忙，凭九爷本事，逮到那畜生也不过是早晚的事，你可想清楚了，动动嘴抬抬腿，轻而易举就能换来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何乐而不为？”见裴安有松动迹象，佟爷话锋一转：“栓柱那孩子心眼实，但他可怜了你一个，却连累咱们十几个上有老下有小的顶梁柱跟着遭罪，你要是有良心，就配合一下，到时候狍妖的内丹算你一人的，那棵人参大家伙分……你也是有见识的人，一头畜生外加一棵人参，和几十上百口的人，孰轻孰重，你心里有数。”软硬兼施，撼动裴安本就不够坚贞的意志。
　　不过裴安还没被彻底冲昏头，他还能找出佟爷话中纰漏并替自己辩解：“你刚才还说没收获是因为得罪了老妖怪。”
　　佟爷笑了：“假如你没放跑它，咱们直接取了它内丹下山换取一辈子富贵无边，何必蹲这山上吃苦受累？再者说，你自己什么运道，自己还不明白么？”
　　裴安底气不足，讷讷地说：“你让我好好想想。”
　　最后，佟爷说这个事需要秘密进行，让裴安背着所有人，有事直接去找甄九爷。
　　告辞前，甄九爷诡异的笑着说：“我等你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