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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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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佳丽有些恍惚。
说起来有很久没人在她面前提过周宜这个名字了,就是她自己开始还会念两句,后来懂事起来看到周围人怜悯的眼神就再也没提过。
只不过每年过年到奶奶家里,总是免不了一顿骂。就是和佳荣他们关系好起来也不过是最近两年的事。
那时候佳荣才带着章允凝和佳宁回国。佳丽在电商城帮秋秋选笔记本,刚好遇到佳荣一家人选冰箱。章允凝个子高挑,远远地看起来和佳荣差不多高了。
她是中法混血,眼窝很深,是标准的美人,但是她笑起来的模样很是温婉,微微偏着头耐心和丈夫讲话,不骄不躁,姿态优雅。
秋秋顺着她目光看过去,也惊叹:“好美啊!”
那头章允凝察觉到看了过来,佳荣也发现了她。
佳丽后来才知道,章允凝是国外一所常春藤的PhD,但是她见到佳丽说的第一句话却是——
“放轻松,不要害怕。”
佳丽忍不住想,是不是她见到佳家里每一个人都会变成一副警备模样,所以那个温婉美丽的女人才会一见面就这么跟她说。
她不言语,蒋岳鸣也不再说话,两人安安静静地喝茶。
佳丽眼前突然闪过一双细长眉眼。突然觉得有点奇异,前两天她在百里之外和另一个人听戏喝茶,今日又与另一个人坐着各想心事。
她心里也已经很明朗了,蒋岳鸣一个才名在外的大导演根本不需要亲自出来跟她谈合作,就算她有那么点才能,也不可能让人家纡尊降贵地找上门来。她不过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就不管不顾地过来了。
她恶劣地猜测,可能是蒋家这会儿看她一个孤女可怜发发善心,也有可能是像胜利者一般来看看她这么多年过得好不好。
无论是哪样,都让她觉得恶心。
她有些烦躁,回过神来就想离开,却听到手机铃声响起来。
对面的蒋岳鸣歉意地冲她点点头,出了小间去接电话。
茶水喝多了有点胃胀,佳丽表情恹恹的,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手指,看着茶盘边角。
她其实有点想趁机离开,但想到蒋岳鸣也是行业前辈,不算私事的话也该礼貌相待。
说来也就半分钟的功夫,蒋岳鸣又进来了。
估摸是因为什么事都清楚了,佳丽这会儿看他,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只好撇开眼紧盯着磨砂小茶壶上的纹路。
但蒋岳鸣做派自然,他长身立在那里,半点不自在都没有。
他径直看着佳丽,闲适地开口道:“你先想想吧,想好了给我答复,反正也不急在一时半会儿。我现在要去看个朋友,等回头再聊,好吧?”
佳丽猛然站起来,急迫地道歉:“蒋导,抱歉,那个我……我刚刚想起来最近有个新本子要改,可能腾不出时间来……”
她声音有些颤。
蒋岳鸣觉得她可能是被吓着了,突地笑了一声,声音柔和地宽慰道:“你不用害怕,这事儿我就是先提一下放在这里,你我心里都能有个底。毕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等回头有时间我们再细聊好吧?”
说完,他先摆手掀开帘子出了小间。
佳丽站在原地愣住,半晌叹了口气,呆呆地坐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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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岳鸣出了茶馆上了车,调头往檀溪路去。
三点多的太阳从车前窗晒过来,直晒得人额角发汗,路上宋愈打电话过来说家里老太太念叨他,要他早点回来吃饭。
蒋岳鸣在路边停好车,听她细细说完,才说好,又主动交待行程:“我刚看完那小姑娘,看着精神气儿还不错,就是胆子有点小,估计是被吓着了,我就没敢多说。”
宋愈不置可否:“该是你吓着人了吧?”
蒋岳鸣连忙否认,说完又想起来:“你也别跟那小子透底,回头办好了我亲自跟他说。哦,对了,老谢也刚从南边回来了,我先去看看他。”
宋愈看不过眼,嗤了一声:“人家比你小多了,你倒是一口一个老谢,也不嫌丢人。”
蒋岳鸣吃吃地笑:“多大点事儿,我跟他可是多少年的好兄弟。”
到了明远大厦。
上了二十八楼,蒋岳鸣熟门熟路地拐进去。
办公室外的魏柯看到他,正要给里面的人报告,蒋岳鸣抢先拦住他,把他伸出的那只手慢慢拉回来,挤眉弄眼地低声问:“怎么样?你们谢总玩了那么久,有没有什么收获?”
魏柯了解他对自家总裁的一颗催婚的心,食指习惯性地顶了下眼镜,诚实地摇头:“除了去那天和回来那天,谢总一直待在戏院二楼。”
蒋岳鸣觉得他在敷衍自己,有点生气。
他啧了声,扫了两眼旁边另外两个助理,又凑过去质问:“你们这儿除了林姐就都是男助理,你也不急?”
“急什么?”
蒋岳鸣道:“你看看,你们谢总这两年身边就没个女人出没,也就你们几个男助理,特别是你,他走哪儿你跟到哪儿,你们公司就没人说闲话?”
魏柯想了想,又像是想起来什么,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其实,公司里传的最多的,是我老板和您。”
蒋岳鸣:“……”
“呸,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等他推门进去,正低头看文件的人语气淡淡地开口:“坐。”
说完叫了魏柯上茶。
蒋岳鸣自个在沙发上坐了,一听说喝茶忙拒绝:“哎哎哎,别给我来那个,我刚灌了一肚子茶水——”
“跟你说过多少次,别偷喝你老婆的茶。”
蒋岳鸣嘿了声,咬牙道:“老谢,你再损我,小心我……”
桌后看文件的人闻言抬起头来看他,挑着眉戏谑道:“小心你什么?”
蒋岳鸣理亏对不上话,看魏柯敲门进来放了茶水又让他端回去:“给我来杯咖啡都成,我不喝茶。还有你记着,以后我来都别上茶。”
说完,又冲走过来的谢禾呈提起话头:“之前说的那个小姑娘,我今天去见着了。”
谢禾呈坐在旁边独只沙发上,“哦”了声。
“佳家那个?”
蒋岳鸣说是,叹了口气:“到底是我们家欠她的。”
“所以?”
蒋岳鸣看他淡然地喝茶,感叹一声:“哎,你都不知道,我愁啊。我们家老太太总说夜里睡不着,像是听到一个小姑娘在嘤嘤的哭。说着那小子竟然使了个心眼儿说家里欠人债没还。咱们家欠过谁?也就那一件事做得不厚道。老太太年纪也大了,再睡不好身体哪儿受得住。我就想着,要是小姑娘过得好点儿,是不是能……”
谢禾呈淡声说:“迷信。”
蒋岳鸣急躁,就差跳起脚来:“你以为我愿意?我也是被逼的没办法,老太太总说心口疼,去医院检查又没毛病,我能不急吗!”
“那你就帮一把,也就顺手的事。”
蒋岳鸣道:“我是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可没想到那姑娘被吓到了,当场就拒绝说不行,我能怎么着?”想想又说自我安慰,“算了,再看吧,这么多年的事儿,也不是说变就能变的。要不是老太太,谁愿意多事。”
谢禾呈一直垂眼喝茶,没吱声。蒋岳鸣看得啧啧称奇:“不是我说,回头要有什么俏和尚的戏找你准没错。”
一旁的人很坦然:“你付不起。”
蒋岳鸣噎住,瞪眼看他:“你也差不多是个和尚了,谁请你!”缓了会儿又叹息道:“你老这么一个人下去也不是办法。”
谢禾呈抬眼看他:“有魏柯。”
蒋岳鸣嫌弃,“说得好像人魏柯不找女朋友了一样。人有了正牌女友,看你还好意思把扒着不放。”
正说着,他电话又响了,跟谢禾呈抬抬下巴,拨了接听。
他都没看来电显示,只听那厢清亮的女声说:“蒋导,我是佳丽。您的钱包掉在茶馆了,是我在这儿等您来取,还是放在前台您自己过来取?”
这话说的多有礼啊,就差直接说老娘不乐意送,你自己爱来不来了。
蒋岳鸣这会儿不想识趣。瞅了瞅面前的人,心思转了好几圈,又说:“哎,小佳啊,我这会儿忙着呢,你能不能给我送过来?就明远大厦,到了叫人你说一声,我让人下去接你。”
他心里挺得意,他不成的事儿,可老谢没准能让那丫头心服口服。
佳丽看着被挂断的电话认命地叹气,叫了车往明远大厦去。想想觉得好笑,蒋岳鸣碰了壁,这么快就从“佳小姐”变成了“小佳”。她在楼下给蒋岳鸣发了个消息,定神看着面前的镂空铁艺。
回过头,有人冲她走过来,戴着眼镜的脸很熟悉,额前发丝轻扬,她心里微动。
不会这么巧吧?
像是为了应证墨菲定律,那人直接到她面前停下,还很礼貌的打了招呼:“又遇到你了,佳小姐。”
佳丽:“……”
跟在他身后进了电梯,佳丽心里开始莫名慌乱,她看了眼身边的人,想起来在小镇的时候,他一直跟在那人身边,顿时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出了电梯拐了个弯儿,走廊铺着厚地毯,佳丽紧张地盯着鞋尖。
他开了门。
蒋岳鸣转头看过来,叫了声“小佳”,又让她快进去。
房里还有一个人,那人正对着门,听到声音也看过来,一张寡淡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细长的眼就那么对上她。
猝不及防。
就在那一瞬间,佳丽突然明白她为什么没在楼下就把钱包转交给助理,她到底没忍住心底的邪念,只为了多看那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