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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认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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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大娘先是一喜,然后是一惊,再接下来就是愤怒。
喜的是孙女司雨侬终于能够开口说话,惊的是原来这不是意外,是有人作恶。愤怒的是,墩子都已经是十多岁的男孩子,竟然对一个比她小的女娃娃下手,实在是可恨。
“是不是你推的?”司大娘眼神冒着寒光,看向墩子。
“是他和狗娃干的,我刚爬上树摘果子,他和狗娃就来了。我说等我下来他们再爬,不然树枝承受不了我们三个人的重量。他们不肯听,非要往上爬,看我摘了最好的果子,就要抢,我不给,他们就骂我,说我是没娘的孩子,没人要,还把我从树上推下来。”
司雨侬的口齿一向伶俐,加上身体里又是个成年人的芯子,更是条理清楚。哪年哪月哪个时辰,都有些谁,在什么地方,分毫不差。
墩子的脸涨得通红,想要否认,狗娃已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不是我,是他,是墩子推的。”
的确是墩子推的,但如果不带上狗娃,他怎么会因为害怕,而供出墩子呢。
狗娃一承认,墩子也松了口,乡下孩子,又哪儿有那么多的心眼,看自家大人都在,耍横道:“你本来就是没娘的孩子,我又没有说错。”
“因为咱们小雨没娘,你就能把她推下树?”司大娘盯着墩子,眼睛眨都没眨一下。
“唉哟司大娘,话也不能这么说,小孩子家家的,互相闹着玩,哪儿说得上推不推的。”墩子的妈开了口,她是村长的侄儿媳妇,在村里一向是横着走,不然也不会教出墩子这样的娃。
“要是闹着玩,为啥我家小雨都摔得昏过去,也没人来报个信,要不是路过的人看到,还不知道我们家小雨会怎么样?”司大娘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哪里会怕她。
纠缠不下,墩子娘便开始耍横,“推都已经推了,你娃又没事,你还想咋样?”
吴家村的村长也过来打圆场,“行了,你明天拎几个鸡蛋给她家娃补补身子,错了就是错了,墩子以后可不敢再做这种事。”
墩子点头保证,墩子妈噘着嘴一脸不高兴,但也等于是默认了村长的处置。
从头到尾没提让墩子道歉的话,自顾自就把这事给抹平了。
问题是,司大娘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吗?好糊弄的人,能在那么艰难的年月,以寡妇之身,拉扯大小叔子和儿子,还给他俩都娶了媳妇?
司大娘等他们说完,这才开口,“墩子把我家孙女从树上推下来的事,有狗娃子为人证,墩子亲口承认,墩子她娘也认了帐。在场的人都听的清楚,是不是这么个事?”
她看的不是别人,是吴家村的村长。
村长有些不耐烦,“是是是,让墩子给你家小雨赔个不是,行了吧。”
读过书的人就是麻烦,宁愿不要实惠的,也要争个理。是你自己要争理的,那几个鸡蛋可就用不着了,正好省了。
村长想的倒是很美。
司大娘缓缓开了口,这回是对着公社干部说的,“我家孙女送到卫生所的时候,医生说了,怀疑脑子里有血块,最好去市里的医院拍片子,看看好赖。既然是他们家墩子作的恶,让他们赔医药费,路费和看病这几天的口粮,不过份吧。”
若是一开头就丢出去医院的事,怕是墩子死都不会认帐。
等到他们认了,司大娘才扔出这个重磅炸/弹,只炸得吴家那边人仰马翻。
墩子娘这会儿倒想要否认了,可惜呀,晚了。
司大娘也不说话,看着他们吵吵嚷嚷,眼看他们的手指头都快指到自己的脸上了,眼看着吴家村的人以为他们又靠吵架赢得了一场胜利,这才再次开口。
“说不通那就报警,警察咋说,咱们就咋认。反正把警察招来的,咱们公社你们家墩子是第一个,往后十里八乡就数他最有名声。就是学校里的老师,同学,都得认他一句能耐。”
随便你们怎么闹,今天在场这么多人,还有公社的干部在,还能让你们吴家村的人颠倒黑白不成。
司大娘根本不屑于搭理他们骂骂咧咧的找茬儿,她才没那个功夫跟他们吵架。
刚才骂的最大声的墩子娘立刻噤了声,看向村长,“他叔公,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家墩子。”
村长的脸都黑了,司家这个臭老太婆,真是个黑心的,但自己家的侄孙,他哪儿能不管。老农民从年头到年尾也不过赚点毛票子,去市里的医院得多少钱,路费加看病钱加口粮想也知道是一笔大开销。
要是别人家,村长还真不信会为了这点事报警,可是司家这个老太婆,她说报警,就铁定敢报警。
她这人惯是个会装样的,在公家人面前,能说会道,到时候哄得警察相信她,肯定不难。
赔钱是一头,另一头的名声也是大事,十来岁的娃娃就招来了警察,学校里头老师怎么看,同学会不会笑话,以后说亲,会不会被人挑剔。这些,墩子娘想不到,但村长总能想得到。
“那你想怎么样?”村长知道这一回又栽了。
司大娘冷哼一声,环视一圈吴家村的村民,“我想怎么样?吴村长倒不如说说,你想怎么样?”
吴村长憋着一口气,“按啥规矩来,你选?选了,这件事就一笔勾销,以后就是有啥事,也跟我们无关。”
司大娘弹弹肩膀上不存在的灰,无所谓道:“那就照旧吧,土地我们不要,水源砌上和以前一样,归我们。”
龙头村的村民听了司大娘的话,虽然有的人脸上明显写着不赞成,但却一个字都没说,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司大娘能够代替他们做决定。
“那就这么定了。”吴家村想了想,便应下来,并且看向公社的干部,让他们做个见证。
吴家村的人一下子闹起来了,不过闹起来的都是吴家村的第二大姓,姓孙的人家。
原因也很简单,姓孙的人家,都住在吴家村的西头,这些年用的正是从龙头村引过来的溪水。如果没了水源,他们就得和以前一样,去东头挑水,当然会不方便。
这也是吴村长会同意的原因,左右碍不着他们姓吴的,怕啥。
“吵吵啥呢,村里的地又不是说谁离得近就分给谁,住西头就得种西头的地吗?”一直没吭声的司丰年看对面吵吵的不成样子,用不大不小,他们正好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
“就是啊,分地还管你住哪头啊,好的坏的搭配着来呗,不行就抓阄,反正不是谁一个人能说了算的。”龙头村的后生,躲在司丰年的身后,高声冒出来一句。
孙姓人家总算不闹了,此举看似给吴村长解了围,实则给他后头分地的事,平添了不少变数。吴村长脸色一变再变,看在公社干部的面子上,终究是忍了下来。
土地和水源两桩大事解决了,后头都可以算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很容易就分了个清楚。
公社干部松了口气,幸福村的村民看了一场好戏,龙头村的人雄纠纠的来,气昂昂的走。只有吴家村的人,不,是吴家村的村长,憋了一肚子气,拉长了脸往回走。
“大嫂,医生真是那么说的吗?咱们回去凑凑,怎么也不能让孩子落下病根来。”司丰年当时不敢问,这会儿走在半道上,四周只有自己村的人,才放心问道。
“医生说要是很快就能恢复正常,就说明没啥事,要是还不能开口,就得去医院查查,是不是脑子里淤了血块。”说着摸摸自己丫头滑嫩的小脸,“今天小雨可是帮了我们的大忙。”
要不是她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下子开口指认了墩子,今天的事哪儿有这么容易吵出个结果。
“大娘,干嘛要水源,咱们要地多好?”也有村民问出心中疑惑。
“我也知道人家的地好,可你们也要知道,那是人家的地。长在人家的村子里,搬不了,挪不动。就算公社的干部强压着他们应了,我们还能住在地头里不成。”
“大娘这一说我就明白了。”问话的人心思简单,刚才也没深想,这会儿司大娘一提醒,才明白自己的想法太过天真。
地是搬不走的,人家不想让你种,多的是办法,再要是遇着坏心眼的,给你搞点破坏,更是没辙。
与其这样,倒不如直接要回水源,只要有充足的水源,荒地也能变良田。
“那咱们的地怎么分?”村里人这回问的是村长。
村长就是司丰年,他不紧不慢道:“回去咱们细细商量,这么多年都过了,不差这一天半天的,要是商量不出个结果,就抓阄。”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分地,是赶紧把水源砌上。”司大娘提醒道。
“对对对,咱们下午就去。”司丰年转头对村里人说道:“大家伙说好不好。”
“好。”村民们几乎是异口同声,脸上都挂上了笑意,就是最为严肃的人,这会儿也展开眉头,开始憧憬起新的生活。
大家的要求并不高,吃饱穿暖罢了。
兴州省地处偏远,从来是外头流行过了,滑到尾巴的时候,他们才刚刚知道消息。这回包产到户也是一样,别的地方都开始吃上自家种的粮食了,他们这儿才刚刚开始。
晚来总比不来的强,大家伙还是很容易满足的,没有丁点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