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辜负了爱》绿枢

2、第二章

　　急救室的门被推开，医生护士推着病人出来，江嬑菲第一时间跑过去，跟随着他们一同把林秋燕送回病房，看着母亲憔悴的面容，她的眼睛再一次红了起来，手颤抖的想摸摸妈妈的脸，伸到一半时，又触电似的缩了回来。

　　“病人需要静养，不可让她情绪起伏过大，我之前不是提醒过你，不能和她争吵，凡事都顺着她……”医生把江嬑菲训斥了一通，又嘱咐了一通话后，才甩甩手准备离开，“再像今天这样，就不单单只是收到病危通知书那么简单了。”

　　江嬑菲唯唯称是，眼睛却是一直看着病床上那个憔悴的身影，那种死气沉沉的感觉让她感到害怕，仿佛妈妈再也不会醒来，不会再睁开眼睛。她抓住还没有离开的护士，不知道想要确定些什么：“我妈妈她没事了，以后都会好好的，是不是？”

　　被她抓住的护士愣了一下，看到她的脸色，叹了一口气：“会好的，一定会好好的。”

　　她使劲点点头，一定会好的啊！

　　她站在病床边，只能看着这张憔悴的脸，生活让这个柔弱的女人不得不坚强起来抚养自己长大，那其中的艰辛痛苦岂是语言能够表达，最初离婚时，她天天都能听到母亲房间来传来的哭泣声音，这是一个柔弱到有点懦弱的女人，只要那个男人不逼着离婚，她绝对不会提离婚两个字的女人，这些年来，她们是母女，也是这个世界上相依为命的依靠，她不知道，如果母亲真的离开了，自己要如何才能够活下去。

　　她想去感受一下母亲的呼吸，看着氧气罩，放弃了这个打算，只是把母亲的手拉起来，放在自己手心，感觉到的那微弱的脉搏跳动，这才能让她稍稍安心。

　　“妈妈，你一定要好起来，你还没有看到我结婚生子呢！”她坐在一旁，把母亲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林秋燕最常说一句话——我这辈子要是能够看到菲菲结婚生子就好了，这就是我最大的愿望。

　　“妈妈，你一定会好起来。”

　　这时候有人走进了病房里，她把林秋燕的手放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转过身看着提着一大堆食物的孙阿姨，脸色不善。

　　孙阿姨也没想到，她只不过出去买饭菜回来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人：“你姐姐让我去Q家买饭菜回来，我拒绝了，但她说我不过就是请来的佣人，她难道还叫不动我了，要给你告状把我给开了，再加上她是你姐姐，所以我……”

　　Q家，离这医院至少一个多小时路程，以饭菜鲜香闻名，价格不菲，非特定关系的人拿钱也买不到。

　　江嬑菲深呼吸一口气，咬了咬唇：“好，我知道了。”

　　孙阿姨还想说什么，却只看到她一步一步走出病房，她面色沉重，让孙阿姨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在孙阿姨眼中，她一直是一个温柔孝顺的好孩子，从未见过她露出这般神色。

　　江嬑菲走到病房外面，站到江嬑岚面前：“你给我滚，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人常说，亲情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信赖的感情，血脉亲情，一世相连，然而很多时候，也是这血脉亲人，最伤人心。

　　初二那年，父母离婚，父亲以净身出户的名义离开家，和另一个女人组成一个家庭，那时候她还小，不懂得大人之间的纠纠葛葛，唯一知道的只是那天放学回家，听到姐姐和母亲的对话。

　　她听到江嬑岚对母亲说：“妈妈，爸爸问你要我还是妹妹时，你说要菲菲，知道吗？我想跟着爸爸。爸爸要娶别人，跟过去一定过不上好日子，不能让妹妹受这个罪，就让妹妹跟你，我跟爸爸好了。”

　　那时候她想，姐姐果然还是爱自己的，尽管平时姐姐对自己很凶的样子，但姐姐也会把买来的零食分给自己吃。

　　后来堂哥不止一次对她说——你那姐姐和你爸爸一样不是个好东西。

　　她鼓着脸瞪堂哥：“我姐姐很好，对我也很好，不准你那么说她。”

　　那么好那么好的姐姐，不想她去面对恶毒的后妈，决定自己去面对那种复杂的环境，姐姐和爸爸是不一样的，爸爸才坏。

　　一次两次，堂哥终于在搬走的时候找到她：“菲菲，不管你信不信，我要说的都是事实。小叔那天和我爸爸一起喝酒，喝多了，说了实话，什么做生意亏空都是假的，你爸爸把钱全都转移了，骗你妈欠一屁股债逼你妈妈赶紧离婚。之所以留下那套房子，是因为他跟熟人打听过了，以后城市发展根本不在那个方向，加上那又是老房子，根本不值得几个钱，还说以你妈妈的性格，哪个孩子跟她哪个孩子受罪，要钱没钱，要本事没本事。正好那天你姐姐来找我，在我的房间里，她听得清清楚楚……我还以为她听到那些话，会帮婶婶讨回公道，结果她竟然是要求跟着小叔走，你自己去想想你那姐姐是个什么东西。”

　　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了怀疑后，生活里似乎处处都是证据。

　　姐姐总是喜欢什么都交给她做，也不管她小小年纪能不能做好那件事，姐姐总是一副自己欠她的表情对自己说——我身上的肉怎么就不长你身上去。姐姐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那么和妈妈吵架——你怎么就把我生得吃点长点，她就吃再多也长不胖，真是不公平。

　　还有很多很多的小事，它们堆积起来，全都变成了一个事实，姐姐她不喜欢自己。

　　后来呢，她想，那都是自己想多了，不该那么去想姐姐。

　　那天妈妈生病了，可是妈妈怎么都不肯去医院，她知道妈妈是怕花钱，她怎么说都没有用，她想如果姐姐在的话，姐姐一定能够说服妈妈去医院。她联系上堂哥，再通过堂哥联系姐姐，她一个人坐车去找姐姐，她终于找到了姐姐，她高兴的跑过去。

　　姐姐对她说：“你别来找我了，阿姨不喜欢我和你们接触，她知道了会生气，到时候我回家也过得不好。”

　　她没有想到姐姐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没有问自己为何来找她，没有问自己过得好不好。

　　“姐姐，妈妈她生病了，你回去看看她，劝她……”

　　“生病了就找医生，我又不是医生，我去了有什么用？而且我现在还忙着呢！你自己回去吧！”

　　江嬑菲咬咬嘴唇，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心里破碎了，她没有离开，而是远远的跟着江嬑岚，她想知道，姐姐口中的忙是忙着做什么。

　　直到她看到江嬑岚和几个人走进一家餐馆，她突然就笑了起来，原来是忙着吃饭啊！

　　她转身，红着眼睛离开，血脉亲情，果然是血脉亲情，姐姐和爸爸可真像，爸爸因为觉得妈妈生不出儿子，生了两个赔钱货，说离婚就离婚，甚至用亏钱来欺骗妈妈，而姐姐为了跟着爸爸过好日子，视她和妈妈为无物，都一样的绝情。

　　她一个人回到家，用强硬的姿态把林秋燕扶起来，逼着母亲去医院。

　　母亲还是不肯去。

　　“你现在只有我，而我也只有你，我不能让你出事，难道你希望我一个人孤孤伶仃的活着？你不去就算了，我们一起死吧，反正也不会有人在乎我们母女两的死活。”她一双发红的眼睛死死的看着林秋燕。

　　她记得母亲又哭了，小声小声的哭，但却没有阻止她送她去医院了……

　　……

　　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们母女相依为命，其余人全都是别人。

　　江嬑岚也是别人。

　　“想让我滚？”江嬑岚冷冷的笑了笑，“也不是不可以，你给我五十万，给了我就马上离开，再也不出现在你们面前。”

　　“我去哪里给你找五十万？就算我有，我凭什么要给钱你？”江嬑菲觉得这对话实在是不可思议，江嬑岚是怎么能够把这种话说出来的。

　　“事到如今你还装什么装？”江嬑岚异常的愤怒，从这个妹妹出生开始，她就讨厌，因为从江嬑菲存在这个世界上开始，亲戚们来家里，总是夸江嬑菲长得多么可爱多么乖巧，就连她那个重男轻女的爸爸也喜欢逗江嬑菲，这个妹妹的出现，似乎就是为了衬托自己有多平凡，多么胖，多么蠢，她做梦都希望那个长得漂亮身材纤细的人是自己，父母离婚后，她不是没有回去看过她，当看到江嬑菲在夏天走路回家，看着别的小朋友买雪糕吃时，那渴望的眼神，终于让江嬑岚感觉到了爽，可那种爽快到今天，竟然又变成了对江嬑菲的嫉妒和深恶痛绝，“你当然没钱，但你那位金主有啊！别想骗我，我查过了，他开的那辆车就价值八百多万，区区五十万能拿不出来？你在床上时多伺候伺候他，他还能不拿钱讨你欢心？”

　　“你……”江嬑菲从未如此愤怒过，委屈和愤恨交织在一起，她终于知道了母亲怎么会被气进急救室，她伸手，直接给了江嬑岚一个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