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多娇，英雄折腰》孤烟一痕

59、生死攸关间

　　周遭的喧嚣似乎有一瞬间的停滞，林筠瑶茫然四顾，一时失去了思考能力。

　　金吾卫正在四处搜寻，街道上还停留着不少百姓，带着劫后余生的恍惚与欣喜，与亲人抱在一起痛哭。

　　她的心像是被人用力搓揉着，又酸又痛，身边有妇人匆匆走过，她下意识地把人拉住，“大娘，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锦衣少年？他刚刚被一群黑衣人围攻了。你知道他们去哪了吗？”

　　然而，那妇人像是吓坏了，一问三不知，林筠瑶失望地松开手，继续拦截了好几个人，都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她感到前所未有地无力与悲哀，似乎又回到了父亲下狱那一天，像是天塌了一般，而她无助束手无策。

　　“女郎，别担心，那小公子虽然受伤，但往西边跑了。”

　　就在她万念俱灰之际，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旁，林筠瑶认出这是刚刚参与救火的一位老妇人，她应该在黑衣人出现后躲了起来，才清楚宋天霖的动向。

　　林筠瑶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朝她深深鞠了一躬，与金吾卫往西面搜寻，果然一路上看到打斗的痕迹，直到一片普通民居便消失了踪迹。

　　这一片的里坊靠近西市，是普通百姓居住之所，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之辈数不胜数，反而让人不确定宋天霖是顺利逃脱还是被抓住抹去了踪迹。

　　因为是上元节，此时里坊之内也是一片热闹欢腾，虽然比不上外边拥挤，但依旧人来人往，载歌载舞，不像是发生过追杀过的模样。

　　一个个里坊走下来，林筠瑶愈发心焦，拖得越久，对宋天霖越不利，不知那黑衣人是何人指使，在交战中招招下狠手，分明是要取他性命。

　　尽管心中焦急，她还是强迫自己保持着理智，四处打量街道行人，还真发现了异常。

　　街上都是慢悠悠游逛赏灯的人群，突然出现了一个行色匆匆的人，格外突兀，林筠瑶想都不想，连忙追上去，口中喊道，“站住！”

　　那人非但不停，反而把腿就跑，这架势分明是有问题，这下金吾卫也不用林筠瑶吩咐，刷刷刷地围过来，把人压倒在地。

　　“怎么是你！”

　　“原来是你！”

　　一男一女惊讶的声音同时响起，林筠瑶率先反应过来，朝反压着他胳膊的金吾卫摆了摆手，“左郎将，这人我认识，松开他吧。”

　　眼前这个被押住的少年是熟人，当初宋天霖去林府求亲，林筠瑶与他偷溜上街，遇到的便是这个酱油少年。在往后的日子里，大家慢慢建立了革命情谊，他也是知道“林墨羽”女子身份的少数人之一。
　　林筠瑶的视线落在他怀中紧紧抱着的几个药包，心中一动，“你刚才跑什么？家里人受伤了？”

　　酱油少年这才从被恐、怖、分子抓住的恐惧中清醒过来，听到林筠瑶的询问，直接道，“墨羽，你可是来找四郎的？”

　　“天霖在你那儿？他怎么样了，伤得严不严重？”

　　本来有所猜测的林筠瑶听到消息，又惊又喜，失态地抓住少年的胳膊，直到他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她才理智回笼，松开手，嘴上不停催促，“快，带我们去找他。”

　　看她焦急，少年也不磨蹭，带着他们七拐八拐地进入一个偏僻的巷子，一直走到尽头，终于在一个简陋破旧的宅子前停下，“这就是我家了。”

　　破旧的木门在黑夜里咯吱地一声响，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小姑娘举着一个小木棍，颤巍巍地询问，“谁，谁开门？哥哥，是你吗？”

　　“妹妹，别怕，是我。”

　　少年刚开口，小姑娘立马丢下木棍扑到他怀里，“哥哥，你怎么才回来，大哥哥流了好多血。”

　　林筠瑶脑海如雷鸣，急冲冲地往房间跑，因为天黑，还被庭院里的木头拌倒，蹭破手心火辣辣地疼。

　　“女郎，小心！”

　　“我没事。”

　　胡乱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手心的疼痛比不上对宋天霖的担心，爬起来继续往房间快走而去。

　　不同于林府随处可见的灯笼，少年家境窘迫，唯一的一盏油灯放在桌子上，室内摆设简单，除了些许家具，就剩一张木床。

　　床上躺着一个人，烛火照映在他的脸上，苍白脆弱，胸口还插着一把匕首，呼吸微弱，气若游丝。

　　不是宋天霖又是谁。

　　林筠瑶一直紧绷的弦铮的一下断裂开来，若不是扶着桌子，此时怕是跌倒在地。

　　酱油少年此时也跟了上来，担忧的看着床上人，仔细说起原委，“我是在小巷口发现四郎的，彼时他被黑衣人追杀，胸口被刺了一刀，本来黑衣人要赶尽杀绝，我假装大喊官爷来了，他们才匆匆离开。”

　　汩汩的鲜血从伤口不停地流出，想必黑衣人觉得他活不成了，才丢下他离开。

　　浓郁的血气让人几乎作呕，他的脸被人擦拭过，干净苍白，但是身上的衣服破破碎碎，伤口无数，特别是胸口，若是不把匕首拔出来，就算伤口不致命，也会失血而亡。

　　只要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个疼她、宠她、爱她的少年，林筠瑶顿时心如刀割。盯着他胸口的匕首看了看，终于下定决心，对着金吾卫们一拜，“左郎将，宋郡公如今不宜挪动，请派人去宫中请御医与汝南王。还有，来人把他胸口的匕首拔出吧。”

　　事关重大，几个精通马术的金吾卫匆匆赶去皇宫报信，只是在看到宋天霖胸口的匕首时，大家顿时犯了难。

　　“女郎，这个匕首……”

　　左郎将一脸为难，匕首留在身上可以拖着性命，但是谁也无法保证，若是拔出来，会不会大出血。对方是圣人宠爱的宋郡公，他小小的武官根本不敢担这个责。

　　林筠瑶看清他的顾虑，不再为难他，走到宋天霖跟前，双手握住匕首，深呼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不去看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使出全身的力气用力一拔。

　　噗。

　　滚烫的鲜血喷满脸，宋天霖痛得低低□□一声，口中念着林筠瑶的名字，却没有醒来。

　　忍住哭的冲动，林筠瑶丢掉匕首，撕开衣襟紧紧地绑住伤口，然而很快就被不断涌现出的鲜血浸湿。她没有气馁，继续撕着裙子包扎伤口，等到血不再那么急，才把少年买回来的止血药敷上去，血势渐渐歇了下来，伤口周围的血液开始凝固。

　　看到他紧蹙的眉头渐渐松开，林筠瑶高度紧张的精神终于放松，这才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双手染血，脸上也黏糊糊的，简直是一个血人。

　　屋里人看向她的眼神似乎有了变化，左郎将向她拱了拱手，道，“女郎，你下去梳洗一下吧。”

　　林筠瑶摇了摇头，拿过女孩递过的干净帕子，替宋天霖擦拭着脸上的汗珠，接着又擦拭他身上细碎的伤口，一一仔细敷了药。

　　汝南王带着御医匆匆赶来，看到的便是这个场面，昔日貌美如花的小姑娘脸上、衣服上都染了血，比起干干净净躺在床上的宋天霖，她更像是受伤的那个人。

　　“王爷，你终于来了！”

　　听到动静的林筠瑶回首，看到一脸疲色的汝南王，突然有了主心骨，红着眼看他，“天霖遇刺了。”

　　“好孩子，别怕。没事了。”不用人解释，汝南王看了室内的场景，也能把事情原委猜得七七八八，“这里有御医看着，你先去清洗一下，等会儿霖儿醒了，又要难过了。”

　　毕竟不是专业人士，宋天霖的伤口是胡乱包扎的，林筠瑶一直提着心，看到御医已经开始把脉，她才放下心来，招来小姑娘，问道，“小妹妹，你们家可有干净的衣衫？”

　　她如今的模样应该很吓人，小姑娘递给她一套衣裳，低着头不敢看她，“姐姐，这是我娘的衣裳，你不要嫌弃。”

　　这是一套很旧的麻衣，但是折叠得整整齐齐，边角一丝褶皱也无，看得出来被人仔细保管，再看这间宅子至今没见主事的大人，林筠瑶心里已经明白得七七八八了。

　　“谢谢，改日换下了一定还回来给你。”

　　小姑娘这才露出了笑容，也不再怕她，“姐姐，厨房里有热水，你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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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林筠瑶匆匆梳洗完毕，御医已经把完脉，正与汝南王说话，“……匕首差一点就伤及心肺，好在及时止血，不然即便华佗在世，也回天乏术了。”

　　“御医，宋郡公的伤口可会感染？？他什么时候才能醒？”

　　御医已经知道是眼前的女子把匕首拔出，很是欣赏她的果敢，语气温和，“女郎放心，我已经给宋郡公重新换了药，不过夜里需要人守着，一旦发热就要给他降温，只要能扛过今晚，明天就可以醒过来。”

　　如果抗不过……

　　林筠瑶心里一紧，深呼吸了一口气，连忙把不好的想法赶出脑海，搬了小凳子在塌边坐下，“那我守着他吧。”

　　“那天霖就拜托瑶儿了。”汝南王欣慰地点了点头，“如今霖儿不宜挪动，明天再让人过来伺候，至于林府，我再让人去通知。”

　　林筠瑶点了点头，却发现有些不对劲，宋天霖受伤，秦侍卫不见人影，连汝南王府的伺候人也没见，即便汝南王来不及安排下人，不是还有一个崔王妃么。

　　除非崔王妃此时也忙得不可开交，汝南王才没有把儿子受伤的事告诉她。想到那群黑衣人，她顿时拧了拧眉，“王爷，天宇哥他们可好？”

　　汝南王知道她素来聪慧，并不意外她能猜出来，脸色阴郁地摇了摇头，“天宇他们也遇到了刺客。”

　　“皇长孙他们……”

　　汝南王看了她一眼，目光沉沉，“也受到了轻伤。”

　　究竟是乱臣贼子刺杀皇孙，还是太子一党故布迷阵？看汝南王的表情，宋天宇应该也受伤不轻，但是宋天彦等人只是受了轻伤，就值得琢磨了。

　　“对了，王爷，金吾卫刚刚抓了一个黑衣人，你带回去查探幕后黑手吧。”

　　汝南王眼睛一亮，连忙让左郎将把人带上来，然而，他们带上来的，确实一具还带着温热的尸体。

　　“王爷，是断肠散。”

　　断肠散，林筠瑶曾经在杂书中见过，听说是江湖秘药，没有解药，专为死士所用，只要服下，三个时辰之后便剧毒发作而亡。

　　哪些刺杀的黑衣人，根本就没有活命的机会。

　　林筠瑶只觉一股寒气直窜心间，这世间竟有如此狠辣之人。

　　汝南王到底见识多，知道死士培养不易，倒是有些惊讶幕后黑手如此大手笔，眉头拧得更紧，看了看已经死透的黑衣人，道，“把尸体带去大理寺。”

　　虽然死士身上并没有证明身份的东西，但是作为有人谋害皇孙的物证已经足够了。今晚十几个皇孙都受了伤，圣人震怒是免不了的，恐怕朝堂又要有一番震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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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和大家说个不幸的消息，最近比较忙，文文要停更半个月了……请大家放心，忙完这阵子，我会继续回来更文，绝对不坑的，希望大家能体谅，摸摸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