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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月上柳梢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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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筠瑶十五岁,在扬州待了六年,庐州八年,今年才是第一次在京城过年。
京城的新年与扬州庐州并无不同,只是多了天子脚下的包容气象,在京城大街上,随处可见大食、波斯、琉璃等国人,他们学习大秦文化,又融入大秦,穿红衣,戴红帽,逢人便说新年好。
坊中家家立竹杠,新岁祈长命。街道的空地上,有俗讲僧布道俗讲,其声宛畅,吟哦轻唱,晦涩的《法华经》从他口中讲唱出来,通俗易懂,朗朗上口,吸引了众多的士子百姓围观。
街上的货郎摊贩愈发多了,得了红包的孩童围在画糖人的老伯摊子前,掏出几个铜板,便得老伯一个栩栩如生的蝴蝶展翅糖人,在阳关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林筠瑶从外祖父家拜年回来,看到的便是这番热闹的景象,以上所述,不过是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车窗外有孩童嬉笑着跑过,手中的糖人散发着诱人的光泽,林筠瑶不禁咽了咽口水,转眼就有一个百鸟朝凤的糖人递在她跟前。
她惊喜地接过,咬了一口,清甜的糖味在口腔漫开,甜到心底,幸福地眯了眯眼,“谢谢哥哥。”
林墨初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小馋猫。”
前方突然传来喧闹,差人去打探,才知道有顽童随处放鞭炮,导致惊马了。
“女郎,那马车看着像是卓女郎的车。”
夏攘前阵子跟随在大门口送客,各家的马车都看过,惊马的马车看着眼熟,仔细一认,便想了起来。
卓月河是林筠瑶弘文馆卓夫子的孙女,林筠瑶与她关系不错,此时听夏攘一说,立马急得走出去,果然听到熟悉的尖叫声,顿时心急起来。
“哥哥,你快救一救卓姐姐。”
林墨初可不是什么文弱书生,这些年一直跟着胡师傅学武,可比林筠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人强多了,听到妹妹的请求,二话不说就驱马上前。
因为惊马,人群都散开了,林墨初得以畅通无阻,在靠近正在乱踏小摊的疯马时,忽然纵身一跃,落在马背上,双手紧紧拉住缰绳,不让它在随便踩踏。
疯马使劲儿地挣扎,要把林墨初甩下去,然而林墨初不动如山,双腿紧紧夹住马腹,许久之后,惊乱的马匹才停歇下来。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叫好声,林筠瑶提起的心才落在实处,询问了兄长没有磕碰之后,才轻叩车窗,“卓姐姐,我是筠瑶,你还好吗?”
“我没事。”
没过多久,马车被人从里面打开,卓月河被婢女搀扶着出来,看得出来她已经整理过仪表,但依旧带着惊魂未定的苍白,一见着两人就开始屈膝行礼,“多谢林大哥、瑶儿妹妹的救命之恩。”
林墨初脸有些红,连忙避过,“卓女郎不必客气,举手之劳。”
“是呀,是呀。卓姐姐,我哥哥很厉害的,你不必放在心上。”林筠瑶眼尖地发现她的额头被磕出了淤青,连忙对夏攘说,“去车上把我的药拿来。”
“不用了,我这里有瓶上好的金疮药。”林墨初从袖子掏出一瓶白瓷药瓶,递给卓月河的婢女,“这是我学武师傅的家传金疮药,效果很好。”
卓月河看了林墨初一眼,少年英气俊美的脸庞映入眼帘,脸立马就红了,低低地道了声谢,才从婢女手上接了药,紧紧握在手里。
林筠瑶的视线在两人之间移动,突然闻道春天的味道。
英雄救美什么的,果然是经典的撮合桥段了。估计娘亲不用在为哥哥的亲事苦恼了,眼前不正好牵了一段金玉良缘么。
回去的路上,林筠瑶故意拿卓月河与兄长打趣,意外地是,他竟然没有羞恼,端着一本正经的模样,耳朵却尖尖地竖起,一副巴不得她多说几句的模样。
林筠瑶岂是这般无私奉献的人,说了一半就住嘴了,拿着糖人咔嚓咔擦地咬个不停,装作没看到他急切的模样,心里却乐开了花。
你小子也有今天。
结果,她很快就收到他的报复。
“妹妹,宋郡公托我给你送一封信。”
彼时,因为过年而开始长膘的林筠瑶在打五禽戏,正在翘足伸臂时,林墨初便拿着眼熟的桃花笺过来,还在她眼前扬了扬。
林筠瑶顾不得还没打完,连忙伸手去抓,结果被他眼疾手快地缩回去,“我整日当你们的飞鸽,难道就没有报酬?”
他一开口,林筠瑶就知道是为前几日报仇来了,不由皱了皱鼻子,低落道,“哥哥有了喜欢的人,就不喜欢我了。”
明明知道她是在装可怜,林墨初还是扛不住,“好啦,好啦,我给你就是,妹妹就会欺负我。”
林筠瑶笑眯眯地一把夺过桃花笺,翻开一看,上面写着两句诗,“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林筠瑶:“……”
约她晚上去看花灯,这一点她看懂了,但是,地点呢?时间呢?敢不敢给她说清楚!以诗约人,实在是太不靠谱了。
难道还想让她等到晚上上街,来个众里寻他千百度?
林墨初心中纳闷,为何妹妹每次收到宋郡公的情书都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是不是他对情书有什么误解?
还没等他思索完,林筠瑶已经把情书塞进兜里,脸色丝毫看不出异样,还有闲情打趣他,“哥哥,你放心,今晚我会帮你把卓姐姐约出来的。”
林筠瑶心里拨着算盘,要是她自个儿出去,爹娘肯定不同意,拉上哥哥成功率简直是百分之百。
林墨初同志,果然是一个伟大的挡箭牌。
挡箭牌同志并不知被妹妹利用,心道妹妹果然善解人意,感动得稀里哗啦,带着少男的羞涩与期待,眼巴巴地看着她,“妹妹,我今晚要穿什么样的衣服比较好?”
林筠瑶抽了抽嘴角,“哥哥,卓姐姐喜欢碧青色。”
林墨初秒懂,“妹妹,你去约人,我与爹娘禀告一声。”
此举正中林筠瑶下怀,挥手与他作别,重新打起五禽戏,一套打完,大汗淋漓,通体轻盈,她才开始思索该去哪儿找人。
每年元宵节,放夜三天,普天同庆,圣人也会让工部在朱雀门前建造花楼,据说整个京城抬头便见,说是第一高楼也不为过。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说不定,宋天霖便在那儿等她。
不过,这只是她的猜测,明日若是找不到人,非得把他揍一顿不可,还没进花市呢,就让与她玩文字游戏。
很快,林墨初就兴奋地跑来与她报告好消息,爹娘果然同意了他的请求,不过为了安全,必须得带上家丁。
林筠瑶倒是没有异议,让下人端来热水沐浴更衣。
元宵节有称为上元节,是传统的情人节,彼时街上挤满了怀春的少年少女,每个人都是精心打扮,林筠瑶自然不甘落后,美人相轻,她才不想被别人比下去呢。
她穿上了新裁的喜鹊缠枝齐胸对襟襦裙,外披蜀锦银狐披风,毛茸茸的镶边更衬着她五官精致,肤白如雪。
春熙给她梳了飞仙髻,缠结处插上母亲送的金步摇,两鬓间缠上玉枝缠花额饰,珠玉轻垂额心,流苏随着她顾盼侧首轻轻晃动,美得惊心动魄。
夏攘被惊艳得半晌回不了神,喃喃道,“天上的仙子,估计便是女郎这般外貌吧。”
林筠瑶揽镜自照,果真是人靠衣装,天姿国色,不外如是。心中美得冒泡,却十分虚伪地嗔了夏攘一眼,“人外有人,我的相貌不过尔尔罢了。”
呵,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装逼。
春熙放下手中的梳子,默默地腹诽了一句,女郎眼角的得意压都压不住,分明是舍我其谁的自恋,还人外有人呢。
不过,作为忠心的下属,她还是非常上心地奉承一句,“女郎艳绝,世无其二。”
林筠瑶到底没崩住,终于笑了出来,“好吧,看在你们这么上道地份上,今晚都随我去看花灯吧。”
“真的?谢谢女郎!女郎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