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泽里亚故事》夜霾飞灵

2、新手指南（一）

　　从外层空间往下看的话，能清楚地欣赏到眼前的这个世界那美丽的蔚蓝色球形配上白色云层的壮观景象，就像所有不那么魔法的世界和比较魔法的世界一样。虽然不论在哪个世界里，第一个坚持世界是圆的等于是预定了教会（不管是什么教）最大广场上烧烤聚会的特等席，但真理总像是那些皮靴一样，越是穿得多越是合脚，虽然在这整个过程中难免被这样那样地扭扭改改什么的。
　　但真理在西泽里亚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它比较像是一只无害的小小珠宝盒，平时散发出讨人喜欢的光芒，但你凑近了看时，却会发现那盒子里装了整整一打深渊恶魔——有时候还会混进几只天使。
　　西泽里亚-魏特就是这样的一个世界。
　　当那位只存在于假设中的观察者继续凑近仔细打量这个世界的话，他将会发现，所谓的完美的球形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西泽里亚当然有球形，不过仅限于最外头的那一层大气层。它也有蓝色，那是莫扎-杜-菲尔西曼•布理忒偏爱的颜色，因此这位创世的大神基于反正也不要钱的精神把这种颜色涂抹了好几层，越往外越淡。它当然拥有就算装饰天堂都不会逊色到哪里去的纯白云彩，因为这些云彩其实就是这世界的天堂……而在这么多层天空和天堂的笼罩下，就是西泽里亚的地面世界。
　　称它为“面”，那是当之无愧的，因为虽然还不至于扁平到碟形世界那样，但这里的地也不过就是有点隆起罢了。许多当地的地理学家在经过几代人的艰苦研究后终于找到了藏在真像这只漂漂亮亮的珠宝盒里的恶魔：那就是西泽里亚的大地比较接近于一只被切了边、四四方方的乌龟壳。而这只巨大的乌龟壳，又被一把明显是操持在宿醉未醒却还想玩九宫格的手里的刀子给歪歪斜斜地切成了不相等的九份。不过我们得承认，如果加上上方透明的七层天堂和下方阴暗的九层地狱，这玩意儿勉勉强强还能算是凑合成个类似于球的形状。
　　这就是西泽里亚了。

　　我们的故事开始于这个世界的中心，米达罗斯最大的内海，明镜海北边的海港——荣耀之爪。
　　这是个在其他世界里随处可见的普通海港城市，有着一大堆码头、海船、白帆、船坞、阴暗的仓库、小巷、酒馆、集市、商店、总督府……等等等等。有这么大堆东西，任何城市都会感到得意洋洋自命不凡的，但荣耀之爪还有个不那么寻常的特征，这让它即使是在任何别的港口城市中也显得非同凡响引人注目。那便是这个城市里有西泽里亚唯一的一座通往别的世界的传送门。
　　总会有那么几个位面旅行者，一个不当心，或者是故意地穿过了那道门，闯进这个世界里。长此以往，按照创世神硬塞给生物学家的那所谓生物演化论的发展趋势，荣耀之爪毫无疑问地进化出了一些别的地方不存在的功能。
　　例如向导。
　　这里所说的可不是那些普普通通、给别人带个什么路顺便帮助他们的钱包做点瘦身瑜伽的向导。毫无疑问荣耀之爪的向导们比他们那些媲美榨金币机的同行们更加进化，因为他们是在为那些从另一个世界来到这里、几乎一无所知的人们服务。这可是门精细的艺术活，你得有语言天赋。就算没法说好乌贼语，也得想法子用抹香鲸语来交流沟通——当然这只是打个比方。你还得真的有好本事，好运气也可以勉强凑合下，至少得要能够保证你的客户或者客户们安稳地把你应得的那部分放到你手里。
　　奈哲尔，作为一个既没有好到不收酬劳免费带路也没坏到讹诈抢劫杀人灭口的当地原住民，按照大家通常情况下默认的分类方法，理所当然地被划分到了向导这一大类中去。他中等身高，从头到脚都是高档品，只不过带了点洗过头的感觉。由于某种不可言说的习俗，他留着头黑色的长发，眼睛则是一种妙不可言的蓝色。一般在大自然里，你只能在荒无人烟的高原湖泊——深度在一里以上——的湖面三十尺以下找到这种颜色，还得在个万里无云的晴朗秋日里特意起个大早。至于说到他的相貌么……
　　遗传学家们认为，当美在人体上表现出自己独特的形式时，它不可能突然出现。这种优秀而有用的遗传特征通常需要大量的激情、偶然、排列组合、幼年环境、教养……最重要的是，美至少能从双亲的一方追根溯源，并且完全可以一直追溯到人类的诞生之初。
　　按照这个原理推测，奈哲尔的相貌暗示了其显性基因雄厚的遗传基础，顺便还阐述了他的直系祖先在五代以上的时间范围内只屈从于内心的激情而非现实的压力这一命题。很显然，他的父亲、祖父、曾祖父、曾曾祖父、曾曾曾祖父……选择配偶的标准要求里头一条就是相貌端正，第二条则是举止优雅，而且值得庆幸的是他们的品味和运气都相当不错。往乐观的方向想，可以说这一家子是爱情凌驾于经济之上的浪漫主义者，但要真往别的方面想……唉！所有的世界都有那么多的道德败坏，这可真让那些天界的生物们伤心。
　　眼下，这个激情的产物显然刚刚找到了新的猎物，于是开始打算为自己的生计作出种种努力：
　　“晚上好，先生们。”奈哲尔的遗传因子除了给了他一副好相貌之外，还额外赐予了他语言的天赋，“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请问您打算先去哪个景点逛逛？”
　　从某种角度来说，向导是个危险的行当，而这个所谓的角度就是从现在我们曾赞美过的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四十五度角斜着往下看。
　　一把锋利匕首，阴险的刺客，再加上强壮的野蛮人。
　　异世界的旅行者不全是无害的观光客或者老好人。按照复杂的多元宇宙中善恶还有中立的平衡以及物竞天择的客观规律来分析，每十个外来者里面必然会有两个好人，三个面无表情的自然主义者，以及五个无药可救的恶棍。这一结果在荣耀之爪得到了充分的论证，因此年轻的向导对于眼前的情景以及脖子上的匕首其实也不是那么惊讶。
　　“最近的神庙在哪里？”
　　奈哲尔小心翼翼地在匕首锐利的边缘外用一些微妙的动作表示他会乖乖带领两位尊敬的客人前往他们的目的地。这些动作是进过多次实践经验后总结出来的，能够最大限度地在不被匕首划破皮的前提下表现出自己恭顺的态度。
　　许多——按照他们自己的称呼——冒险者们都喜欢一到荣耀之爪就直奔神庙，据说这是因为他们的日常生活中有不小的一部分就是洗劫神庙。但奈哲尔对他人私生活的兴趣向来不是很大，对他而言，目前更重要的任务是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把人们带去他们想要去的地方。虽然这其中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是为了要坚持职业操守——更大的一部分则是对神庙能给所有的初来乍到者留下一个关于西泽里亚深刻印象的坚定信心。
　　不过，反正他也没什么别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