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辰》飒露白

2、2 损的要赔罚的要缴

　　太渊斜斜倚在靠椅上，雪白长发随意披散着，银白长袍及地……全身上下都是白的，一言过去极是醒目耀眼。他面上带着微笑，一双浅蓝的眼睛微微眯起，细细地打量着面前这位武神大人，心里却早就把武神大人骂了一百遍。

　　太辰和太渊这兄弟两个说来也奇怪得很，太辰是只黑虎，太渊又是一只白虎，就算化成了人形，也一个高大英武，一个纤细俊俏。兄弟两个哪里都不像，也就那双眼睛是一样的蓝。

　　桌上摆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没几下便被太辰吃了个精光。

　　“大哥，你慢点吃，小弟这里最近真的没多少粮了……”太渊摇着一把折扇，勉强微笑道。
　　为了给太辰捐功德，他快倾家荡产了，就差把身上的衣服都卖了。他自己最近连肉都没能吃上几顿。

　　太辰抬头瞥了他一眼，道：“大哥近来囊中羞涩，等我还完了债……一定还你。”

　　太渊当即十分迷人地翻了个白眼，道：“不必了不必了，你少来我这吃两顿就成……你到底是怎么弄成这样的？天庭不是又给坐骑又给神殿，还每月给功德的么？你怎么能混得那么惨？”

　　太辰沉默了片刻，想起了自己的坐骑，道：“不瞒你说，确实给了坐骑和神殿……为了还债，我把坐骑都卖了。”

　　“啊？”

　　太辰想起天庭给自己的那匹天马来，那匹天马全身雪白，没有一根杂毛，漂亮极了。才跟了自己没几天，便被自己卖了出去……而且只卖了两万功德。
　　等自己把债都还上，一定要把它赎回来！太辰想到此处，继续道：“要不是神殿不能卖，我肯定也把它给卖了。”

　　连自己住的地方都想卖吗？太渊震惊得半天没回过神来，大哥究竟是干了什么事，过得那么惨？
　　太渊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干了什么？”

　　太辰十分幽怨地看了在自己脚边边吃肉边一阵狂蹭的黑毛大狼，终于道：“我其实是为了还债……一言难尽啊！都是因为狗子！”
　　言毕他往脚旁一指，太渊便随着他的指引，将目光移到了方才跟着太辰进来的那只黑狼身上。

　　正低头吃肉的黑狼似乎察觉到太渊的目光，欢快摇着的尾巴顿时竖起，抬起头极为凶狠地露出了獠牙，一副要咬人的模样。

　　啧，吃着我给的肉还想咬我！太渊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这狼是在太辰去了天庭之后才跟着太辰的，太渊还当是天庭给的什么仙宠。每次太辰带着这狼过来，肉总是少不了它的一份。

　　太渊的眼神更加凶狠了，这狼吃了他多少肉啊！

　　黑狼瞪着他低声吼：“嗷！”

　　眼见黑狼似乎要扑上去咬自己弟弟，太辰连忙出生阻止，叫唤一声：“狗子！”

　　太渊顿时收回自己凶恶的眼神，以扇掩面道：“大哥啊，你究竟为何要给它起那么个土里土气的名字？”

　　太辰道：“想名字太麻烦了。”

　　“不是……它明明是只狼，为什么要叫狗子？”太渊道仍旧掩面，“它是咬死了哪位仙女的仙兔，还是打碎了哪位大神的宝珠，怎么就让你成这样了？”

　　太辰沉吟片刻，缓缓开了口。

　　说起来可能没人会信，太辰神君入天庭一月，便过得如此悲惨，都是因为一只“狗”。
　　太辰神君刚刚当了神官，自然激动万分，用了所有的热情对待交到自己手上的每一件事。那日他下凡降服几个作乱的小妖，正准备回天庭去，便在丛林之中见到一条全身乌黑的大“狼狗”。
　　不错，太辰一开始以为它是狗，还冥思苦想了许久要给它起个名字，最后叫了“狗子”，没想到它却是只狼。

　　这条大“狼狗”浑身是伤，漆黑的毛发上满是血污，气息微弱，似乎快要不行了。太辰一个不忍心，便将这濒死的大“狼狗”捡了回去，极是慷慨地把封神之时帝君赐的各种灵丹妙药都喂了些给它。
　　那么多的仙家之物，要救一只“狼狗”哪里是什么难事，这只大“狼狗”一日日地好了起来，对救命恩人极是亲近。在天庭举目无亲的太辰，顿时有了陪伴之……嗯，狼。

　　太辰本想等它好些之后，便送它回凡间去……毕竟生得那么好的狼，毛都好摸得很，不太像是山间野兽。也许是哪个修道之人养的呢？

　　可这狼越养越粘人，根本甩都甩不掉。太辰最后还是决定让它留下。

　　虽然他现在一月才能领五千功德，但只要勤奋一点，咬咬牙还是能喂饱两张嘴的。
　　天道酬勤！为了自己和狗子的幸福，奋斗！

　　然而，这一人一狼正过得幸福美满之时，某日天玑宫禄存星君忽然来访。

　　太辰还记得当时的情景。
　　那时候他正独自待在空荡荡的宫殿中，用肉骨头逗着狗蛋。忽然听见宫殿门口的仙铃响了。
　　天庭之中，除了帝君的居所是有守卫日夜当值的，其余大大小小的神殿，门前都有那么一个仙铃。若是要到神殿中拜访神官，只需要在神殿门前轻轻敲响仙铃，殿内便可知晓是谁来访了。若是恰巧这位神官不在殿中，这仙铃还可等神官回来，把来访者想说的都一一转告。

　　太辰一看是禄存星君，赶紧停下去开了门。一打开自己的神殿门，便见禄存星君一身青衣，笑容和煦，温文尔雅，气魄从容。

　　禄存星君笑道：“太辰天君安好。”

　　太辰顿时心中一个激灵，回笑道：“禄存星君安好。”

　　天玑宫禄存星君，看起来是个温文儒雅的青年，其实却是不知道活了多少万年的大神仙。北斗七星自古耀于天幕，可以说，这天地存在了多久，他禄存星君便在天上发了多久的光。禄存星君是太辰的前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前辈，他司掌天下财运，论法力算不上高，可在天庭之中，却是人人都要敬他几分。

　　他可在顷刻之间聚集天下之财，又可在顷刻之间散尽天下之才。财神在哪儿都是受欢迎的，他在凡间自然是香火鼎盛，功德无量。为人也温和有礼，平易近人，他有的功德，恐怕比天帝宝库之中的还要多，若是谁需要向他借些功德去，他也定会慷慨解囊。

　　总的来说，还是一位人缘非常好的星君，不过嘛，就算他脾气古怪，人缘差到没人想跟他站一处，也没谁会去招惹他。毕竟，得罪谁都不能得罪财神爷啊，谁都不会希望自己在人间的神庙破破烂烂的吧？

　　太辰当初参与神试的时候，武试是第一，一众新神没有谁打得过他，然而他的文试却十分难看……

　　天帝到底还是舍不得这个打遍新神未逢敌手的，最后还是留下了他，封他为武神太辰天君……虽然“天君”听起来听唬人的，但不过是个地方神将，位分不低，但也没多高。
　　至少跟禄存星君比起来，一点都不高，他不过是个刚刚飞升入天庭的小武神，跟这位天地诞生之时便存在于世的星君简直没有任何可比的地方。这样的大人物不应该会来拜访一个小武神才是。

　　跟自己八竿子打不到一处的星君，来自己这里能做什么？他正奇怪，却见禄存星君满面带笑，拨弄了几下随身携带的金算盘，朝他道：“私自养灵宠，罚十万功德。这灵宠上还带有魔界的气息，问题严重，罚二十万功德。昨日天君不在，它跑到天膳堂吞了两只烤鸡，再罚五万功德。”

　　太辰当时就懵了：“啊？”

　　禄存星君见他一脸的懵，便解释道：“灵宠不是不可以养……但是要先去仙灵阁报一下的，不报被发现了就要罚功德，先前发给你的那本《天庭条例》里边有写。”

　　太辰恍然大悟，原来是在说自己捡回来的那条大狼狗啊……

　　“这样啊……没注意，忘了。”太辰想了想，还真给了那么一本书，不过自己没怎么细看，随之他又问，“那，带了魔界气息是怎么回事？它是我去凡间降妖时捡到的啊。”

　　禄存星君满脸哀痛：“你去的两界山可不是什么普通小山啊……那里是魔界与人界交集的地方，寻常的野兽自然是一靠近就会沾染上魔气……只能说是你太倒霉了，白白多罚了二十万功德。”

　　太辰思考了一下，三十五万功德……自己每月能领五千功德，加上处理人间祈愿得来的功德……怎么也得要个两三年才能凑齐啊！
　　他忙道：“禄存星君，我一月才能领五千功德，这才刚刚到天庭几天，什么都没有。不如先放过我这一次？”

　　禄存星君道：“不行，这事帝君都知道了，天条放在那儿呢，我不能徇私枉法。念在你是初犯，而且确实没有那么多功德能用，一个人在天庭也没什么亲戚朋友能借你，你可以慢慢还。在还清之前，你每月的功德也都先扣下拿去还了。”

　　太辰：“……”
　　也就是说，连那五千功德他都领不了了？

　　太辰忽然想起，似乎有很多神官会去禄存星君这里借功德的，便道：“那禄存星君可否帮我这次？”

　　禄存星君展颜一笑，道：“可以。”

　　太辰满心欢喜。

　　然后一盆冷水便泼了下来，禄存星君又道：“能一年还清，就还我三十五万，若是两年还清，那就还我四十万，要是三年……”

　　“不了不了……多谢星君！我会尽快把功德缴上的。”太辰咋舌，赶紧让他闭嘴。禄存星君这个财迷，简直比人间的那些商人还黑心啊！

　　禄存星君点点头，又道：“欠的要还，损的要赔，罚的要缴，杀的要偿。你的禄，先存我这里了，愿太辰天君能早日脱离苦海。”

　　我的禄，存你那里了？什么意思？我的福运也要给扣了吗？太辰哑口无言。

　　“太辰天君，我这便先告辞了。”禄存星君拱拱手，拂袖而去。

　　那时候的太辰，看着禄存星君离去的身影，觉得这虎生啊，还真是悲惨……
　　他还能怎样？要不然直接从这天庭跳下去得了！

　　透过层层云雾，他往下看了一眼。
　　天高九重，地深十八层呢……不敢跳不敢跳。

　　太辰默默退回殿中，从此开始了每日为了功德而劳累奔波，还时不时得下凡去蹭饭的生活。